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的朕只想咸鱼(117)
明辞越,不愧是明辞越,骑牛都这么熟练。
梦,这一定是他的梦。
既然是在梦里,纪筝一下子突然恼了起来,伸手揪住衣领往自己眼前拽,恨不得一口气将他的眼上的白布子扯了。
“明辞越……明,你就是个疯子,你还是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跑吗。”小孩在睡梦中语无伦次,“你凭什么,我都走了,你还要,还要……”
明辞越一手牵着老牛,还得腾出一只手来牵着那只作乱的手。
眼前梦境般的画面好似模糊了朦胧了,纪筝不甘心地揉了揉眼睛,又眯成了一条缝。
临睡前他最后听到了一句。
“我错了,已经错过了,我再也听不到那种声音了,不会冒犯你,更不会锁着你了,我放你离开……你愿成亲,我们便是一家人,你不愿成亲,我们也依旧是一家人。”
“我已经没有别的家人了,我们只有彼此,所以我会一直用家人的身份等着你。”
……
不知道是不是白日骑牛太累,纪筝被抱着放到厢房的褥子上,转了个身没有醒来,又继续接着睡了。
夜里一柄伞又缓缓拂过他的面颊,如法炮制地夹在两个人的身体之间,遮过头顶。
没下雨啊?
纪筝辗转茫然,他目光弥散地半眯着眼,盯着那顶蘑菇盖的内侧。
不一会儿,耳边又是一阵细细密密的水珠滴答声,屋里又下雨了。
他嘟嘟囔囔:“你一来,雨季都提前了……再将就一晚,明天必须叫原明给修好。”
“快睡吧。”
他认命地点了点头,靠着身旁一个人形暖炉,犹如一只猫,蜷着身子在伞下睡了。
结果翌日起等他起来,伞和人又都消失得干干净净,屋里一角的青瓷盆里盛满了水,可能是昨夜接下来的漏。
但纪筝再一出门,又是一愣,屋外正是太阳天,地上不仅没有一丝夜雨的痕迹,反而昨天带着泥浆的积水都已经被晒了个透干。
那些个西窗烛影,雨打芭蕉的记忆倒也没有荒唐不正经,但却足以让他又羞又恼,一场梦?!他一厢情愿黄粱一场荒唐大梦?!
他心底自嘲暗笑一声,表面故作平静问他,“房顶修好了?”
原明摸了摸头笑道:“小公子,那玩意没那么好修,我也不是专业修屋顶的,不过放心,我们走之前一定给您弄好……不然您一个人住要怎么办啊……”
就是他这保票打完的当天夜里,那把伞又来了,这一回雨声真真切切地敲在他的耳畔,像是局部阵雨,永远只在他的房顶上。
明辞越也像是单纯来撑伞的,不越矩不违礼,不给纪筝半点理由将他推下去。
渐渐的,纪筝都要接受了,似乎真的有一朵每天夜里哭泣的乌云,只属于他们的头顶,他们不得不度过一个漫长而漫长的雨季——还是一个他二人专属的梅雨季。
不知道明辞越何时会走,也不知道梅雨季何时会离开。
这种感觉,纪筝不喜欢也不讨厌,只是逐渐接受了。
可第二日下午,纪筝经过屋后,见原明从屋檐上翻身下来,他本想过去打招呼问他修得怎么样了,便听到他隔着窗与明辞越的谈话。
两人警惕,依旧是用的方言谈话,但这些日子下来,纪筝已经跟着学会了不少词了,虽不会说,但他听得懂那些,比如“今天”,“水道”,“该走”,比如“再等等”,“夜里清晨”,还有……“小蛮”。
纪筝突然就联系起来为何清明那日的积水翌日就能下去。明辞越乘官船往南走,沿着他新修通的这条水道,不是为了来见他,更不是为了来回乡祭拜,他只是来监工督促,例行公事。
而今水道修好了,积水下去了,明辞越也就要离开了。
纪筝恍然,原来这朵云真的有要离开的那一天。
夜里一过子时,那雨又准时上岗了,伞飘过来,人也紧靠过来。
纪筝以为明辞越多少会知会他一声,然而他等来的只是逐渐平稳放松的呼吸声——明辞越在他身边,总能入睡得很快。
守着身侧的暖意,纪筝彻底失眠了,睁着大眼,眼神直愣愣地那个扔靴子的故事里,第二只靴子落地的声音。
他还是怕的,怕一闭眼再一睁眼,这雨停了,这座院子又彻彻底底空落下来。
他睡榻里,靠墙,明辞越睡榻外,对着门。
犹豫半晌,纪筝悄摸地抬起一侧身子,翻越过明辞越的身子。由于伞的限制,纪筝只能爬得很低很低,擦着他的身子从上空掠过离开,中途还特意顿了顿。
枕边人跑了,依明辞越习武的感官能力,他不可能没发现。
然而明辞越依旧是没有动,没有按他所想的那样突然睁眼,一把扯掉布带,深邃的瞳孔像是黑曜石,夜色中死死盯住他,一把拽住他将他压在床里,抵着他的脖子哑声问他要去哪,为什么不跟他说,为什么要离开他。
没有。
从明辞越放跑他的这一刻起,纪筝突然开始相信了,相信他是真的眼瞎,内力消散,五感淡化。
原来书里的主角也会有衰弱陌路的这一天。
他摸了摸鼻尖,站在床边淋了会儿屋内雨,默默地注视着平躺在床的明辞越,突然快步冲出了屋。
此时原明还蹲在屋顶上人工造雨呢,拿了个底部破了无数洞的小木桶,一点点往屋内渗小雨。
“行了,别下了。”
原明猛地吓了一大跳,手一哆嗦。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章第二更
第63章
只听哗啦一声响, 原明手上一个不稳,猛地倒多了,小木桶咯吱一声, 承受不住,瞬时倾泻而下——屋内小雨转大雨,一下成了大暴雨。
坏事了!
原明趴在缝隙往里望, 不知殿下伞打得牢不牢,睡得怎么样。
他又探出头去看下面,只见圣上抱臂冷脸站在屋子下。
“只有你主子在屋内了, 你进去给他打伞吧。”
圣上旋即转身牵马, 出了院门。
“是我的主意, 不怪殿下,殿下他不知道。”原明吓得扔了木桶翻身下屋,急得连声挽留着他。
纪筝不习惯告别, 更不想被抛下, 一个冲动策马跑了出来,又见得此时已是深夜, 客栈民家一个个都是大门紧闭, 各有各的家人生活热炕头的模样。
他无处可去, 一摸袖内袋,还有一张皱巴巴的纸片, 是那天小医士递给他的,贾万山的请帖,藕花楼——一个夜里笙歌热闹没有闲愁的好去处。
虽然已经过了邀约的日子,纪筝还是去了,甫一停马敲门,还没说明来历, 里面的妈妈便走出来,侧目上上下下,将纪筝打量了一遍,末了,怪声道,贾万山的人儿们都一起登船上去了,怎的落了一个你。
船上?藕花楼就修在水边,不用妈妈再指点,这水道里停着的只有一艘舫,长五丈,宽三丈,上下两层高,不见平日来往船只的彩灯照耀,歌舞升平。这船寂静地隐没在夜色里,唯有前后两头挂了四只幽红的大灯笼,映透水底,像是火光烧着了半壁河。
“贾老板。”纪筝登上甲板,进了画舫往唯一一间亮着灯的房间走,笑容勉强且疲倦,多少有些应酬的意思。
他走近了才瞧见,这屋里男男女女的挤满了人,只是各个都悄声立着静极了。
贾万山闻声回了头,先是眯眼定睛瞅了瞅他,嘴角勾了勾,神色有些古怪诧异,紧接着朗声大笑,请他进来,阴阳怪气道:“怎的今天突然想找上来了,我以为小公子瞧不上咱这种乡野市井,不愿意来往了。”
“怎会。”
这时有不少穿着简单,但各个精壮不凡的侍从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拦在了房门口,贾万山不耐烦地取出一牌在他们面前晃了下又收回,“我邀的客人。”
可那些侍从根本不看令牌,一个个地紧盯纪筝,露出讶色,面面相觑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最终还是退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