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视狼顾(GL) 下(54)
他妈妈从来不关机的,她平时不玩手机,所以每次电量都能用很久,今天早上顾飞泉从医院出来,还看过他妈妈的手机,电量接近满格。
顾飞泉的秘书站在办公室门口,手里抱着文件,抬了手正要敲门,房门却从里面打开了,“顾……”
顾飞泉撞开秘书的肩膀,一阵狂风似的刮了出去,文件纷纷扬扬洒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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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安局门口站岗的民警身姿挺拔,眼睛却奇怪地看着这个在门口徘徊不去的中年妇人,她大约有五十多岁的年纪,穿得很时髦的样子,看起来是富贵人家。
电话铃声响起来,贺松君盯着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几秒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眉眼阴郁地接了起来,沉声道:“成事了吗?”
电话那头男人醉醺醺的声音:“成了,车撞成了废铁,人估计也成了烂泥,神仙都救不回来。”
“好,剩下的钱我会给你的家人。”
“谢谢你,”男人的声音好似清醒了一些,“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能给家里留点儿是点儿。”
贺松君出了口心头恶气,心里却并没有轻松起来,她走到了公安局门口,最后回头深深看了眼繁华的街道,好似将她三十年的过往走马灯般看尽。
她仰头朝站岗的民警平静地道:“警察同志,我杀了人,我要自首。”
顾飞泉去医院的路刚开到一半,便接到了公安局的电话,皱眉道:“你好?”
轮胎刮擦过地面,发出刺耳声响,他把车紧急停在路边,嘴唇发抖:“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
顾砚秋车祸的事情第二天传到了冉青青耳朵里,冉青青听林阅微描述,差点当场晕过去,火速赶到了她们俩的住处,还带了一整只土鸡,要给顾砚秋煲汤压惊,顾砚秋哭笑不得。
冉青青瞬间就让屋子里沉闷的气氛活跃起来,林阅微抱着猫跟她妈斗嘴,顾砚秋在一旁笑看着,接到了警局的电话:“自首?”
林阅微和冉青青同时静下来,偏头看向她。
“好,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顾砚秋挂断电话,迎上两人的眼睛,沉声说,“贺松君自首了,她买的凶,想要我的命。”
“你真是命大。”接待顾砚秋的这位警察也很唏嘘,说,“那人是故意喝了酒去撞的,喝多了,没注意到你提前下了车,再加上货车盲区大。你当时要是真在车里,现在就……”
林阅微和冉青青互相搀住了对方,顾砚秋往回看了一眼,露出一个安抚的笑。
警察跟着看向她身后:“这都是你家属吧?比刚刚还多了一位。”
顾砚秋还没答话,冉青青说:“我是她妈妈。”
顾砚秋眼神微动,没有作声,默认了。
警察又和顾砚秋说了说细节,接着安慰了她几句。再调查两天,如果事实明确,证据确凿,不出意外的话,剩下的事就交给检察院了。
***
贺松君自首了,在警官的盘问下供认不讳,她本来就打算用后半辈子换顾砚秋一条命,现在顾砚秋死了,她怎么样都可以。
可警官核查后传来的消息却是,顾砚秋死里逃生。
她不敢相信,但她教唆杀人的罪名没办法摘掉,被暂时扣在拘留所,等待事实调查。
顾飞泉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公安局,浑浑噩噩被人领着去见贺松君。
贺松君涉嫌刑事犯罪,上了手铐,坐在顾飞泉对面,神情平静。
顾飞泉:“妈你怎么那么糊涂啊——”
贺松君不吭声。
顾飞泉急道:“妈,你是不是有什么隐情?”他尚且抱着一丝希望,眼含期待地看着她,“那个人不是你请的是不是?你不会做出这种事的对不对?”
“是我干的。”贺松君掀起眼皮,波澜不惊地看了他一眼,“这次没死算她命大。”
顾飞泉难以置信道:“妈——”
贺松君冷冷地打断他:“我看你是魔怔了,整日被那个女人的女儿骗得神魂颠倒的。”
顾飞泉下意识替顾砚秋辩解道:“她没骗我。”
手铐“哗啦”一阵乱响,贺松君突然暴起:“她就是骗你了,她妈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更不是!”
顾飞泉敏锐地从这中间抓到一点什么东西,愣了下,甚至都没顾得上反驳。
贺松君紧紧地闭上了自己的嘴。
顾飞泉看着她,大脑飞速地转动着,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说:“妈,我去给你找最好的律师,我一定会救你的。”
“救了我,我出去还是要杀了她,你救不救?”贺松君嘴角一弯,咧出怨毒的笑容。
“妈!”顾飞泉万万想不到会从他一贯懦弱胆小的母亲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别叫我妈,你既然非要站在那个女人一边,以后就别叫我妈,反正我已经进来了,说不定就死在牢里了,你不需要一个杀人犯的妈,死在牢里最好。”
顾飞泉眼底涌上热意:“妈你这说的什么话,你心里有什么苦处你跟我说啊,我是你儿子,你是我妈,你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呢?”
贺松君眼里有柔情一闪而过,很快被掩埋下去,冷冷地说:“我没什么好说的,我做的事我认,你不用费心思了。”
“妈——”
贺松君抬头看向摄像头:“警官,我想回去了,可以吗?”
单方面拒绝了和顾飞泉的交流。
顾飞泉看着他妈被两个警察带出去,要跟上去,被其他警察拦下来,他越过刑警的肩头看着贺松君瘦弱的背影,目眦尽裂:“妈——”
贺松君迅速湿了眼眶,咬着牙没回头。
顾飞泉去找了顾砚秋,进门就跪,双膝扑通一声砸在了地面上,顾砚秋没说话,林阅微先冲了过来,把顾砚秋拦在身后:“你要是为你妈求情就算了,这是刑事案件,不能撤诉的。”
开什么玩笑,顾砚秋差点死了,林阅微巴不得让贺松君坐一辈子牢,是顾砚秋劝着她,她才没有背地里使手段,现在还想求情,不可能!
顾飞泉整夜没睡,形容憔悴,眼底都是红血丝。
顾砚秋拍拍林阅微的肩膀,林阅微不肯动,顾砚秋又在她耳边说了句话,林阅微才不情不愿地移开,顾砚秋从后面走了出来,弯腰扶起顾飞泉。
他嘴唇干裂发白,顾砚秋朝林阅微使了个眼色,林阅微装作没看到,顾砚秋叹了口气,直起身去倒水。林阅微一跺脚,把她肩膀按住,一杯水重重地放在茶几上。
顾砚秋捧起温水递到顾飞泉面前,轻声说:“喝点吧。”
顾飞泉接过来,抿了两口,用他沙哑得不像话的嗓音说:“我知道这件事对你的伤害很大,没有要给我妈求情的意思。”
顾砚秋又让林阅微拿了条热毛巾来。
顾飞泉擦了把脸,勉强看得出个人样来了,神色稍缓,深吸一口气,说:“我妈有心结,我要给她请律师,她都不肯,一心向死似的。”
林阅微在旁嘲讽地想道:这不是挺好的,省得再出来作妖。
她和顾砚秋不一样,她可没对方那么善良,所有伤害顾砚秋的都不值得原谅。
顾砚秋眉尖微蹙:“你要我做什么?”
顾飞泉双手搁在大腿上,抖得停不下来,颇有些病急乱投医的说:“我不知道她的心结在哪,但总归和三十年前的事有关,时间来不及了,我想请你去问顾槐,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
顾砚秋:“我问他,他就会说吗?”
“都什么时候了,他把我和我妈害得这么惨,真的要我妈死了他才能不守着那些秘密进棺材吗?!”顾飞泉突然发作,很快镇定下来,说,“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
林阅微细一琢磨顾飞泉的话,几乎想立刻出声阻止,她可没忘记,顾槐那里还有顾砚秋出生的秘密,但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事到如今,还拦得住吗?
顾飞泉再次说:“我不是想替她求情,我只是想救她,就算是坐牢,我也不想看着她那么痛苦。”他神色尽显疲累,“毕竟她是我妈。”
“好,我答应你。”顾砚秋隔着毛巾在顾飞泉手背拍了拍,“但我没办法保证。”
“没关系的,你去做就好了。”顾飞泉头埋得很低,喃喃地说,“谢谢,谢谢。”
顾砚秋一阵心酸,叹了口气。
***
顾槐接连两日没见到贺松君和顾飞泉,在第二天的晚上等来了久未到医院来的顾砚秋。
顾砚秋一个人进来,把门反锁,拉开椅子,坐在顾槐床边。
父女俩静默无声地对视着。
顾砚秋问:“爸,贺松君雇凶手想撞死我,你知道吗?”
顾槐很沉地点了下头,说:“我知道。”他让自己的秘书去打听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传到他耳朵里还是很容易的。听到顾砚秋出意外,顾槐心跳骤然停了一下,沈怀瑜死后,顾砚秋就是他活着的唯一期盼。
顾砚秋苦笑:“所以你还打算瞒着吗?你对我说的话,哪一句是真?哪一句又是假?还是……”她轻轻地叹了一声,“在你心里的我,心理承受能力就那么脆弱吗?我是一个成年人,有权利知道真相,也有能力承受所有的真相。”
顾砚秋诘问说:“贺松君已经疯了,你还要逼疯哪一个?顾飞泉吗?如果他们俩你都不在意的话,那么我呢?你也不在乎吗?你到底是在保护我,还是在伤害我?”
“我……”顾槐启口,喉咙动了动,眼底有湿意漫上来,“是爸爸错了。”
顾砚秋:“你说出来吧,我都可以接受。”
良久。
“我和你妈妈相遇在一个冰天雪地的冬夜,那时候我毕业不久,事业刚有了一点起色,我对你妈妈是一见钟情,但是那次之后,我不知道她的名姓,也不知道她住在哪里,无处寻起,只当是做过的一场美梦。”顾槐坐在床上,背靠着枕头,目露怀念,透过前方的空气看得很远很远。
“后来机缘巧合又见到了她,她太美丽也太神秘了,没有哪个男人能抵御得住她的魅力,和其他人不同的是,我确信我爱上了她,不是因为她的外表,我想追求她,然后共度一生。那个时候我和贺松君频频吵架,她嫌我工作太忙陪她时间不够,我嫌她不够体贴,本来就在分手边缘,我恰好在那时候重遇了怀瑜,便向贺松君提出了分手,她一开始不同意,后来看我态度坚决,不得不同意了。
“你母亲绝对没有插足我和贺松君的感情,就算没有她,我们俩也会分手,只是加快了这个进程而已。她也没有欺骗我,在我追求她的时候,她就向我坦白过,她喜欢女人,曾经有过一个深爱的女友,让我不要白费力气。我那时候年纪轻,不信邪,也不觉得喜欢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照样可以喜欢男人的,迟早有一天她会被我感动,我从来没有那么感觉深切地爱过一个人。我没想到,美梦很快成了真,她答应我的时候,我简直高兴傻了。”顾槐松弛的脸皮上攒出一个神往的笑来,依稀能看到那段短暂的开心的过往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