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夫郎(40)
李文武在酒楼混迹三年,身架早已放下来,虽然还没到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地步,但嘴上也不含糊。
况且,他和贺林轩接触这么久,别的没学会,半真半假扯大旗的本事可已经到手了。
此时他笑着点头,“何二当家记性好。”
“我们原是京城人士,家里有老奴是山水镇人,如今想回来养老。东家待老叔亲厚,也中意这一处风水宝地,便也想来沾一沾山水镇的福气。这才让我们在此地买了宅子,先把一应事情备妥当,往后行事方便些。”
原来京城李家确实有山水镇出身的老奴,这也是李文武对山水镇比别处更熟悉的原因。
何金生笑道:“原来如此。”
“您二位这时候来买人,想必等来年春天,咱们镇上就要多一户大家了。只是不知道您家里做的是何种营生,届时我兄弟二人定去捧场。”
李文武笑道:“东家想做什么,哪是我们能过问的。不过,您二位要来,我欢迎之至。”
说着,他看张河已经喝下一碗热茶,便起身道:“眼看着又要落雪,咱们还是先挑人,日后有机会再请两位吃酒。”
何家兄弟自然笑着应了。
去后院的路上,何银生先行一步招呼人出来供客人挑选,何金生则陪同在一侧,细细问他们想要什么样的人。
李文武将贺林轩的要求说了说,又压低声音道:“我东家却是不怕麻烦的,只要外头的利害断干净了,何大当家尽管说来。这第一批人若用得上手,往后自然还有当家的好处。”
说着,他给何金生递了一个你知我知的眼神。
何金生面上仍笑着,心里却惊诧非常。
这样看来,李家当初买那房子并不是贪图便宜,也早知道其中利害关系,只是人家不怕事。
京城人士他知道的少,也不知是哪家有这样的底气……
看来,回头他还得回主家一趟,和青天老爷通个气才好。
这么想着,三人到了大院,何银生已经将人都叫了出来。
站了满满一院子的奴隶,他们衣裳单薄,此时挤在一起,试图用彼此的躯体抵御寒气。
何金生往人群里扫了眼,当先就点了人群最右的几个人。
何银生眼皮就是一跳。
这伙人是罪奴,还不是普通的罪奴,连他们主家何府都不愿意沾惹。
这可和被人嫌晦气、住着却没大问题的房子不一样,若拿这种事糊弄人,到时候出了岔子,就不好交代了。
待看到兄长笑呵呵地在李文武耳边说话,道明原委,知道他不是存心哄骗,何银生才放下心来。
何金生压低声音说:“那处的十二人,乃东肃三原县人,曾是官家。只因家里老爷今年上京时,在圣上面前出了纰漏,被判了斩立决,家里余下的人也被贬作官奴。”
他说着,暗自打量李文武二人。
见他们面不改色,何金生心中更多猜测,声音也热络了几分。
“不过二位放心,他们的人品却没什么问题。也正是您要的,男丁皆识字,哥儿也懂得一些庶务,能说会算。只是他们这身份……或许会牵扯一些事。我不说,您当也明白。”
李文武点头,问道:“他们可是王、刘二姓之后?”
那两位大人上京告御状不成,被处以死刑的事,在东肃州不是秘密。
京中一位二品官的本家在王大人的治上,府中人借着各样便利坑害乡里,在大旱灾年还不罢手,已经让人不满。
今年夏天,甚至有子侄为强抢哥儿,杀害了那哥儿一家。被邻里撞破后,竟丧心病狂地暗夜里烧了整个村子!
王县令的老父老爹正是那村中人,也惨死其中。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王大人再不能忍气吞声,带着忠心耿耿的刘姓师爷进京,敲了登闻鼓,滚了钉板,写下血书,当朝痛诉此事。
奈何那二品官听说风声后,就给皇帝进了一个大美人,正得皇帝宠爱,事事顺从。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皇帝都不管不顾地袒护那人,只肯听对方一面之词。
王大人气地吐了血,在金銮殿上破口大骂,口陈当今昏庸至极,迟早要做亡国之君,自此丢了性命。
要不是有中直之臣周旋,他们的家小都已经受到株连,活不到现在。
山水镇至今私下仍有议论,李文武也听说了。
何金生点头,见他知道那件事的原委,就不再多说。
李文武:“他们可有什么大症候?虽则我东家不怕那等是非,可买回家是要做事的,你可莫拿体弱病虚的糊弄我。”
何金生连说不会,“他们秋天到这儿,连咳嗽都没听见两声呢。”
“那便是他们了。”
李文武说着,转而问道:“价钱是按官价,还是另有说法?”
何金生忙道:“他们是官家发配来的,价钱早就定好,我们可不敢自作主张。还是一人一两银子,小于十岁或多于五十岁,减半。”
李文武再看一眼。
那里面有一个年迈的老者,两个才长得腰上的稚子,算起来不会超过十两。
他已经打听过行情,官牙里最贵的奴隶是三两银子,便宜的五钱铜板就能买到,便道:“你再给我寻三四十人来,尤其是要能学会做饭的。”
“我东家嘴巴挑的很,吃食又不能假外人之手,我须得带回去调/教,别给我找那些手笨口拙的。”
何金生没想到他要买这么多人,但见从李文武这里打听不到什么,便点了四十五人出来。
张河过去仔细看了人,问了几个问题。
末了,他换下两个眼神浑浊狡猾的,交付四十七两银子,买下五十五人。
临走,李文武又和何银生打听了地皮的事,直接交给他十两银子做定金。
“何当家帮我多多留意。若遇着合适的,不拘什么时候尽管到家里寻我。今冬一定要办成这件事,叫我在东家面前得个好脸,自然也少不了当家的好处。”
他朝何家兄弟递去一个眼神,二人心领神会,连连点头说一定不辜负他的委托。
而在李文武夫夫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回府时,贺林轩正在家里煮火锅。
第40章
贺林轩做的是清淡的菌菇火锅。
沸腾的锅底滚出一个个气泡, 诺儿觉得新奇,一直在阿爹怀里伸脖子看。
贺林轩一边往锅里放料, 一边笑话他,“可别看了,脖子都细了一圈。”
李文斌听得直笑,也跟着取笑儿子。
“你阿父给你做的长颈鹿,你可还记得?要是那脖子长在你身上, 可难看死了。”
诺儿皱着鼻子哼哼声,见没法同时“说”给他们听,就比划:
阿父早上说的,阿爹生的最好看。我像阿爹, 以后肯定也好看, 长不坏。
李文斌怔住,紧接着, 脸刷地烫熟了!
这是早上他和贺林轩窝被子里说的话。
那会儿他们下身光溜溜的,脚缠在一起,都快办事了,还是诺儿醒来放水才没让男人得逞。
李文斌当时已经羞得不行, 哪知诺儿之前就醒着了。
见贺林轩还哈哈笑,说诺儿说的很对,李文斌简直想把他耳朵拧下来丢锅里去。
贺林轩见他要动气,赶忙收住笑,和他们说:“勉之,诺儿坐过来些, 可以吃了。”
李文斌放开诺儿,交代他别靠太近免得被热气伤了脸,再把小桌子拖过来。
贺林轩这段时间做了很多酱料,像花生酱、芝麻油、甜辣酱都不少。今天按夫郎和孩子的口味,调制了微辣香甜的酱汁。
给爹俩烫了羊肉卷,蘸了酱,吹凉些,他先喂给小儿,再喂给夫郎。
“喜欢吗?”
贺林轩问他们。
一大一小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已经顾不上说话,直点头。
贺林轩的心一下子被幸福感塞满,摸摸他们的脸,再给他们盛上一碗奶白的菌菇汤底。
这大冬天的,大雪封山,他也无事可做,就一门心思钻在吃食上。
这里人猫冬,大多只在中午吃一顿,最多晚上再喝一碗热汤,但贺林轩可不愿意饿着夫郎儿子。
他勤快,也不怕冷,就愿意一日三餐地投喂他们,家里伙食甚至比以前更好。
龙凤煲,烤乳猪,全鱼宴,全兔宴……
诺儿回味起来,晚上砸吧着嘴,在梦里都要流口水呢。
像昨天,吃的就是全羊宴。
烤羊腿、羊杂煲的滋味就不说了,那羊肉汤暖得,整个人浑身都有劲。
昨夜化雪最冷的时候,贺林轩都没起身添柴火,父子仨已经热得要冒汗。
怕他们吃的太腻,贺林轩今天才想起来做火锅吃。
他烧了地暖,自然也不浪费资源,就在浴室架起五层竹床,种下菌菇蔬菜,发了豆芽。
大半个月过去,长势十分喜人。今天正好掐尖儿,正是最嫩的头一茬,清脆爽口。
等火锅完全烧开了,贺林轩把火候弄小了些,把诺儿报到膝盖上,招呼李文斌坐到自己身边来。
火锅最大的乐趣就是放料夹菜的过程,他没想独占趣味。
连诺儿都拿着特制的长筷子,颤颤巍巍地夹着吃。若是没夹起来,他就懊恼地要咬人似得,非认准了那一个,誓不吃到嘴里不罢休,也不肯让阿爹阿父帮忙。
那憋足了劲头、一脸严肃认真的模样,又可爱,又让人忍俊不禁。
李文斌说他:“小贪吃鬼,迟早要被你阿父养成大胖子。”
看诺儿脸颊上被养出来的婴儿肥,李文斌很担心过完这个冬天,儿子真的会像蒸包子一样,胖得跑不动路。
“别着急,小心烫嘴。”
贺林轩一边交代诺儿,一边和夫郎说:“小孩子白白胖胖的才可爱。”
李文斌还是不放心,“可不能把孩子养娇气了,没得身体底子刚养好,又得了那些富贵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