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拜后神尊想拜天地(52)
世间情爱,暗恋最苦。
可是哥哥全都不知道,也浑不在意。
心脏一剖两半,一半喧嚣鼓动,一半猛敲警钟,他和叶危,是拜过把子的兄弟。
不能告诉哥哥,不能让他察觉到。
兄弟之间,这样是不合礼法的。晏临在人间历炼多年,深谙此理,更何况,叶危对他并没有出格的想法。
如果捅破了,哥哥会不会生气,会不会再也不要他了?
或者从此远离他,就此避嫌。
不说出来,就要永远做天真单纯的弟弟,说出来,却可能连弟弟也做不成。
心像扎进一把钝刀,酸涩难忍,随着年岁流逝,那刀在慢慢地往回抽,疼得他抽气,却无人知晓,无人可诉。
那些年行走人间,体悟喜怒哀乐,却从来没有一种情绪能像这样生动复杂,晏临说不出口,委屈的只想掉眼泪,可是哭过又会笑。
为什么哥哥没能怀有跟他一样的心情呢?
石心点化,通了人情,这少年躯壳便也沾了人的烟火气,慢慢长大。
有一夜,晏临做了一个梦。
他在找哥哥,到处都找不到,跌跌撞撞,寻寻觅觅,峰回路转,又回到那片天湖。
白雪红亭,星夜琼莲,一叶扁舟泛于湖上。
叶危倚在小船里,搂着半坛秋露白,仰头喝,酒浓正酣。
“哥哥?”
晏临立在红亭上,唤他。
“嗯?”
叶危转头看他,笑笑地应一声,双眼迷离欲眠,半醉不醉,邀请他:
“想喝吗?”
晏临一咽,喉结微动,他走下红亭,走到船边,站着,俯视哥哥。
叶危天生火灵根,不怕冷,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水青衫,清风吹拂,微微撩开哥哥的衣摆。晏临恨那风不够大,又恨那风可以碰哥哥的衣摆。
为何偏偏是他不可以?
那点冷梅香又飘出来,幽幽地在他心头作祟。
突然,晏临跨出一步,迈上那条船,小舟儿沉沉浮浮,水光晃动。他蹲下来,抱起那坛秋露白,仰着头,一饮而尽,酒很辣,几乎是立刻就将他浑身点燃。
“哥哥。”
一放手,砰啷清脆,酒坛子摔的粉碎。
“哥哥……”
晏临痴迷地叫着,一步一步走近,贪恋的目光逡巡着近在咫尺的哥哥,看到叶危眉头微蹙,有点不满:
“啧,我还要喝,好歹剩一口给你哥啊。”
晏临不说话,他双眼黝暗,猛然间倾身而下,将含着的那一口秋露白,喂进哥哥嘴里。
一线酒香穿喉而入,叶危被呛到了,他猛地推开晏临,扣着船舷咳嗽。
这一下力道很大,晏临被推到一边,整个小船剧烈晃动,水波拍打,破罐子终于摔破了。
三千乌墨发丝披散凌乱,晏临颔首垂睫,忽而低低地笑起来:
“怎么,你不是想喝吗?”
晏临用力把叶危掰过来,紧紧钳在怀里,抬起眼眸,与怀中人平视,声音沙哑地问:
“哥哥,我可以……吗?”
一问用尽一生的勇气。
叶危没有回答他,晏临就那样一直等着,等到雪夜风凉,吹冷了一颗心,忽然,叶危伸出一只手,像搂着那坛秋露白一样,搂了他的脖子。
小船重重地颠簸一下,荡出层层涟漪,湖中夜琼莲绽放,满池银星月华。
水青天的绸衣如清潋湖水,他化作风,低拂而过,吹起一浪一浪的波纹,想去探一探,藏在袖里的那一段冷梅香。
叶危疏懒地靠在他身上,散漫得提不起劲儿,全凭摆弄。晏临俯在他耳边,轻声细语:
“哥哥,下次你别穿这么薄的衣裳了。”
叶危轻笑一声:“为何?”
因为太好撕了。
晏临不说话,用指尖告诉他。舟在晃,人也在晃,连同湖雪琼星、天山苍穹,光点流动成一片,云破月来花弄影,皱起一池春水縠纹,无限地向外荡去。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星河压清梦。
……
唰地一下,一床被子被掀开!
冷风倒灌,晏临猛地惊醒了。
叶危一手拎着被衾,一手端着烛灯,探寻地向他看来,目光微微下移,落在他的裤子上。
少年晏临顿如五雷轰顶。
脑子嗡地一声,彻底空白,他僵直着,恨不能立刻死去。
“哎呀,我们的小晏临长大了呢。”
叶危笑眯眯地戏谑着,手一松,被衾落下来,像落了一把救命稻草,晏临立刻抓住,严严实实地把自己裹起来,遮住一身羞耻。
好半天,晏临才缓过神,哥哥不可能看到他的梦。
晏临渐渐冷静下来,抬眼打量叶危,好巧不巧,他今天穿了一件水青天的单衣,半夜刚起,穿戴不整,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露出锁骨胸膛,左手执灯,朦胧的光落在眼睛、鼻梁、脖颈和绸衣上,隐隐流动着光纹,与梦中荡漾的湖波渐渐交叠、吻合。
心重重地跳,像住了一队小人在胸膛里打鼓。
叶危拍拍晏蚕茧:“出来,跟哥哥去换条裤子。”
窸窸窣窣,晏临将脑袋也埋进去,小被子裹得更紧。
“啧,都长大了不会还要我抱吧?”
叶危伸手,拔萝卜一样把晏临揪出来:
“好了好了,别闹脾气,这事儿很正常大家都会经历的,别害臊啊。哎你这孩子也太怕羞了,我瞧瞧,脖子都红了!”
少年晏临像一尾红虾,在他手里拼命挣扎,滋溜 一下又跳回被窝里。
“你……你把裤子拿给我!”
晏临像一只小海螺,缩起软足躲进壳里,闷闷道。
叶危拿这只海螺晏没办法,一边摇头一边走去找衣服……
待他走远,晏临才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偷偷打量叶危的背影,哥哥什么也没发现。
没什么好担心的。
就算再做千百回这样那样的梦,哥哥也不会知道。
金兽吐息,雾烟袅娜,一室冷梅香。
晏临开始一天天长大,两三月便要裁制新衣。但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像叶危身后的一条小尾巴,紧紧跟着他。
叶危迎面走过来时,冷梅香很淡,如果凑近去闻,却又没有,等到夜里,叶危躺在他身侧,他悄悄移到哥哥背后,紧紧地贴在一处,那点香就发挥到极致,如同天罗地网,瞬间将一整只晏临攫获。
其实叶危作天王时,需要带兵,军营里哪有那么好的条件熏香,征战回来,一身银盔血腥气。
但晏临觉得有,就是有。
一点冷梅香,随着哥哥的起身、落座,似有似无,若即若离,萦绕着,无时无刻不绕着他的心,撺掇他,鼓励他,去握住那一截被水青绸裹着的腰。
襟带飘飘,抽出来,可绑住手,或蒙住眼。
哥哥会卧在雪中湖心亭,卧在夏夜小荷舟,星辰与熹光,与他做梦里做过的事……
“晏临?”
叶危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笑着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晏临默然无言,呈乖巧状坐好。
亭中小宴,旁人夸赞:“这是你的弟弟吗?好可爱啊!”
“那是!来,吃块鹿肉。”
叶危用自己的筷子夹递而来,晏临睁着一双天真水灵的眼睛,甜丝丝地说谢谢,张开小嘴,将那块鹿肉细细咀嚼了。
他生平第一次尝到了,欲求。
以及,求而不得。
像小蚂蚁钻进心里,冷不丁的啃他一口,又酸又疼。
心中有了想,想的过分,便成了欲求,求而不得,便化作痛苦,痛得无能为力,便要去许愿。
晏临忽然理解了,千万年来,为何那么多人傻乎乎地来找它们许愿,前赴后继,如飞蛾扑火,粉身碎骨,却也在所不惜。
“晏临。”
哥哥在叫他。
一行人在山洞前围着篝火,火光一团黄暖。
星哲一手烤鸟,一手烤鱼,忙着撒辣椒粉,头上落着片树叶,却没手去拨走。姚冰举着烤鱼,默默挑刺,身前身后浮动着花妖女童的幻影,似乎吵着也要吃。王政抓着一只烧鸡跟叶危互叫儿子,插科打诨。炊烟如蒸腾的雪气,袅袅而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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