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求你莫撩人(6)
黑夜里,天上明月亮极了,晴笙合眼假寐,蓦地枝头颤动,远处山洞里火光大盛,她历来自扫门前雪,懒管他人事。
山中清幽,一丝声响都可闻,黑白无常抓鬼不分昼夜,更惹她嫌,两鬼一妖加半人半鬼围着她的树转悠,实在烦得很。她跃上枝头,瞧见白日里的勾栏女子和书生。
勾栏女子原是白狐,已幻化成形,需要男子精气才可提升修为,看中书生,多年不变的故事,自然抽其精气,书生失去精气自然活不长,黑白无常等着带其鬼魂去地府。
女子见到晴笙立即化形,美貌且妖娆,黑白无常只抓鬼不抓妖,自然装作未见。白狐狸眸中泛着水光,晴笙一蹙眉,狐狸泪水又深了深,凄楚道:“仙上……”
月黑风高,狐狸一声软糯娇语,直让人皮肤发麻,骨头泛酥,黑白无常对望一眼,依旧盯着书生等他咽气。
晴笙后退一步,剑搁置在手中,白狐狸惧怕其斩妖剑的威力,弱弱地站在原地,哭道:“仙上让奴家好寻啊,千年不见您一面啊。”
她刚哭完,书生咽气了,黑白无常抓着书生鬼魂就跑,脚下生风,如踩祥云,不需几刻就到了黄泉,阿九正在奈何桥头,观到二位神色不对,脸红且不自在,她道:“二位这是从何处而来,怎地面红耳赤,日日在一起也不用这样吧。”
白无常脸红得如同大红灯笼,黑无常干巴巴道:“遇见旁的趣事而已。”
“什么趣事,说来我听听?”
白无常看了黑无常,黑无常颤了颤,对着孟婆道:“清高且孤冷的晴笙,被白狐狸缠上了。”
阿九手中汤碗抖了抖,眼睛发亮,“可是双修?”
黑白无常打了哆嗦,是点头是摇头?不知脑袋往下点还是往右摆,一时间脑袋僵硬,供血不足,心中大呼阿九太实诚了。
阿九顿时来了精神,忙道:“是何模样?”
黑白无常感觉上空雷公电母闪过,电得二人外黑里白。
正当二人无言时,晴笙赶回,阿九眼中闪过不自在,走近上下打量她一眼,据说狐狸有骚气,很是难闻,她走过去凑近晴笙,鼻子嗅了嗅,没有骚味,又伸着脑袋在她颈间闻了闻,有着淡淡清香,没有骚气。
阿九不免怪道:“和白狐狸双修,怎地没有染上骚味。”
她的神色认真且真挚,说出这番话,不似浪荡,黑白无常无形中被阿九卖了,兄弟二人瞧着书生饮完孟婆汤,忙脚底抹油带人去六道轮回。
奈何桥边只剩下阿九与晴笙,以及终年存在的幽冥之火。
晴笙面色不改,细细数下,阿九围着她转了九九八十一一圈了,赶得上唐三藏取西经。阿九闻完耳垂,又盯着她的棱角分明的唇角,低低说道:“你为何与白狐狸双修,狐狸与你双修沾些仙露,早日过天劫成仙,你是看上人家狐狸了?”
懂得还真不少,晴笙热闹看够了,冷冷道:“你可知什么是双修?”
“自然知晓,双修便是欢欢喜喜地盖被子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凉得我连家都认不得了,太可怕了。
☆、玉床
晴笙低低一笑,“你常常与云深盖被子睡觉,是否也是欢欢喜喜?”
阿九道:“不是欢欢喜喜,是悲悲切切地抢被子。”
晴笙颇是大方:“改日我送你十床被子。”说完,消失在迷离幽火中。
依旧是数日未见,托判官送来十床被子,一床不多,一床不少,阿九瞧着判官满面春风的姿态,纳闷她是不是又看上地府那个婢女,竟这般欢喜。
判官屈指一弹,又蹦出一张床,剔透白玉,阿九绕着摸了摸,顺滑得很,她不解道:“判官,睡在上面不怕掉下去吗?”
云深从琴中钻了出来,飘飘荡荡而来,眼睛发亮,激动得言语有些磕巴:“这是……天界的玉床……据说可以美颜的……还可以疗伤。”
后半句有些让人信服,判官嘴角抽了抽,这么个玩意是他从阎罗殿弄来的,阎罗王的眼神巴巴地望着,想弄回家去,也不知晴笙哪儿抢来的,天界的东西都是好宝贝,晴笙的本事他们都知晓,抢不得最多可以摸两把。
阿九没她二人兴奋,只想着这张床的用处,又瞅了瞅自己的木板床,觉得自己还是适合木板床,玉床质地太好,她睡觉不老实,掉下来也是常事。
判官巴巴望着,云深眼睛转了两下,判官道:“阿九阿九,这床是晴笙的,看好了别给一些魑魅魍魉给顺走了。”
阿九傻眼,这不是送我的?
判官见孟婆做傻眼状,大大方方解释道:“这床非常人可睡,据说玄女有一张质地差不多的床,日日躺着,数万岁如同小姑娘,貌美胜常仙,肌肤嫩滑,引得一众小仙心花怒放,恨不得日日见一面,只是她老人家行事低调,数万年无人见一面。”
云深羡慕,想了想又道:“这种事可不好说,指不定人家奇丑无比,不敢出来见人,要不然怎会和自己的婢女在一起鬼混,婢女何等身份,云泥之别,外间那么多俊美的仙君。”
判官不知何处弄来一把折扇,在阿九面前晃了晃,缄默几息,文墨才子思考事情的时候约莫也是这样,阿九见他那把折扇晃得她眼睛疼,“判官,你前些日子说我孟婆庄太冷,今日怎地又扇扇子。”
孟婆阿九,专注拆台几百年。
判官懒得搭理她,摇摇折扇,俊秀的面上丝毫不见被拆台的恼怒,许是多年养成习惯了,他只幽幽道:“据说那婢女生的极美,绝殊离俗,翩若惊鸿,若芙蕖出浮水,迷得她老人家不知何为天规。”
云深顿时爬上玉床,先躺会看看是否当真会美颜,她躺得舒服,阿九若有所思,瞟了一眼判官,“合着天上不给断袖啊。”
判官恨铁不成钢地望着孟婆,皱着眉头,云深躺着上面不吭声,被两人盯着不太自在,顺口接过孟婆的话题,“天上玉帝王母的眼睛那么小,九天玄女本就是天界之外的神仙,人家喜欢婢女,又不干天界的事,非要拿天规压制。”
“我几百年来不曾听过天上有这号人物啊。”孟婆想了想,天上那么多神仙,许是她孤陋寡闻,不过天上不给断袖,那地府呢?没听十殿阎君说不可以,那就应该不避讳。
提及这位神仙,判官摇着折扇不吭声,云深所了解大多从地藏王那里而来,她贴着碧玉床,道:“不在了,约莫是活得太久了,被天雷劈死了,人家弹琴说欢喜的时候,你这块石头灵识都未开窍。”
地府平静,不代表着三界都是如此,尤其是天界,大小神仙数不清,被人时常提起的也不过几位,女神仙中唯王母独尊,接着就是九天玄女,不过她长于众仙,年岁数万,死了虽说惋惜,可也是天道使然。
“那么大的神仙,修为深厚,一道雷劈死了?云深你糊鬼呢?”阿九反驳。
云深嫌弃她见识少,翻了个身,她是器灵,想着何时能够提高修为,整日待在地府甚是无趣。她这厢自娱自乐,判官对于孟婆的话甚是赞同,心中痛心疾首,摇摇折扇,惋惜离去。
碧玉床置在孟婆庄,顿时孟婆庄在地府的地位水涨船高,只是云深日日腻在上面,众鬼差望而兴叹。阿九甚觉晴笙的被子舒服,丢了九床给云深,自己裹着一床被子在木板床上安稳睡着。
判官约莫着说漏嘴,还是怎地,黄鹂鸟郡主仔细算算几百年只踏足孟婆庄一次,还是因为下帖子邀约一事,如今再来,让阿九觉得蓬荜生辉,立即舀汤待客。
明知黄鹂鸟醉翁之意不在酒,云深偏偏赖在上面不走,不识趣的阿九笑呵呵地捧着汤而来,东阳只好提及天上趣事,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云深趴在玉床上,手肘曲起,双手撑着自己巴掌大的小脸,盯着东阳,依旧笑盈盈,道:“郡主近日闲得很,去了天界,可曾有趣事说来听听。”
天界地府历来是两不相干,玉帝爱闹腾,王母爱喜庆,常邀仙家闲谈,近几千年来属最大的事还是玄女之事,只是说出来的话与云深所知不同。
黄鹂鸟道:“那婢女是凡人,不知怎地入了天界,本是相安无事,可婢女修为太浅,便去勾引玄女上仙,趁她渡天劫的时,窃取她的仙元,一道天雷直接让上仙灰飞烟灭。”
这段故事,蠢笨如阿九都不信,神仙的仙元何其重要,小小婢女怎会随意窃取,她自忙碌着,黄鹂鸟瞧出她不信,便道:“那是上仙喜欢那名婢女,情深意重,只是未料到凡人婢女不过是装腔作势,上仙死都不愿怪她。”
又是一个情字,阿九唏嘘,还是地府规矩少,天上连情爱都限制,幸亏仙人永世不灭,不然天上神仙凋零得比人间的话还要快。
黄鹂鸟兴致勃勃,配上整日无所事事的云深,两人一拍即合,立即在讨论,天上哪位仙家最美,如何美,连她的情爱之事,数万年发生的事,都说得一清二楚。
阿九觉得这两人真是般配,听说人间春风阵阵,不知可能刮上一缕入地府。
她想得太过简单,春风没刮入,刮进来一大活人。
地府无活人,是数万年不变的规矩,鬼差引路方可入黄泉过奈何桥,再入六道轮回,每一步都不会出现差错,判官那里早就有着转世记录,时辰算得一息不错。
人间春日暴雨,死伤无数,入六道轮回的鬼也多了些,阿九做了个梦,鬼多得塞满了六道轮回,判官不注意,跑出去许多鬼魂,晴笙忙得几百年没来孟婆庄……
再睁眼,眼前多了位小娃娃,锦衣穿得极是漂亮,面容被昏暗的光线衬得白皙,眉眼深远,平添几分戾气,阿九惊得坐起来,小娃娃如同精雕细琢的美玉,瞧着就好看,只是两眼略显空洞。
孟婆庄里都是鬼魂,阿九觉得作为半人半鬼的小娃娃好看,只是娃娃神色莫测,静静地看她许久,阿九立即调出阴卷,查了许久都没有娃娃的记录,云深凑了过来,惊道:“她没死……”
没死就没死,阿九显得很淡定,围着娃娃多看几眼,瞧见她年岁不大满身戾气,约莫着是死得不瞑目,哦,也不对,人家没死,也应该算是被人杀得太过心酸。
阿九干笑道:“小娃娃几岁了,怎么来到我孟婆庄。”
小娃娃瞪她一眼,不开口,生人勿近。
云深道:“跟着黑白无常来的,只是人没死不知怎地入了黄泉,人家哪是吃奶小娃娃,都十四岁,一朝公主。”
十四岁在孟婆面前确实是小娃娃,阿九围着她绕了两圈,暗恨黑白两位兄弟办事不厚道,人带进了赶紧送回去,留在孟婆庄做什么,阎罗王怪下来,又是她的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