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耻之徒(78)
果不其然,白姝接着说:“百年前我在天堑十三城见过她。”
当时的东赤已然长大,变了一个样不说,还特意化形乔装,可隐匿在暗中的白姝还是认出了她,同族的气息让白姝十分肯定,那就是东赤。
“她去做什么?”沐青不解,眉头微蹙。
“不清楚,”白姝说,“只是见到了,并没有任何交际。”
那会儿白姝赶着去天堑十三城引魂,就没管东赤,孰知出了如今这些事。
沐青问:“你怀疑是她?”
白姝嗯了一声。
也许东赤早就藏身在众人中间,只是无人察觉而已,倒不知对方究竟想做什么,难不成要跟容月一起闹事?两人都直觉不简单,面具男,黑袍人,容月,东赤,魔族……杂糅在一起,令人头疼。
沐青在沉思时,白姝忽而问起了清虚,这些日子明眼人都看得出清虚与柳家有深仇大恨,可没一人敢提这个,白姝在昆山待了太久,不清楚这些年来外界的情况,更无从知晓这些。
“说来话长……”沐青顿了顿,低头瞥了眼这人不知何时搭在自己腰间的手,一会儿,才细细道来。
清虚与柳家的恩怨实在理不清,到底谁对谁错,在世人看来难以定论。
当年清虚在柳家做客卿,曾受过柳成义等人不少恩情,那会儿她在修真界小有名气,少年天才,年纪轻轻就以散修的身份参加大试并拔得头筹,可谓风光无两。当时的柳成义看中了这个苗子,打起君子风范的名号,腆着老脸凑上去,恳请她入柳家做客卿。
曾经的清虚涉世未深,不知人间险恶,被柳成义情真意切忽悠几下就信了,真拿柳成义当君子之交不说,还接受了对方的请求,非但劳心劳力帮柳家做事,还收下柳成义的干女儿柳焉做徒弟。
而变故就出现在柳焉身上。
谁能想到,柳夫人十几年前在街头巷口捡的可怜孤女竟是巫族人,是曾经帮魔族大举进攻凡间的余孽后辈,偏生就是那么巧。
即便过了三千多年,世人对巫族的仇恨依然深重,恨不得能将巫族余孽剥皮拆骨。清正如柳家,自是容不得柳焉的存在,是以柳成义连夜召柳焉前去,推心置腹说了一番话。
再然后,柳焉一把匕首了结了自己,也许是愧对柳家,也许是为了柳家所谓的大义,可归根到底都是因为柳成义那些话,毕竟君子世家容不下污点。
小姑娘死时还没到及笄之年,未能领悟什么是真正的道和义,在清白家规下蹉跎多年,被三言两语诓骗,竟就这么赴死了。
清虚赶去的时候,柳焉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她倒在清虚怀中,恍惚地喃喃自语,终究还是心有不甘地抓住了清虚的手,至死都没能闭眼。
而自这以后,清虚与柳成义彻底决裂,甚至大打出手,相互指责对方是凶手,这才有了后来的回逆。
柳成义的回逆并没有单独面见柳焉这一段,反而是清虚,所有人都看到了柳焉死在她怀中,柳焉咽气的时候她的手是握在匕首柄上的。
——柳成义依旧清白端正,清虚被质疑杀了人。
柳焉的死一直争论不休,而今整个柳家都仇视清虚,视她为叛徒凶手,清虚亦瞧不上柳家那些腌臜货色。
至于凤灵宗为何会执意保下清虚,是因着凤灵宗上一代宗主,曾与清虚的师父交情甚笃,凤灵宗还受过清虚她师父不少帮衬。太真也是看在她师父的面子上,这才让沐青她们前去截人。
真要细扒过往,能拿出来说的可就太多了。沐青与白姝有一搭没一搭聊了许久,直到日上中天时分。
沐青还有诸多疑虑,譬如安阳城的动乱,天外之地那些至高者肯定知情,这些人又在这场乱局里充当了哪种角色,以及那些人定然早就知晓她的存在,为何不采取行动,再加上现在白姝现身,总之一团乱。
柳仁善二人的死就此搁下,没能查到一丝踪迹。
其它宗派的人还在陆陆续续赶来,约莫天黑时刻,凤灵宗的弟子也乘飞舟而来,急匆匆往这里赶。
阿良出去迎接,回来时手上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胖兔子。
他身后浩浩荡荡跟着一队长衣弟子,领头的是个二十出头的俊逸男人,对方一袭白衣,玉冠束发,端得是长身玉立眉眼如画。
阿良领着他们进西院,边走边哂道:“陆师兄,上二楼,师伯她们在房间里谈事。”
一行人悉数上楼。
彼时沐青正带着白毛狐狸在玉华那里,清虚和江林也在,刚听到过道中传来声响,下一刻就听到阿良那小子喊了声,接着陆傅言带着一众弟子现身。
多日不见,陆傅言早就盼着能过来找沐青,一进门,他就规矩行礼,先朝沐青道:“弟子见过师尊。”
巴挨在沐青肩头的白姝偏头望去,意味不明地甩了甩尾巴。
第68章 在乎
多日不见, 乍一碰面还有种恍若经年的感觉。
陆傅言一回到浮玉山, 知晓沐青在安阳后, 此次便向太真主动请缨要过来, 他怪想念自家师尊的, 毕竟这次离开师门太久了, 方才进门时还有点紧张。
紧接着向江林她们问安后,他用余光瞥了眼沐青, 当瞧见沐青肩头上的白毛团子时,乍然愣了愣。
倒不是惊讶沐青为何会养灵宠,而是那只狐狸在直勾勾瞧着自己。
沐青没有注意到白姝的不同寻常,淡声问道:“家中的事可忙完了?”
陆傅言回道:“劳师尊记挂,已经没事了。”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有分寸, 将尊师重道摆在第一位, 同为弟子, 却不似白姝也不似阿良,虽然最敬重师尊, 但与沐青一点都不亲近,太规矩本分了些。
他看了沐青一眼, 忽想起陆老头儿的叮嘱, 又道:“家父让徒儿代为问候, 望师尊一切安好, 改日再到浮玉山拜会。”
沐青:“陆家主有心。”
师徒俩简短寒暄几句。
沐青不是江林那种人, 拿徒弟当半个儿子对待, 整日嘘寒问暖的, 反正就那样,该教的教,时不时照拂一下,仅此而已。
不过饶是她与陆傅言这般不亲,肩上的白毛狐狸也不太爽利,尾巴耷垂着,不时甩两下。
凤灵宗加派了人过来,最高兴的莫过于江林,这人拖着受伤的身子歪斜斜坐凳子上,问了陆傅言不少话。
比之动乱的安阳,浮玉山和江北那边都太平,没受太大的影响,不过现今各门各派都知晓了这里的情况,早早防备着,就怕其它地方也会跟着出事。
“那还不错,至少有个底儿。”江林说道,最近危机四伏,有所准备总是好的。
说话间,她忽而瞧见阿良手上抱着的白胖兔子,回想了下才记起这兔子也是沐青从昆山带回来的,这才多久没见,愣是肥了一圈。
“怎地把它带来了?”江林疑道。
兔子正在慢悠悠嚼干草,三瓣嘴就没停下来过,它似乎懂人话,听到江林的疑问后僵直了下身子,嚼个没完没了的嘴立时停下,随后往阿良臂弯中挤了挤,继续嚼干草。
白姝贵人多忘事,都快记不得自个儿的口粮了。早先没恢复记忆那会儿,这孽障恨不得天天把兔子揣怀里藏着,整日欺负人家,现下都记起来了,就无动于衷地冷冷瞥一眼。
那兔子似乎早就察觉到白姝的存在,冷不丁被一记眼刀吓到,当即胆小地往阿良臂弯里钻,害怕地将脑袋埋进去,一面嚼干草一面露出肥硕的屁股墩。它在浮玉山上吃得太好,比之在积雪不化的昆山强多了,成日除了睡就是吃,没多久就长了一身膘,毛长体肥,兔子眼睛都快被挤没了。
众人倒不怎么在意兔子的举动,陆傅言解释:“这兔子不知何时躲飞舟里了,刚刚才发现,小师弟认得是师尊院里养的,就一同带过来了。”
出发前谁都没注意到船舱里有只兔子,要不是它自己跳出来,只怕大家下了飞舟都不会发现。
“倒是机灵,成精了似的。”江林说。
阿良笑呵呵摸了摸兔子的背,白兔装死一动不动,绝不抬头瞅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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