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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待他的纹身师是一个个子很矮很瘦的女生，黑色的学生头，带着圆形的眼镜。纹身师问方浣想要纹什么，方浣想了想，让纹身师帮他设计一个名字。
　　Weiying.Z
　　他手腕上的疤痕当初只是割的很深，不长，几个字母的长度足够把那条疤盖住。纹身师做了一个非常简约漂亮的字形，是红色的，跟方浣手腕上原本的纹身很配。方浣很喜欢，不一会儿就纹好了。
　　那个名字紧紧贴着他的血管，只要他一抬手就能看到，仿佛周唯赢时时刻刻都在陪着他。
　　周唯赢是在床上的时候才发现了这个小小纹身，当时他把方浣的手按过了头顶，一晃眼看见了那个格格不入的小东西。他停下了动作，方浣用小腿蹭了蹭他的腰问他怎么了。他拉过了方浣的手腕，问：“这是什么？”
　　“盖疤的纹身呀。”方浣说，“我觉得那个疤有点碍眼。”
　　周唯赢说：“我是说……”他自信看了看，小声问，“这是我的名字么？”
　　“不然还能是哪个野男人？”方浣不满周唯赢在这个时候打岔，把手腕抽了回来，脸侧向一边，还“哼”了一声。
　　却还是忍不住动了动腰，示意周唯赢。
　　周唯赢一手按下了方浣，他好像比平时更投入了，方浣只觉有一股电流从尾椎窜到了脑门儿。他叫周唯赢“好哥哥”“好叔叔”“好老公”，周唯赢跟他说，纹身纹上了就不可以洗掉了，方浣这辈子也被想从他身边跑了。
　　方浣哪儿能啊，他恨不得让周唯赢把自己吃了装进肚子里，如若周唯赢愿意，他都能管周唯赢叫“爸爸”。
　　事实上他也这么叫了，后果就是被公务员上了一堂坚实的床上基础课。
　　方浣觉得自己不应该跟周唯赢天天这么纵欲，他还要搞事业，都怪夏天燥热，总弄得他心烦意乱。
　　反正不赖他自己。
　　说归说闹归闹，方浣可没耽误自己的正事儿。他按照赞助方的要求把方案重新梳理了一遍，对方审核之后觉得很满意，只提了几个无伤大雅的意见，便和方浣签订了意向书。
　　这是一笔不小的钱，放在正经的综艺里都可以拿到很好的露出位置，何况是方浣这种个人频道所经营的项目？满打满算下来，预算非常充足。
　　方浣和同事们信心满满地跟赞助商进行最后一次洽谈，基本上也就是走个流程，这段时间双方均无意外发生，落笔签字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可是方浣万万没想到，在会议桌上，对方居然忽然提出了很多不合理的要求，比如比原来增加了倍数有余的口播和露出，已经方浣本人要配合平台方的种种活动进行宣传和曝光。说来说去，条件变得苛刻了起来，让方浣一方难以接受。
　　谈判忽然就这么搁置了下来。
　　这事儿很打击人，事情没落停，难免夜长梦多。方浣把这件事跟周唯赢讲了，周唯赢左思右想，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也许这桩生意真的成不了，劝方浣想开点。
　　结果就真的如他所想，双方在僵持了一周左右之后，对方忽然说不谈了，他们找到了一个更好的综艺项目做赞助植入。
　　方浣很生气，觉得对方变脸比翻书还快，可周唯赢提醒他这事儿有反常，他左思右想都没抓住什么蛛丝马迹。
　　周唯赢留了个心，动用人脉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番，得知背后因由后，不知道怎么跟方浣说。
　　把方浣的赞助商撬走的那个网综，合作方之一是欢宇。周唯赢看着那几个字，心想总不能是李光宇出来找茬儿吧？又不是什么大钱至于的么？
　　也许李光宇本人不至于，但是他手下那么多人，方浣曾经给他们的工作带来了那么多的苦难，借题发挥一下的空间总还是有的。
　　而且那个综艺也跟网红有关，欢宇又塞了很多人进去，随便吹两句风，把钱捞过来简直不要太简单。
　　周唯赢很快想通这些环节，便也觉得稀松平常了。
　　换做他，他只会做得更狠。
　　他把这件事整个梳理一番告诉了方浣，意思是让方浣认了。
　　“什么？”方浣听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欢宇从上到下是不是都姓贱？这么点事儿也要给我找不痛快？你不是说李光宇他格局没这么小么？现在算什么？”他不是真要责难周唯赢，只是脾气上来了忍不住，发泄了两句之后，他又坐下了，闷闷地说，“算了，反正人这种生物都是说变就变的，也许他也被什么人下蛊了也说不定。”
　　周唯赢说：“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吧，幸好一切都没开始。”
　　“但是有个问题。”方浣说，“我们之前是按照有赞助费的情况做的方案，现在什么都没了，一切都得推翻重来。”


第88章
　　推翻重来，意味着曾经所有的努力和计划通通不做数。其中消耗的时间和金钱姑且不算，那种备受打击的感觉才是令人最沮丧的。
　　方浣着实暴躁了好几天，再加上新眼影盘的设计方案需要打磨，周唯赢能明显感受到方浣的不痛快，于是自己也尽量不给方浣找茬。
　　可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周唯赢之前跟那部女性题材的网剧的剧方谈合作谈得好好的，也是一切聊妥了，只待合同一签，然后就可以按照约定的内容进入拍摄了。可是等几天，片方的人非常委婉地跟周唯赢说，他们之间的合作可能需要再好好考虑考虑。
　　一听这话，敏锐的周唯赢就察觉到了事情有变。他也没直接问对方到底是什么原因，而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大方地表示没什么，并且非常理解片方的也许要考虑和衡量的问题。周唯赢的态度叫片方觉得有些亏欠，便含蓄地跟他透露了一些消息。
　　原来他们剧组的资方出现了一些变动，其中一家因为一些原因临时退场，还没开拍陷入了这种困境，片方非常焦虑。但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经过多方朋友介绍和牵线，又有新的投资接入——就是欢宇。
　　欢宇没有什么过多的需求，只要求一点，就是终止和Arose Beauty的合作谈判，并且所缺漏的产品植入以及资金，都会由欢宇负责搞定。
　　这是一个对片方来说只赚不亏的买卖，没有任何拒绝欢宇的理由，便答应了下来。
　　片方也知道周唯赢和李光宇的恩恩怨怨，只是这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他们也是拿钱办事，既然不想卷入纷争，能跟周唯赢交代一下前因后果已算是仁至义尽。
　　周唯赢听后没有意外也没有惊讶，他淡淡笑了笑，对片方表达了一下感谢，多余的话一句没说。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原本他是不打算告诉方浣的，可左思右想之后，觉得虽然有火烧浇油之嫌，说到底，也是他和方浣共同的事情，他不应当一味地去隐瞒。
　　于是，周唯赢看准了方浣心情还不错的一个周末，给他讲了讲。
　　他已经做好了方浣声音抬高八度原地爆炸了，并且做好了充足的应对措施。没想到方浣听后反倒平静得很，笑了笑，反倒安慰周唯赢说：“没事儿，反正只是尝试做一做的事情，也不是我的主营业务。就算今天不是欢宇，明天也有可能是别人。现在整个行业都不景气，也不能怪片方什么，拿到钱让自己活下去才是硬道理。”
　　周唯赢挑眉问：“你真这么想的？真这么大度？”
　　“我不这么想还能怎么想？去李光宇他们家门口撒泼么？”方浣说，“这几天改方案的时候我想了很多事情。在遇到难题的时候，我不能去一味地责怪别人，其实我也有很多问题。比如考虑的不够周全，只求冒进，没有退一步去想后备方案。一个事情成与不成，是多方面因素共同促进的结果，不可能单纯地就是别人给你搅和就能搅和黄了的。说到底还是我自己以及Arose Beauty没有那么强大，还处在被别人挑选的阶段。”
　　“……你这几天到底看了什么鸡汤成功学？”周唯赢笑道，“不过确实是这个道理，方浣，你很聪明，我差不多快到三十岁时才明白的事情，你现在就能想清楚，这很好。”
　　方浣故作垂泪的样子：“要不然呢？像我这样的要兼顾事业和家庭的女明星，还不是万箭穿心习惯就好？”
　　周唯赢说：“如果你不当博主了其实还可以去做演员，要不要我给你介绍点戏？”
　　方浣说：“你不就是想潜规则我？”
　　“……”周唯赢哭笑不得，换了个话题，问，“对了，你那边事情忙活的怎么样了？”
　　“这也是我想说的。”方浣一秒又变成了正经脸，“我之前就是把事情的流程想的太简单，又把事情的结果要求得太高太完美，所以才知道了这种局面。后来我好好想了想，我做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说白了，我只是想传递Arose Beauty的品牌概念，顺便出去给人化化妆，我真的挺喜欢给人化妆的，看到别人变美变开心，我自己也能享受到。你知道吗，那天给我们要去约会的运营小姐姐打扮得漂漂亮亮去约会，我都有一种嫁女儿的心情呢。其实一旦明确了初衷，我就没必要把事情搞得太复杂。弄复杂了，反而刻意做作，不是么？”
　　周唯赢听完方浣的讲述之后，点了点头，说：“就按照你想的去做吧。”
　　方浣意外地说：“你竟然没有指手画脚？”
　　“我难道就是那种指手画脚的人设么？”周唯赢拍了拍方浣的肩膀，“你已经是个成熟的CEO了，要学会自己的事情自己分析了。”
　　“那你呢？”方浣说，“我怎么感觉你超级享受退休生活？你才三十多诶，怎么能就这么躺下了？你还有没有梦想了？”
　　“有，当然有。”周唯赢说，“我觉得可能就是我最近太咸鱼了，什么人都敢跑到我头上拉屎撒尿了，这事儿如果我不找回点场子来，我还是周唯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