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分尴尬(49)
人与人的关系就像一份有保质期的食品,一旦过了某个日期,食品就不再新鲜了。再继续摆放在那里,最后只会发霉发烂。
他们都是对感情精打细算的人,早就意识到:这段关系已经开始变质了。
作为排斥感情的一方,古伊弗宁试过将这份“食品”冷藏以延缓其变质,可惜无效,那就只能考虑......
把它扔掉。
*
五光十色的酒吧内,男人一杯接一杯,他是个自控力极强的人,很少会喝酒喝得那么凶。
火辣辣的酒精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划过牛可清的喉舌,快生生把他的喉咙割开。
曲嘉文抢了他的杯子,一把反扣在桌上,“好了好了,这么喝法不怕酒精中毒啊?”
“怕什么,”牛可清用手掌撑着脑袋,胡言乱语,“这儿不还有个曲医生么?我要真中毒了,你记得救就行。”
“唉,你看你现在这副鬼样子,”曲嘉文心疼他这个兄弟,他知道牛可清和那个混血帅哥的事,一塌糊涂,俩男的搞着搞着就搞出麻烦了。
不过爱情这回事很难说,它可不像打.炮那么简单。
打.炮是一道基础算法,需要掌握的不过是加减乘除,一***就完事了。爱情则是一道复合函数,各种算法混在一起,单是理解题意就足够艰难了,插.进去抽不出来的大有人在。
曲嘉文了解牛可清,人如其名,爱钻牛角尖,认准一件事就很难走出来。
不过幸好,这只牛听劝,三十岁的人了,也不是意气用事的年纪,想通某些问题不过是迟早的事。
曲嘉文晓之以理,给他吟唱了一句旷世名言:“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牛可清抢了杯子,举起酒瓶使劲往里倒,倒满了就一口闷,“得不到的......被偏爱的......”
“你俩这要断不断的,害。你要跟他说清楚吗?”曲嘉文又去抢他的杯子和酒瓶,牛可清战术性后仰,躲过对方的擒拿手。
他们你推我拉,你挪我移,来来回回地过招,像两个打太极的大师。
旁边的调酒师小哥哥看呆了。
最终,牛可清索性把酒瓶和酒杯都抱在怀里,宣告胜利。
他明知故问:“说什么?”
“说你喜欢他啊,”曲嘉文恨铁不成钢,“你心里怎么想的,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让他避无可避,直面问题!”
“我不敢,我输不起,”牛可清用指端一圈一圈地划着酒杯口边缘。
他在责怪自己,责怪自己最开始的时候不长脑子,上了古伊弗宁的这艘贼船,沦落到现在这种境地。
“你活该,输不起,当初就别玩儿。” 曲嘉文差点劈头盖脸地骂他一顿,考虑到当事人的心情,最后还是算了。
牛可清也知道自己活该,偏偏禁不住对方诱惑,一脚踩进了深坑里,“嘉文,我把自己玩进去了。”
这就是一场吃人的游戏,先走心的那个就是输家。牛可清也算是个高级玩家,不过遇上了一个玩法够彪悍的对手,而且够狠,也只能自认倒霉。
像古伊弗宁这种人,能将人玩弄于鼓掌之间,保持一种若即若离的态度,与人无限接近却永不相交,注定百战百胜。
可是,牛可清不甘心。
他苦心积虑地想要延长游戏的时间,却因为“我爱你”这三个字功亏一篑,为什么偏偏在一个最错的时机漏了馅?
凭什么?凭什么因为一个小小的失误,他就要承受被喜欢的人冷落的代价?甚至连一句“生日快乐”都没能跟对方说上。
他望着杯里的烈酒发呆,喃喃道:“都说先撩者贱,明明是对方先撩的我,可最后,贱的就只有我自己。”
曲嘉文看着他的这位好朋友,叹气道:“牛可清,我觉得你变了。”
牛可清无言片刻,低丧地说,“我是变了,我变得不是我自己了。”
自从陷进去后,那个潇洒通透的牛医生好像在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唯唯诺诺、患得患失的牛医生。
他讨厌现在这个自己。
曲嘉文一脸痛心疾首:“哥,你活到这年纪,连正大光明地告白都不敢?你就跟他说,要么做恋人,要么做陌生人,老子不想跟你当炮友了!”
“我怂,一想到他以后会不理我,我就怂……”牛可清闷头灌了一口酒,鼻子酸涩,“我他妈太没出息了。”
曲嘉文嘴毒的毛病彻底被激发,一顿嘴损:“我一个局外人,不好对别人的关系指指点点,但我是真看不下去了!你们这样有意思吗?一个自私鬼,一个矫情精,跟俩傻.逼似的,纯属浪费时间浪费生命!你以为你俩是主角啊?三十多岁的人了,还玩什么我爱你你不爱我我还爱你的琼瑶戏码?干脆点行吗,磨磨蹭蹭就能有个好结局?吃屁吧你们!”
牛可清怔住:“.........”
话糙理不糙,曲嘉文一言惊醒梦中人,令他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成年人确实不该拖沓。
一辈子的时间寥寥可数,除了爱情,人生还有很多事情值得去照料,没那么多时间去消耗。
既然事情都发展到这地步了,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早点解决,来个痛快。
被骂得狗血淋头的牛可清干了口酒,“嗯,我明天就跟他说清楚。”
“这才对嘛,”曲嘉文用过来人的经验调侃,“我们基佬的意志总是很强大,成功也好,失败也罢,死不了的。”
牛可清酒量不好,喝大了会很痛苦,他伏倒在吧台上,空荡荡的胃被酒精灼烧得难受,想吐又吐不出来,就只是不断地干呕。
他羡慕那些能醉得不省人事的人。
但这痛苦也不是白受的,起码,他喝出了些清醒。
该来的总是要来,既然不想逃避,那迎着刀枪雨林而上,恐怕是最好的选择。
第49章 不要判我死刑
“人人都在杀死心爱之人,你不妨听听每人的方式:有人使用冰冷的眼神,有人使用热烈的表白。”
——王尔德
第二日,古伊弗宁一早回到科室,就闻见了扑鼻的鲜花香。
一看,小护士的桌上摆着一大束鲜艳的红玫瑰,鲜艳得刺眼。
他想起昨晚牛可清给他的那枝玫瑰,也是这么红,他最后还是没有扔掉,就那样任由它孤零零地插在水杯里。
梁主任捧着保温杯走过,一见那花,调侃道:“哟,小姑娘收花了呢。”
小护士一脸甜蜜,“今天情人节嘛,我家那狗子肯定得有点表示啊。”
古伊弗宁听着二人的对话,心中堵闷。
从前,他根本不会去关注这种节日,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年......他总觉得自己跟这节日能扯上点干系。
他心不在焉,又想起了牛可清的那句“我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这狗屁的三个字,就是枚定时炸弹。
那份爱太过深沉,像一块压在他心头的大石,挪不开也踢不走,让他再也无法随心所欲地面对牛可清。
想来更觉烦躁,原本古医生想泡个养生的枸杞茶,也换成了清热的菊花茶。
一位护士长忽然走过来,叫叫他,“古医生,有个帅锅同事找你。”
古伊弗宁一出科室,是牛可清。
自从昨晚起,有堵无形的墙在两人之间筑起来了,他们只要一面对彼此,就需要艰难地逾越这道障碍。
牛可清从未在医院里主动找他,这回竟还找上了科室,“今晚见个面吧,在我家。我有话要对你说。”
“今晚吗?”古伊弗宁的心紧了紧,想不出什么推脱的借口。
既然对方都面对面提这事儿了,就说明没给他回避的机会,连在微信上发个表情包糊弄的机会都没有。
“是,”牛可清忽然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说:“不要多想,只是恰逢情人节而已,即使今天是清明节,我该说的话也还是要说。”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复杂:“不是简单的三个字就可以概括的。”
古伊弗宁有些迟疑,他能预感到对方要跟他说些什么,久久不语。
他这态度就差写在脸上了,牛可清握了握拳,才发现……原来自己纠结这么久要不要说的话,对方根本不想听。
可他不会给对方这种推拉的机会,他再也受不了这种模模糊糊的界定,必须把话说清楚。
“来不来,选择权在你,”该给的尊重牛可清还是会给他,但同时也强调:“你要是能忍受这种现状,就继续这么下去,不过我了解你,你也忍不了多久。”
尴尬是最难忍耐的事,不是吗?
最终,古伊弗宁还是给了让步,大抵也是想给这段不上不下的关系作一个了结,答应他:“好,那就今晚。”
*
晚上,两个人如约面谈。
他们用成年人该用的方式,将所有话都摆到台面上来,坦诚布公地聊。
牛可清握着杯热茶,好让自己发冷的双手能暖和些,也能给自己一些底气,不至于话还没说就开始发抖。
“其实你知道了对不对?”他开口问古伊弗宁,“你一直都知道,可是你装瞎装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这段时间里,无论他怎样示好、试探,对方总是视若无睹、无动于衷,耍手段耍得游刃有余,一次又一次地扑灭他的热情。
一个回避,一个碰壁。
古伊弗宁的蓝眼睛里没有波澜,他淡漠地说:“我以为,我的态度已经够明晰的了。”
自察觉到牛可清爱意的那天起,他就已经在明里暗里地摆出了自己的态度。
他不愿负责,又不舍得放弃这段和谐到极致的关系,于是一直冷置、消磨对方,想让对方的热情淡下来,与冷暴力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