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妖(119)

　　大毛扛着那石妖，几个飞跳上树，树尖上行走，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小石妖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破麻袋似在大毛背上颠，两眼都晕成了蚊香。
　　一口气跑出十来里地才算停，两边汇合，小石妖还没缓过劲儿来，扶着树“哇哇”吐。
　　小红又是顺背，又是喂水，好半天，这石妖才把摇散的脑浆镇下来，瘫在地上，“你们跑什么……”
　　小红拿帕子给她擦擦嘴巴，“师尊，你的身份玉牌是假的呀，不跑的话，现在我们就给抓到大牢里去了。”
　　“什么？”那石妖强撑着坐起，“怎么可能是假的，身份玉牌是我从阿筝的墟鼎里拿来的，她很重视我，玉牌放在一个最显眼的地方，旁边还竖了木牌牌，上面写‘小熠的玉牌在这里’，我还特意看了，只有这一个木牌牌。”
　　小红默了默，“所以为什么会有木牌牌，墟鼎取物，都是靠神识意念的呀，那个木牌牌……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个陷阱呢？”
　　陷阱？怎么会是陷阱，小石妖从没往这方便想过，她傻眼：“是陷阱么？大毛，是陷阱么？”
　　大毛说：“我不知道啊。”
　　小红摸摸她的头，“师尊，你被骗了。”
　　“啊——”小石妖仰天长啸，“赫连筝啊！狗日的赫连筝！骗我！”
　　就说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拿到身份玉牌嘛！
　　小石妖气得哇哇大哭，“怪不得要赶我走，原来是耍我，赫连筝，你不是人啊，你这个畜生！”
　　没有好店住，没有好饭吃，还差点被抓进大牢，赫连筝啊！都是你害的，你的心简直比煤还要黑！
　　小石妖吧唧躺倒：“赫连筝，我恨你！”
　　兴源城外，三人离开不久，赫连筝现身。
　　她来到城门口告示栏前，见其上首行大字金光熠熠——严禁伪造身份玉牌，违者必究！
　　告示栏前还有一张追缉令，图像是从护城法阵上拓印，将三人如何行骗又如何被识破逃跑的经过详细记录，循环展示。
　　赫连筝笑得眼睛都眯了缝，动动手指头，吩咐玄霄，“去，找他们要一张来，我要好好地看，仔细地看。”
　　玄霄应是，取来追缉令，赫连筝把那石妖从趾高气昂到惊慌失措的过程又好好欣赏了一遍。
　　真是大快人心，小石妖啊小石妖，离了我，你还能有好日子过？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天上的小神女呐，不是要历劫？呵呵呵，本少主就是你的劫！
　　玄霄问：“接下来呢？”
　　赫连筝挥袖收了追缉令，“去仙盟。”
　　一边春风得意，踌躇满志，另一边却是愁云惨淡，风潇雨晦。
　　小石妖垂头丧气坐在大毛肩膀，“没有好床睡，也没有好吃的，石头挖不到，还成了通缉犯……”
　　她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小红没有可以用以夜宿的法宝，土遁太过耗费精力，何况还得带人，三人只能徒步前行，赶在天黑前到达下一个村镇。
　　她语气故作轻快，“师尊，没关系的，前面就是泉水镇了，听说那里的泉水豆腐很出名，到时候我们大吃一顿，再找个客栈好好歇息，明早就能恢复精神了！”
　　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小石妖叹气不止，小红绘声绘色向她描述泉水镇的泉水豆腐是如何如何美味。
　　终于，小石妖想起什么，眸子泛出光彩，“泉水镇，我好像去过，阿筝带我去东极的时候路过，我吃了一大锅豆花，还有卤肉……”
　　“对，豆花卤肉，”小红给大毛加油鼓劲，“快快跑起来，到了泉水镇，你就有活鸡吃了！”
　　为了活鸡，为了热乎的鸡血，大毛咬牙，就是再死一次又如何，豁出去了！
　　终于在暮色将合时抵达泉水镇，途径一座破败的城隍庙，三人暂时歇脚，小红还要给大毛乔装一番。
　　泉水镇是凡人村镇，平日里妖族、精灵都极少得见，贸然带着大毛进镇，只怕要吓坏人。
　　小石妖储物镯里翻了件衣裳丢过去，小红捡起来看，裙摆处被剑割去了一片，是赫连筝追到女娲祠那日，朱雀割破的。
　　“我以后不会再穿了，给大毛吧。”小石妖抱着膝盖，闷闷不乐。
　　小红点点头，“好。”衣裳大毛穿不下，小红又从墟鼎里翻了床旧被子，扯了被面下来缝补在裙摆，将肩宽、腰身，袖子都改大。
　　大毛蹲在墙角，“我才不穿女人衣裳。”
　　小石妖“嗯”一声，他立马反悔，“我穿，我穿。”
　　他浑身没有一处不长毛，脸上的毛稍微短些，头发很长，雪白如绸，小红给他穿衣裳，小石妖给他左右各编了两条长辫子，用发簪挽起。
　　剩下的碎布头还做了一双手套，找不到鞋子，只能让他先光着脚。
　　东奔西走月余，大毛身形轻减了许多，补丁裙子一上身，遮住脸不看，光瞧身段，竟然还有几分妖娆。
　　他双手交握置于身前，莲步轻动，屈膝一福礼，尖声尖气，“民女大毛，见过殿下。”
　　小石妖捂着肚子咯咯笑起来，大毛抛来一个媚眼，“殿下，心情可有好些？”
　　小红欣慰，总算是把她逗笑了。
　　大毛叹了口气，谁能想到，他生前曾是一名骁勇善战的武将，战场上见惯了刀光剑影、血流成河，如今却混到这步田地，给人当牛做马不说，还得扮作女子哄主人开心。
　　“好像还差点什么。”小石妖手指点点下巴，“我知道了！”
　　她在地上抓了一把茅草团成团，左右各塞进大毛胸口，还坏笑着捏了捏，“这才像嘛！”
　　大毛：“嘤——”
　　最后小红给大毛脑袋上罩了个麻袋，只留出两个圆孔方便他看路，一左一右牵了她们离开城隍庙。
　　傍晚天色濛濛，又下着小雨，秋风裹着雨丝绵针似扎人脸。
　　三人进镇，路上行人归家心切，倒是不曾多留意这个怪异的三人组合。
　　不好带着大毛在外面多走动，小红打听了客栈，径直前往，先在客栈开了三间房，命小二先送饭菜上楼，才独自出门去买豆花和活鸡。
　　小石妖带着大毛乖乖在房里等，不多时，小二哥送了饭菜上来，对头上套着麻袋的大毛十分好奇。
　　“这位客官可真有意思，在外头说是怕淋雨，怎么进屋了还套着，也不嫌闷。”
　　小红临出门时叮嘱她们别乱说话，别乱动，这石妖转头就忘了，她迫不及待接话，“还能因为什么，他长得丑，怕吓着人呗。”
　　“奴家生得丑。”麻袋里传出个尖声。
　　小二哥布菜的手一抖，菜汤险些倾翻，大毛手疾眼快托住他，细声细气，“小心。”
　　小二哥低头，瞧见他棉布手套下十根奇长的手指。
　　好怪异的女子。
　　大毛飞快缩回，“嘻嘻，见笑。”
　　小二哥再一低头，见他裙摆底下露出的半截脚掌，那根本不是女人的脚，不，什么女人的脚，就不是人的脚！
　　人的脚，哪里会长白毛！
　　“你你你！你是什么东西！”小二哥急急后退，脚下不稳将要跌倒，大毛反应迅速，身形一闪就到了他面前，伸手环住他的腰将他搂在怀里，“都说了，小心些。”
　　小二哥整个呆住，离得近了，从麻布口袋的两个孔洞里瞧见一双碧绿的眼睛。
　　大毛又是“嘻嘻”一笑，“做什么直勾勾看着人家。”
　　小二哥便觉心魂澹荡，目中神光都被吸进了那双眸子里，他不由自主伸出手，揭开大毛头上麻袋。
　　一颗毛乎乎的大脑袋出现在眼前，从脑门到脖子都长满了寸短的白毛，撇开其他不说，眉宇之间，竟然还有几分英俊？
　　这分明是个男子，可他的声音和身段，几乎与女子无异。除了那双大脚。
　　清醒过来，小二哥顿时魂飞魄散，“你你你！什么东西！”
　　霉豆腐成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