穿成邪神之后(242)
隋地的谋划失败了,复大人却并没有任何不快的情绪。
“那是他们的问题,我们只负责梁。”复大人道。他对与己无关的事情显出一种惊人的冷漠,哪怕同处于玄清教中,他也对其成败丝毫不投入情绪。
飞英牵起嘴角。这样的玄清教,很适合他啊。
“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他问道。
“发现胥康的踪迹了。找到他,杀了他。”复大人道。
“我以为这是梁王的事?”飞英问道。
梁王之位已经被胥桓坐稳当了,当初逃走的大公子胥康根本造不成什么影响,何至于用到他们来处理?就算梁王心里过不去一定要弄死胥康,那玄清教明面上的那些人也够用了,有必要拉出来这支隐藏在暗中的力量吗?他们所该做的难道不是像炼制食梦貘、暗引卢国内乱这一类事吗?
复大人嗤笑一声:“你还想做什么?”
飞英回过神来,他现在只是一个小角色而已,想参与进重要的事还早着呢,是他心急了。但他虽然加入玄清教未久,却已经追寻被截断的道数百年了,如今见到希望,难免一时心态失衡。
至于为什么玄清教的暗藏力量要去找胥康……
“明面上的玄清教,有时候需要我们托着方向。”复大人意有所指似的道。
世人所知的玄清教如舟船行驶,而暗藏的力量是水面下的暗流。舵手把控舟船行驶往何方,却不知暗流已托住了他的航线。
“还有疑问吗?”
“有。”飞英问道,“我们所接受的,是谁的命令?”
复大人面上笑意忽然加深,意味深长道:“我们所接受的命令,来自偶师使大人。玄清教有六使,列国各一。梁国之中为偶师使。”他拟出一张木制的面具,面具上具有天然的木纹,纹路细密奇诡,似扭曲成无数张哭笑怒惧的面孔,癫狂的肢体似舞蹈似挣扎,四周又被无数纹理纠缠着,好像被困在一团细密的线网中。
“戴着这张面具的,就是偶师使大人。”复大人道,“去完成任务吧,胥康的踪迹,在靠近大青山脉的北地边境。”
……
大青山脉南向,梁地边境,兴丰观。
长寿看着面前的陶锡,心中止不住的好奇。
他认得陶锡衣服上的纹饰,七道流动着浅青光芒的海潮纹绣在领子上,这是戒律司中的七纹领。戒律司中最高只有九纹,七纹领已经不是小人物了。这样一位人物,怎么会突然来到地处偏远的兴丰观呢?
长寿打量着陶锡,却发现陶锡虽然在与他师父说话,目光却也止不住地往自己身上飘。
他是在做早课的时候被师父身边的童子叫来的,说是要他来招待一位客人。可是等他来了之后,却发现他师父已经在作陪了。长寿原本以为陶锡是为了兴丰观而来的,兴丰观在梁国境内庇护一地,少不得要与戒律司打交道。但他们兴丰观并非那些行无所顾及的邪修,又地处偏远,因此与戒律司的往来不多,关系也尚可,戒律司怎么会突然派一位七纹领前来呢?
陶锡一边掩饰着自己心中的震惊,一边用眼神和老道士打官司: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把大公子偷出来!
老道士不为所动,看回去:我们不将他带走,他现在还有命吗?
长寿正是失踪的梁国大公子胥康。他失踪时,前梁王胥昌虽然还未死,但从如今的形势来看,现在的梁王胥桓恐怕早已胜券在握,胥康若一直留在王宫中,现在的情况恐怕不会太好。陶锡没法回他,忍不住又看向长寿,却发现这换了年轻道士打扮的大公子正目光朗朗地看着自己。
长寿看着陶锡,他现在开始觉得,陶锡是为了自己来的,师父叫他过来,也只是特地给陶锡见一见。事关己身,他不由得感到好奇,一双明澈的眼睛直直盯着陶锡,都不带掩饰一下的。
……太直白了。
陶锡又转去看老道士:你们怎么把大公子教成这个样子?!
一点机心都没有,半点掩饰都不做。他以前见到的大公子不是这个样子的啊!这样怎么在梁国这个烂摊子里存活?
老道士沉气品茶:那是长寿本性天真——他们可没给长寿洗脑,只是给他做了假的记忆,又封了他身上的大半王气,否则也没法把他藏住。从胥桓的眼皮子底下把人偷出来可不容易。现在的公子康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的带了点胥氏血脉的人,梁国传承许久,这样的人并不少。胥康现在不记得自己的身份,却也一直没有被人找到,谁能想到大公子会被从位于梁国腹地的曲丘城一路被偷到了梁国边境呢?
但长寿这个性格可和他们无关了,长寿才在这里待了几个月?那是他失忆后暴露出来的本性!
长寿看着自己师父和陶锡打眼神官司,十分想要插话,刚蠢蠢欲动地张开嘴。
“好了,你回去做早课吧。”老道士说道。
长寿:……
他只好带着满心好奇告退。房间里只少了一个人,气氛却一下子沉凝起来。
“长寿身上的奇症已经发作过一次,被我用秘法压了下去,你既然找过来了,身上可带有药?”老道士对陶锡问道。
“什么奇症?”陶锡心中起了不好的预感。
老道士紧紧皱眉:“你是戒律司中的七纹领,竟也不知道吗?派你来找人的上峰什么都没有交代吗?”
陶锡摇头,心中却有了猜测。寻找公子康是六纹领之上的秘密任务。三个月前,陶锡在被李泉指点到梁国北地边境后,在神树村中发现了些许端倪,但那与公子康无关。他正追查间,忽然收到上峰的消息,让他们不必再寻找公子康了。陶锡在这边留到现在是因为神树村的事,不料现在却机缘巧合寻到了公子康。至于上峰的命令,陶锡当时以为是新梁王登位,斗争结果已成定局,所以公子康已经不重要了。现在他却不由得猜测,这其中只怕另有缘故……
“你所说的奇症上次发作是什么时候?”陶锡问道。
“三个月前。”老道答道。
果然。陶锡心中暗叹。不必寻找公子康不是因为戒律司认下了新梁王,而是因为他们认为公子康已经病发死去了。只怕这其间的因果反而是颠倒过来的——正是因为认为公子康已经死去,戒律司才决定倒向新梁王——他们已经没得选了。
老道士仍紧皱着眉,问道:“不应该啊……长寿的奇症已经不是第一次发作,你们一点都不知晓,那他以前是怎么过来的?”
陶锡无法回答他的疑问,反问道:“究竟是什么奇症?”
“这种奇症名叫倍思亲,是要命的病,却并非绝症,只是所需的灵药难寻了些,我没有储备。长寿能平安长大,梁国国库中应该有备用的药才对呀……”老道士不解道。
既然要寻人,怎么可能不让他们身上带着药?万一寻到长寿时他正发病怎么办?眼睁睁地看他去死吗?
陶锡皱眉问道:“等等,‘倍思亲’,怎么叫这么个奇怪名字?”
“因为这病发作时,最好要以亲族的血为药引,否则要耗去的药材里所需的奇珍不是普通人能负担得起的。万一得病之人再无亲族在世,基本上也就要思亲而去了。”老道士道。
“要用亲族的血?”陶锡推测道,“会不会就因为这个大公子的病才被瞒了下来?”食亲族之血,很容易就被传成不好的传言。
“不至于,只是需要几滴血做药引而已。”老道士摇头道。胥昌只要每隔半年给他儿子放几滴血而已,又不是要把人放血放到体虚,厨子切菜不小心割到手都比这个流的血多,怎么会因此而隐瞒长寿的病情呢?
陶锡也想不通,但他现在更为难该怎么处理胥康。现在胥桓当政,他是杀了胥昌上位的,这件事虽然没有留传出去,但作为戒律司中的七纹领,陶锡猜得到是怎么回事。把公子康送回去,他能不能保住性命都难说。若胥康没有得这奇病也就罢了,胥康只要隐姓埋名也能活下去,可他有这个病,不送回去也只能是个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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