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露声色(23)
她收回自觉孩子气的手,想起来要和岑露白说刚刚不方便说出口的话:“砚台……”
可她话刚刚开了个头,岑露白便不赞同地打断:“确实是朋友送的,值不了什么钱,放我手里也是浪费。”
她语气温和,神色间却透着不必再多说的味道,姜照雪失笑,多少有点知道她的脾气了。
她犹豫两秒,没再多言,弯唇真心实意地道谢:“那还是要谢谢你。”顿了顿,她补充:“不只是砚台。”
岑露白很轻地笑。
她走下台阶,侧身用眼神邀请姜照雪。
姜照雪会意,与她一进走进落雪的天幕里。
雪声把小区衬得很静很静,仿佛除了彼此的脚步声,就是呼吸声。
岑露白问:“你喜欢季侑言?”
姜照雪意外:“还好吧。”她其实不太关注明星,只不过,她解释:“季侑言是季长嵩教授的女儿,我们这一时期的史学研究,避不开季教授的研究成果。所以前几年《全民大制作》热播后,有消息传出季侑言是季教授的女儿后,我们系的同学都跟风八卦了一阵。”
“后来同性可以结婚后,季侑言和景琇长跑十年,做了第一对公开结婚的同性明星。我很替她们高兴,也很羡慕她们的感情,就多关注了些。”
那一年她还在上研二,季侑言在生日会上求婚景琇的消息一经传出,整栋宿舍楼都跟着骚动。容稚也给她打来了电话,分享了喜悦,仿佛亲眼见证了一个奇迹。
岑露白颔首。当初那一场轰动,她也有所耳闻。
只是,她问:“是羡慕,不是向往吗?”
姜照雪猝不及防。
有什么区别吗?
仔细想想,好像是有一点。
三年前同性婚姻刚通过的那一年,她曾经应该是向往过的。但从明妍选择离开后,她就明白了,感情和学术不一样,不是你付出了就会有结果的。两情相悦,矢志不渝,可遇而不可求。
她不想再谈感情、再走一次钢丝了。
她笑了笑,故作轻松地答:“还是看别人谈恋爱比较轻松。不是有句话说,智者不入爱河,寡王一路硕博吗?”
岑露白没笑,眼眸不易察觉地沉了沉。
“那如果一年后合约到期了,需要你延长时间,继续做我的岑太太的话,你愿意吗?”
“岑太太”三个字她咬得很轻,却像一根羽毛撩过心湖,带开一阵涟漪。
姜照雪诧异地望向岑露白,岑露白眸色沉静而专注。
雪花从她浓密的长睫前轻轻飘落,像蝴蝶轻振翅膀。
姜照雪的心忽然乱了。
她呼吸滞了滞,找回自己的神智,若无其事地说:“到时候如果你有需要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她别开眼,往前走,不算应好也不算应不好。
岑露白蹙了蹙眉,在原地看她两秒,垂下眼睫,无声笑。
第19章 成年人是有自控力的。
那天回去以后,姜照雪心烦意乱,失眠到半夜。
她不是完全不知道动心是什么的人。她确知那一瞬间她看着岑露白时感受到的感觉叫心动。
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第二天她就警觉地不再接受岑露白一起吃早餐的邀请,也尽量避免与岑露白共用书房,不动声色地把与岑露白在春节里不知道不觉拉近了的距离再次拉开。
岑露白不知道有没有察觉到,对她的态度始终如一。
正月初十晚上,姜照雪从国家图书馆回来,岑露白正在书房办公。似是听到了声音,她专门出来找她。
“后天晚上你时间方便吗?”她开门见山,“爷爷想在岑寅回c国前给他办一场生日派对,时间定在他生日的当天,我们可能需要回去一趟。”
姜照雪迟疑:“嗯。”
岑露白表示:“那到时候我会让司机接你去工作室化妆,礼服会一并送到那边。”
工作室是岑露白御用的形象设计工作室,她需要出席的场合多,在北城时有重要的会议或晚会要参加,形象都是交由那边打理的。
姜照雪一听就知道,这又是一场盛大的宴席。
她点头,不知道是不是流露出的那一丁点头疼被岑露白捕捉到了,岑露白眼底浮现隐约笑意,宽慰:“到时候如果我太忙了,让遥遥跟着你好吗?”
弦外之音是不会让她一个人应对的。
姜照雪不好意思。这一年多里她也算是跟着岑露白去过许多次这种社交场合了,每次不能真的帮岑露白分忧就算了,怎么能每次还让岑露白分心照顾她呢。
她推辞:“没关系,小遥也有小遥要忙的事。”
岑露白没应她,只是漾了漾眼波,不置可否。
姜照雪猜测她这又是像上次送年礼时那样敷衍她了。
果然,正月十二号当天傍晚,司机按时来君庭接她,等她化了妆、做了发型、抵达北山庄园时,已经是华灯初上、宾客满堂、最是忙碌的时候了。
岑遥依旧踩着时间准时来到宴会场门口接她。
明显是得了岑露白的特别叮嘱。
她穿着细高跟下车,稍显小心,岑遥立刻细心地伸手扶她,单手捂胸口,夸张表示:“嫂子,你今天真是美到会发光啊。”
姜照雪沉闷了好几天的心情一下子被她逗得轻快许多。
她知道岑遥这不是奉承。
岑露白今天给她准备的是一袭露背的印花长裙,色泽典雅,裁剪精致,复古中显着时尚,华丽中透着低调,配合着她的腰腿比例,确实显得整个人高雅又美艳。
刚刚从换装室里一出来,已经收获了工作室众人的一波惊叹。
她谦虚:“是露白眼光好。”
岑遥点头,深以为然:“那确实,挑对象的眼光不是一般的好。”
姜照雪失笑,笑完又有些失神。她还是忍不住关心:“露白呢?”
岑遥应:“在会场里,被几个生意场上的朋友叫住了。”
说话间,她带着她走过长廊,跨进了生日派对的主会场里。
会场里灯火煌煌,人影憧憧,好不热闹。庄心云牵着岑寅正站在中央的八层大蛋糕旁与另一个牵着小孩的妇人交际,俨然一副岑家得志女主人的模样。到处都是穿着华美礼服、言笑晏晏的男男女女,还有不少被打扮得十分绅士、公主的小朋友。
什么人都在,除了岑露白。
岑遥奇怪:“刚刚还在这的。”她打岑露白的手机,岑露白没接,稍作思索,她猜:“我姐穿着礼服可能没带手机在身边。她应该去后面的长廊了。”
左右今天的主角也不是她们,离生日会开场还有点时间,她带着姜照雪和婶婶他们打过招呼,准备带她去长廊找岑露白。
半道上,一个姜照雪不认识的男人远远朝她们走来,岑遥蹙了蹙眉,叹气说:“嫂子,你先过去吧。”
无奈迎了上去。
姜照雪站在原地,面对着周遭或惊艳或好奇或打量的视线,被迫选择只身往后面的长廊撤去。
长廊就是除夕那日姜照雪和岑露白他们一起去过的那个观海台长廊,这栋宴会场的别墅就坐落于观海长廊前面一点的位置。从别墅的后门出去,走过一段鹅卵石铺成的竹林间小道,抬头就能望见观海长廊的六角亭和石雕栏杆。
天色昏暗,长廊上亮着零星的几盏灯,岑露白果然在那。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丝绒长裙站在石雕栏杆前,墨发高挽,纤白的细颈和平直的双肩在夜色里画出优美的线条。整个人高贵冷艳如孤清的黑天鹅。
姜照雪朝她走去。
似是听到了声音,她微微侧转了身子回头,乌眸沉寂,却有惊艳从她眼底滑过。
她淡笑说:“你今天好美。”
姜照雪听了一路的夸赞,早已波澜不惊,可听到她这一句肯定却还是感受到了心绪的些许波动。
她应:“你也是。”
岑露白敛眸笑。
两人并肩站在栏杆前眺望远处的深蓝大海,岑露白问:“怎么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