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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席地而坐 上(85)

作者:山水间间 时间:2021-09-25 04:44 标签:重生 强强 近水楼台 古代幻想

  他耳朵尖,能够清晰地听见里面的对话。
  “你为何要这么做?”是掌门虚弱的声音。
  “我求你带我走了吗?”寒山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冷得出奇,“我姓李,和山寨寨主一个姓。他是我爹,也是最后一个死在你手里头的人。”
  “你们觉得绝望吗?”
  他忽然笑了,“我在他们的掩护下躲进暗室里时更加绝望。窝在一片臭烘烘的牢房里,自己亲手一刀刀在身上划出伤口,拿尘土强行止血,做出一副旧伤的模样,你知道有多痛吗?我却喊也不敢喊出声,泪都不敢落下一滴。”
  “掌门,你觉得你做了好事情吗?亲手把我带进沉云阁,让我日日面对着这些与我有血海深仇的人,我还要假装听话,假装单纯无辜,你知道我夜夜都做的噩梦吗?”
  他夜夜做了噩梦,就一个人溜出去,站在竹海前静静地看着。
  他本来怕黑,现在也不怕了,只有黑暗才能让他感觉安宁,只有黑暗才能让他感觉有地方放置自己漂泊无定的魂魄。
  寨里的人都没什么文化,他爹也是,取不出什么好听的名字,无非是富或贵。
  就在那天牢狱被打开的时候,他们问他叫什么。
  姓李的男童想了想,说,寒山。
  他从没觉得这山上像今天这般寒冷过,是彻骨的冷,好似他坚硬如磐石的心脏。
  进入沉云阁后,他没有哪一分哪一刻是忘记了仇恨的。
  “在你们眼中,我们是恶,在我们眼中,你们是恶。”寒山缓缓吐出一口气,说道,“这乱世不分善恶,只分生死。你们只是一厢情愿,被自己所打动罢了。”
  “不要负隅顽抗,我给你们个痛快。”
  他说:“这是这半年来我唯一能够剩下的心慈手软。”
  聂秋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有愤怒,也有悲哀,还有,或许与寒山日日夜夜所感觉到的,一样的强烈恨意。
  但是他没有进去。
  他在悄悄绕着掌门院落,思考如何进去的时候,发现了墙角处掩在灰尘下的两柄刀。
  熟悉的很,一冷一热,是含霜和饮火。
  饮火刀上系着一个刀穗,深色的珠子上刻着一个“卿”字。
  常灯和殷卿卿早知道他会来。
  也许只是赌一把,赌他胃口不好,吃得晚饭不多,吃进去的药少,所以有力气。
  常灯活了这么久,看事情看得透彻,他大抵也猜到了自己和殷卿卿走不掉。
  于是师姐将自己的刀穗当作护身符系了上去,师父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避开了其余人,把这两柄刀扔了出来,落在了尘土里。
  真真是孤注一掷。
  那两柄刀静静地躺在那里,很不起眼,聂秋却明白,这分明是在向他说——
  走吧,拿着师姐的护身符,拿着师父当初承诺给你的长刀,离开这里吧。
  聂秋的眼泪彻底决堤,顺着眼眶流了出来,滑到了嘴角处,他尝出来是咸的,却没办法发出半点声音,只是默默地流着眼泪,伸手将两柄长刀拿了起来。
  然后他果真离开了。
  在汶三的催促声中,在汶一的嘶吼声中,在汶二的求饶声中,在汶五照不进光的一双眼中,在常灯和殷卿卿无声的信任中,离开了沉云阁。
  聂秋所能够留下的,只有一句轻得几乎听不清的“再会”。
  毫无月光的夜晚山谷,聂秋心想,是真的很冷。
  其实天气是很热的,但是他那颗滚烫的心就像是被一盆冰水淋过一样,热不起来了。
  江山此夜寒。
  不过如此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江送巴南水,山横塞北云。
  津亭秋月夜,谁见泣离群。
  乱烟笼碧砌,飞月向南端。
  寂寞离亭掩,江山此夜寒。
  ——王勃《江亭夜月送别二首》


第61章 断刀
  回忆到此戛然而止。
  聂秋将自己从泥沼般的记忆中抽离。
  他现在不是十五岁, 也并未身处黑云笼罩下的沉云阁。
  他现在的这副身体二十岁,正身处邀仙台,举行祭天大典。
  痛苦吗?
  痛苦过的。
  聂秋重生的那天, 在望山客栈的屋檐上坐了一夜。
  他想他大概是幸运的,三壶月给了他重新来过的机会。
  他又想,他大概也是不幸的。
  如果不是二十岁这年就好了。
  如果能更早一些, 在十岁那年,就算是十五岁那年也好,赶在剿灭贼寇之前, 赶在寒山被带入山谷之前, 赶在沉云阁覆灭, 一夜之间血流成河之前。
  至少他还来得及改变一切,常灯,殷卿卿,汶五, 汶三……他们都不会死。
  这漫长的几年时光珍贵又美好,对他来说就像是耗尽了一生, 然而他只不过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来回忆。也无人知晓这个端坐在祭坛上的大祭司,内心实际想的是什么。
  聂秋垂下眼睛, 静静地听着耳畔的鸣鼓奏乐, 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声。
  这背上的伤口是他逃离沉云阁的时候留下的。
  或许是因为背负血海深仇,所以那些身着黑衣的贼寇没有一个懈怠的。
  就在他四处逃窜的时候, 被人发现了。
  身后的追兵跑得很快,把距离咬得死死的, 即使聂秋想要借助自己对沉云阁的熟悉来甩掉那群人,也只是徒劳之举而已——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身后的人越来越多了。
  他的情绪大起大落, 又没有吃晚饭,拿起含霜饮火双刀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自己腹中空空,浑身无力,没办法和他们周旋太久。
  沉云阁三面环山,剩下一面是有人把守的竹海,想要甩掉身后的追兵,唯有翻越那座沉云阁背靠的高耸山脉,宛如天堑一般的连云山。
  连云山崎岖陡峭,山上的毒虫猛兽数不胜数,正常人都不会想到从那里逃走。
  但是他现在只有这个方法了。
  慌不择路的逃亡。
  兵器相接声,骂声,叫声,哭声。
  还有铺天盖地的血腥气息。
  这就是他对那一夜全部的印象了。
  也是那时候太年轻了,没顾及到后面的事情,被追到断崖边的时候才知道绝望。
  本能的反应让聂秋侧身躲过了致命的一击,磨得极快的弯刀从左肩斜斜地砍下去,几乎划过了整个背部,最后堪堪停在了右侧腰际。所过之处鲜血横流,皮开肉绽,好像就差一点就能够把整个背部都削下来,劈开血肉骨骸,将人砍成两段。
  他痛得视线模糊,脚下一滑,坠了下去。
  连云山高耸入云,断崖深不见底,又无捷径能下去,那群人在悬崖边上观望了一会儿,只看得见底下黑得像张血盆大口的深渊。
  纵使是最凶恶的贼寇都感到胆寒。
  所以他们没有找下去,而是转身离开了。
  这底下这么深,人落下去肯定是活不成的。
  就连聂秋也觉得自己会死在这里,一切到此为止。
  明明背上是那么痛,痛得他眼前一片白茫茫,明明断崖的风声是那么的利,几乎要在他的身上划出口子,明明正向着深渊堕入,但是聂秋却清晰地感觉到手腕上有一丝一缕的痒意,好像有什么东西轻轻柔柔地蹭过了那块皮肤。
  是师姐留下的刀穗。
  聂秋霎时清醒过来,反手拔出饮火刀,狠狠地插入崖壁中。
  刀锋与石壁摩擦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溅出了零星的火花,一瞬间照亮了幽暗的崖底,也照亮了崖壁上虬枝丛生的怪木。
  聂秋感觉到有树枝划破他的皮肤,强硬地撕开了脊背上原本就很深的刀伤。
  鲜血或许在不断地流出,汗水从额上滑落,濡湿了他的眼睛。
  他的手脚发软,可还是不肯放手,紧紧地用那只颤抖的手握住了饮火刀。
  刀柄是冷的,刀身是冷的,是金属的温度,但上面却流转着火焰似的华光,浅浅的,好似也为他带来了一丝微弱的暖意。
  黑暗中,少年向深渊的更深处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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