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耻之徒(21)
太真等人只瞧得出白姝是妖兽,没觉察到不对劲。
江林不管事,知晓镇魂石中的浑厚力量没了,却没怎么上心,以为这与柳秋娘口中的术士有关,想着那人定然本事不小,于是把话题扯到术士身上。
玉华和清虚都在一边听着,说到柳秋娘的身世时,拿着酒葫芦的清虚眉头紧拧,抿了抿唇。
江林瞥见她一脸沉抑样,不知趣地刺道:“恰巧姓柳而已,你至于吗?”
清虚不屑,讥道:“皆是蝇营狗苟之辈。”
清虚早些年在江南柳家做客卿,后来出了点事,不得已离开柳家投奔凤灵宗,她最恨的就是柳家那些宵小,连带着恶心所有姓柳的人。
在场的人都清楚那些事,绝不多提,江林不惹这位,继续说下去。
依靠在软椅上的玉华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她兀自抽着烟,朱唇微吐,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殿外。
几人难得聚在一起,平时不是这个不在就是那个出远门办事了,太真高兴,说完事,让都留下聚一聚。
沐青抱着白姝在正殿待到子时才回居所,这会儿白毛团子早困得睁不开眼,瘫在她怀里睡得死沉。
。
星月无垠,一夜平静。
等天大亮旭日东升,薄薄的雾气散去,露珠干涸,又是新的一天。白姝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这时沐青早就起了,早些时候还出去了一趟,去内务堂领回两身灰色长衣——这是凤灵宗门下弟子的统一服饰。
“收好,以后就穿这个。”把长衣搁床上,沐青说。
这孽障老是穿她的衣裳,总归不太妥当。
白姝睡眼惺忪,甩甩尾巴,决然道:“不要,不穿这个。”
她都不愿变成人,拿衣服来有什么用,说着,还嫌弃地推开长衣,大有死不穿衣的架势。
不管她如何耍赖,沐青一概不理,出去端了些吃的进来,等这孽障吃得差不多了才说道:“我这两天有事,要去后山,阿良傍晚会过来接你去竹院,他会照顾你。”
竹院,凤灵宗弟子的居所之一。
这一趟去昆山耽搁的时间太长,宗内还有诸多事情要处理,沐青无法分心照顾她,便将其托付给阿良。阿良品行端正,心细纯善,做事让人放心。
一听到要分开,白姝反应忒大,立起身子扒住面前的人:“阿姝要去!”
她还记得上回沐青赶自己走,生怕这人不要自己了。
沐青拂开这赖皮,“后山是禁地,闲杂人等不能去,只有宗主和长老可以。”
白姝不肯,死活巴挨着闹腾,可惜沐青毫不动容,非但不让去,还直接将她定住禁言,不给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日落西山时分,阿良把这孽障接走,沐青独身前往后山,这一走就是两天。白姝闹累了,知晓这么做不管用就安静下来,跟着阿良走了,她还算聪明,知道在外面不能乱来,只安生地当狐狸。
阿良宽慰道:“师伯很快就回,到时候我再送你过来。”
白姝性子傲气,回头望着沐青离开的方向,一声不吭。
竹院弟子多热闹,突然来了一只白毛狐狸,好些人跑来看稀奇,全当她是沐青的灵宠。
大家都怕严苛的沐青,但不怕白姝,不少弟子带着吃的过来逗她,一来二去,这孽障倒跟这群人相处得挺和睦。
被众星捧月的日子安逸似神仙,有吃有喝,乏了就睡,无趣了就到处跳窜,一切安然无恙。
短短两天时间,与这些弟子混迹在一块,白姝亦学会了不少,对昆山以外的世界了解甚多,弟子们闲来无事唠嗑时,她就趴在一边旁听。而这一日,恰逢沐青该回来的这天,阿良与潮生师兄他们闲聊,白姝本不在意这些,懒洋洋圈在阿良肩上晒太阳,但听到他们无意间提到沐青,又说到劳什子的陆傅言时,瞬间瞌睡全无。
陆傅言是谁呢?
江北陆家的嫡长子,凤灵宗第一俊杰,沐青门下得意也是唯一的徒弟。
他如今在陆家,要下个月才回凤灵宗,是以白姝没见过。
她一愣,迟缓地怔了半晌。
这孽障再蠢笨,经过这些时日也明白师徒的含义,那是十分亲密复杂的一种关系,爱如己出,悉心教导,付出不图任何回报……
白姝见过江林是如何对待阿良的,也听到阿良感慨江林的好,视江林为自己这辈子最可亲可敬的人,时常说这世上没有谁会比师尊更重要。
头一次知道陆傅言的存在,她不知做何反应,往日沐青的那些纵容似乎都变得无足轻重,心头莫名生出一股空落感,少了点什么。
“上回陆师兄下山,我看见长宁长老送他了,虽然没送他出山门,但也等他离开了再走的。”一弟子说。
沐青严格不近人情,可对陆傅言却是实打实的好,有点外冷内热的意思。聊到这些,潮生师兄他们又讲了不少诸如此类的事,譬如前年西山的群英比试,去年淮南的争夺赛,大家不敢编排长老,全都有句说句,没有一个假字。
有人艳羡陆傅言,感叹陆傅言少年天才,不愧是长宁长老的门徒。
白姝跳到地上伏下,一动不动,连尾巴都不甩了。
第21章 芥蒂
浮玉山的夜晚比昆山要清透些,夜深千盏灯与漫天碎星遥相应衬,颇为安宁空寂,巳时,阿良送白姝回隐月楼,也就是沐青那里。
白毛团子一下午都焉头耷脑的,阿良以为她生病了,大着胆子摸摸她的爪子和鼻头,却没什么问题,轻轻拨弄了下白狐的脑袋,温声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白姝焉兮兮垂下头,闷不吭声。
阿良没怎么在意,也怕狐狸来脾气了要挠人,把她送进隐月楼,跟沐青知会一声就走了。
沐青此番去后山是为修补镇山大阵的,一去就没合过眼,灵力损耗更是严重,她有点乏累,便没有过多注意白姝,见阿良把毛团子送回来了就没再过问,随意问了两句话就上床就寝,一点没发现白毛团子的不对劲。
这般冷淡的态度让还在地上趴着的白姝顿住,愣神许久,她才回过神来,爪子像黏在地面了一般,想动一下却重如千斤。
黑魆魆的屋子里满室寂静,针落有声。
直至感觉有些冷了,白姝才慢吞吞往床上爬,彼时沐青已经睡下,她在枕头边上窝了一会儿,终还是忍不住要靠近些,故意蹭蹭对方的脖颈,力气还不小。
以往这样闹都会招来沐青的喝止,这回没有,这人不动如山,眼皮都没颤一下。再蹭了蹭,依然如此,心里没来由失落,白姝情绪低沉地小声呜呜两下,最后还是默默钻进被子里,怔忡到后半夜才睡着。
翌日一觉醒来,床上已经没人,沐青天刚蒙蒙亮就出门了,这人向来自律且恪守清规,绝不懒睡,卯时三刻就到训堂给弟子们上早课。
白姝不知道人去了哪儿,迷迷糊糊爬将起来,还没下床呢,一名弟子就端着早膳进来,是沐青让送来的。她胃口不佳,萎靡不振地将自个儿挂在桌子上,出神半天也没把东西吃干净,思绪放空一会儿再吃两口,吃完继续陷入沉思迷茫,傻愣愣的。
这孽障脑袋瓜子就那么大,初涉人世什么都不懂,不会思量,一根筋到底,一旦遇到事就会陷进去,她不明白自己这是咋了,更不知难受是甚,一直没精打采。
她像霜打的茄子似的在隐月楼守了一天,连沐青授课回来都没多大的反应,软趴趴地瘫在地上,双眼无神地吊在栏杆上远眺山崖。
沐青觉察到她的不正常,随口询问。
若是以往,白姝都会黏人地巴挨上去,死皮赖脸非要朝这人怀里钻,但现在却生生止住了,也许是觉得这份关切太浮于表面,从未触过底,便不再欣然接受。
妖兽跟人不同,一般都比较敏感,尤其是带毛的,白姝傲气矜骄,脾气不小,她不知自己在介意甚,总之不太高兴,脑袋一扭,继续看风景不搭理人。
沐青从没养过妖兽,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念及白姝平时总是上窜下跳的,以为这是初来浮玉山找不到人玩不习惯,便没怎么关注。
“吃过晚饭了吗?”她轻轻问,一边将带回来的竹简平铺在桌上,用余光瞥向白毛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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