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朋友(60)
白木汐还没说话,沈柊先点了头:“嗯。她真的一直都只喊我的名字。从第一次见面起就是。”
“可不是嘛。我看木汐对着别人也没这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喜欢直接喊小柊名字,”白父愁苦地耷拉下眉毛,“也是亏得小柊没对她留下什么糟糕的第一印象……”
被抨击了的白木汐也不生气,有点苦恼地摸了摸下巴:“哎呀,说实话,我其实有点想不起来我和沈柊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样子了……”
“……那你还往外说,也真是不怕沈柊姐生气。”
白木汐被林北说的梗了梗,偷偷看一眼沈柊,小声说:“具体的真的记不太清了,硬要说的话……”
就只记得那时候父母提前和她说了会来一个小姐姐一起住,但没有想到会是位那么漂亮的女孩子。
是很强烈的第一印象,旁的记忆反而变得模糊。彼时年幼的白木汐词藻还很匮乏,脑子里在绞尽脑汁地想形容词,好漂亮的人,像是……像是月亮。
也不知道怎么就冒出这么个形容来,结果后来就真的像月亮一样可望不可及。如果那时候用的是其他词来形容沈柊的话是不是就会不一样呢,比如说花,再比如说雪,总归是有可能触碰的到的东西,怎么偏偏就选了月亮。
想什么呢。白木汐闭了闭眼。哪有什么如果……因果关系都乱了。
沈柊听到林北和白木汐的对话,她不觉得生气,只是安静地笑笑。毕竟距她们第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她知道不记得也很正常。
或许该说是记得太清楚的她才比较奇怪吧。
她向白木汐看去,却意外和同样正看着白木汐的曲阳漾对上了视线,女孩子明显瑟缩了一下,但还是没避开,甚至鼓起勇气先搭了话:“……沈柊老师记得吗?”
安静看了她半晌,沈柊点点头:“记得,木汐那时候在吹气球。”
没料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曲阳漾愣了愣:“气、气球?”
“等一下等一下,我突然发现一件事!”
对话被林北打断了,众人向他看去,见这人以一种发现新大陆的样子指向曲阳漾:“你也是直接喊的木汐名字啊,也没见你叫她姐姐,这不是半斤八两吗。”
“……”看起来完全没有意识到,曲阳漾茫然地眨了眨眼,好半晌才慢慢皱起脸,“我这是……哎呀,可她也太不像是姐姐了、我就没把她当……感觉喊不出口。”
“那不是跟我的情况差不多吗。那怎么还问我。”
对忍不住接上话的白木汐递去意味深长的眼神,林北又顺着话题往下问:“为什么,你们在《为谁而歌》的时候汐崽没有照顾你吗?”
旁边的白木汐在抗议着“当然有照顾过了,对吧曲阳漾!”,曲阳漾向她看过去,对上一双义愤填膺的眼睛,忍不住笑出来。
“照顾……的确是很照顾我。”她小声说着,大概是想到了很开心的事,眼睛都亮晶晶的,“但有时候也会感觉她像个小孩子一样,所以……”
所以也会觉得,想要反过来多照顾她一点。
不如说白木汐和她在一起的大半时间里都很孩子气。这人在台上唱着那样伤感动人的歌,下台来却是这样无忧无虑的开朗样子,无论什么时候都精力充沛,性格热切又天然地与人亲近,做事总是出人意料的,好像和她在一起就会有很多新鲜事发生。
就像她们刚刚分到同一个宿舍时,关系还没有这么熟,曲阳漾整理行李时嘟囔着她的卧室氛围灯忘记带了,被耳朵尖尖的白木汐听到了,很慷慨地说她有一个可以拿出来用,结果这人献宝一样掏出来的是个类似舞厅蹦迪用的灯球,一按亮整个卧室都是五光十色的旋转霓虹光点,闪的曲阳漾眼前一片花里胡哨,只觉得这屋子一下子从卧室变成了正在播放《别再问我什么是disco》的舞台中央。
因为她那灯球的影响范围太广,后来连其他宿舍的选手们都被惊动了,纷纷凑过来看是出了什么事,就地开了个小型睡衣趴,最后以灯球被年纪小但最为可靠的曲阳漾没收告终。
而提供这种道具的不可靠成年人白木汐如是辩解:‘是我在国外打工的老板送我的,说是回国的饯别礼。这么说起来、我在她那驻唱的时候好像确实有见过这东西。诶?问我在哪打工?在酒吧啊,在那里唱歌来着。’
把酒吧的灯球拿到卧室来用,曲阳漾一时不知道该先说她没常识、还是该先为脸上像是写着单纯无害四个字的白木汐竟然去过酒吧打工感到吃惊——也只有这种时候才能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人确实比自己大了五岁,是个毋庸置疑的成年人,只是实在很容易忘记而已。
曲阳漾没见过这样的人。平时一副看见什么都觉得开心的没神经样子,但在曲阳漾因为网络上黑粉的评价而缩在被子里哭时她也会不知所措,曲阳漾觉得哭的太丑了不肯从被子里出来,白木汐也没硬去掀,在凌晨两点多的深夜去窸窸窣窣地端回一碗泡面,对着因太过难以置信而从被子里探出头的曲阳漾笑一笑,说流眼泪很耗费体力的,哭累了就吃点东西吧。
不知道这人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那天夜里,曲阳漾默不作声地把泡面吃完,听着白木汐笨拙而不得要领的安慰,就想着真不知道该说这人聪明还是笨,一定是没有见过女孩子在夜里哭吧。
“……其实本来我想着,如果木汐要搬出去的话、那我也一起……能继续一起住就好了。”
在搬家已经尘埃落定的现在,这个念头本来是打算就一直压在心底算作秘密的,但不知道怎么的就说出了口。曲阳漾回过神来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忙向瞪大了眼睛的白木汐摆手:“不是、我是说合租的意思,因为之前综艺的时候不是也一起住吗、就是感觉还挺好的吧……”
她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不知为何觉得自己底气不怎么足,面上也因困窘而泛起红来。而白木汐毫无所觉,懵懵眨了眨眼,挺友好地回应她:“这样啊,那你之前直接和我说就——”
“就?”
从右手侧传来了声音,玉石一样的清冷,只一个字就让白木汐噤了声。
“……我之前直接和你说过的。”
转头看去时对上沈柊瞬也不瞬的墨色眼眸,她眼底交织着某种难言的复杂情绪,眉宇间也敛起一点,低声说:“但你不是说、不想要和别人住在一起,想要自己一个人住吗。”
“……”
……怎么回事,看起来气压超级低。这现在搬都搬过来了,她就是想对曲阳漾说两句客套话而已,但怎么话还没说出口就已经先把沈柊惹恼了的样子。
有点纳闷地想着沈柊平时不是会这样直接插进她和其他人对话里的性子,白木汐讷讷点了点头:“……确实是想要自己住。”
她说着转向曲阳漾,挺抱歉地低一低头:“就是这样,抱歉啦曲阳漾,要是想来找我玩的话我还是很欢迎的。”
曲阳漾看起来也有些不知所措,只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还是林北很刻意地提高了声音匆匆作结换了话题,并杀鸡抹脖一样地朝白木汐使眼色——说到底这话题不就是他一手带过来的嘛。虽然没看懂他想表达什么意思,但白木汐还是配合着换了话题。人精似的白家父母就更不用说了,虽然感受到了不寻常的暗流,但二老什么都没问,笑眯眯地跟着聊起其他,气氛很快又活络起来。
林北暗自松了口气,看到对面的白木汐也悄悄松懈了肩膀。但他们二人的视角到底不同,林北看看一副“事情已经解决了”的样子的白木汐,又看看坐在她左右两边的人,曲阳漾显得心事重重的,像是在强打着精神去聊天。而沈柊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依然是一如往常的淡然样子,仿佛刚才的对话并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影响。
只是要看的时间长些才会注意到,她从刚才开始就吃的很少,尽管表面上还维持着动筷的频率,但一根青菜就能吃上一分钟,眉眼低低敛着,也看不出是什么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