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别(64)
“说,你有什么企图?”我懒得跟他废话。
季靖闲无奈道:“我要你妈不要这么早告诉你,结果她还是跟你说了。”
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我低声呵道:“你听不懂人话是吗?”
对面沉默了半晌,哑声道:“小尘,我的企图是你。”
“你……”
“再说了,我和你结婚快一年,还从来没有孝敬过岳母,这是我做儿婿的失职。”
听到他提起我们的婚姻,我像被揭了逆鳞一样顿时火大。
我握住栏杆的手紧了又紧:“你少在这放屁,你要是把我们的事情跟我妈讲了,我跟你没完!电话里说不明白,明天上午我要和你面谈,你最好把话说清楚。”
“明天市里有领导过来考察,要到下午才能结束。”季靖闲短促地笑了一声,“小尘,我真没想到你会主动约我见面。”
“明天下午我就在魏家武校侧门等你。”我没理季靖闲后面的话,语气阴沉地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我对着眼前的夜空忍了好久,还是忍不住一拳砸在了铁栏杆上,振动的巨响向栏杆两边急速扩散,钝痛排山倒海地蔓延开来,却丝毫不能取代我胸口的郁结之气。
这种随时都能被人轻易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让我越想越烦躁,不安和愤怒甚至让我头晕眼花。
我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好像惹上了一个甩不掉的大麻烦。
第63章 离我远点
夜里总睡不踏实,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没想到老妈比我还早,她连早饭都没吃,就急急忙忙准备出门,我不用问也知道她要去干什么。
“尘尘,我去市里接领导和季总,先走了。”
我抿了抿唇:“嗯,开车注意安全。”
老妈穿外套的动作顿了顿:“儿子,你不会是有什么心事吧?”
“没有啊,可能是最近太热了,心情比较烦躁。”被老妈看出不对劲,我情急之下扯了个谎。
老妈点点头:“也是,你从小就怕热得很。”
我有些惊讶,没想到老妈居然这么容易就被我糊弄过去了,自我回来这两个月,她简直好说话到不可思议。
我还在一旁兀自纳闷,老妈弯腰穿鞋的时候,突然一把捂住心口,整个人摇晃了一下。
“您怎么了?”我立刻冲上去拥住她。
老妈靠着我深吸了几口气,才拍着我的手道:“我没事,就是这几天太累了,不服老真是不行咯,不过可算是熬到头了。”
我拎过一张凳子扶老妈坐下,看着老妈发乌的唇色,她刚才的话更像是刺一样扎在我心头。
“不行老妈,我还是要陪您去医院看看。”
“过两天再说吧,坐着歇会儿好多了。”
我猜到她会这样说,她和我一样是倔脾气,认定一个事情就非要干成才罢休。
“这次的合作,真的很重要吗?”我忍了又忍,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老妈抬头看了我一眼,叹道:“以前你外公在的时候,咱们魏家武校还是很传统的武术馆模式,虽然能自给自足,却慢慢在走下坡路,后来文武学校模式兴起,正是魏家武校交到我手里的时候,我那时年轻气盛,生怕魏家武校被大浪淘沙冲走,就开始追赶潮流转型,一找到愿意投资的合作伙伴就拼命扩建扩招打广告……”
老妈喘了口气:“怪我这几年太急于求成,新型武校是办起来了,但资金一直是个大问题,这次那边的资金链一断,整个学校的运作都快瘫痪了,全靠我自己的积蓄和银行贷款撑着,要是还找不到投资人,我就只能卖车卖房了。”
我张了张嘴,心中涌起深深的无力感。
老妈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道,她付出的野心和心血我全都看在眼里,我只是太不甘心,太想妄图给自己一点奢望,哪怕是绝不可能的奢望。
“好了不跟你废话了。”
老妈站起来,把鞋穿好出了门,坚决不要我送她。我知道,她是不想让我看到她柔弱的一面。
看着老妈离开的背影,我死死地握住了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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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榆市地处南方,八月的热浪一阵一阵涌起,恨不得把人掀翻,更别提我憋了一肚子火正无处发泄。
季靖闲比我到的要早,坐在武校侧门的冷饮店里等我,我老远就看到了他。
季靖闲一身笔挺的商务装,头发严丝合缝地向后梳,手上戴着名贵的腕表,从头到脚都是贵气,和四周廉价的环境极不搭调,怎么看都该是出现在金融中心办公大楼里的高冷精英。周围的女生几乎都在偷看他,议论他。
以前我也总会为他身上与生俱来的气质心动,还去偷偷研究仪表礼仪,希望他能稍微瞧得上我,为了讨好他、靠近他,我甚至连一句脏话都不敢说。而现在看到他这副道貌岸然的模样,我只想立刻将他的伪装撕碎。
我阴沉沉地走进去,没打招呼直接坐在了季靖闲对面。
“我问过你母亲,这附近好像没什么咖啡馆。”
季靖闲皱着眉道,连胳膊都不放在桌面上,显然是对这里的卫生情况极其不满。
我顿时紧张起来:“她知道了?”
“她不知道。”
我松了一口气,我很害怕老妈问我关于季靖闲的事情,问得越多,破绽就越明显。
季靖闲苦笑道:“你就这么不想你母亲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我没有回答他的废话,单刀直入:“季总,我这次之所以见你,就是希望你能给我个痛快,凡事都有个度,你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对我失去兴趣?”
我尽量长话短说,以减少他避重就轻的可能性。
“小尘,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季靖闲语气中透着无奈,就好像在解释一个显而易见的事情一样。
我心里窝火,却碍于公众场合只能在嘴上嘲讽:“季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拿不起放不下了?”
“我自从拿起你,就没有放下过。”季靖闲话中别有深意。
“我十一年前就不该打那场球,不然也不至于麻烦你千里迢迢过来搞什么投资。”我也不会做完唐玦的替身再做自己的替身。
季靖闲眼色暗了暗,随即正色道:“关于这次建立影视基地,其实与你我之间无关,更不是为了你,这个项目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开始规划筹备了,魏家武校也一直在我们的选择范围内。”
“……”
我脸上顿时一热,被戏弄的尴尬顿时油然而生,我真是昏头了,居然信了他昨天说的企图是我这种鬼话!
“所以小尘,你没必要有任何压力。”
季靖闲想碰我的手,被我躲开。
“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季靖闲无奈道:“这就是一次普通的商业合作,去年年初征集意向的时候,你母亲就表示过感兴趣,我们派人事先做过考察,魏家祖上是大将军,魏家武校是为数不多有历史底蕴的武校,虽然规模不大,但出来的学生出了名的资质好,拿过许多国家级别的奖项,有这么好的宣传噱头,本来就是我们应该优先考虑的合作对象,你母亲和我都是生意人,她有能力,我有资金,这是一次双赢且平等的合作。”
季靖闲说得方方面面滴水不漏,什么话都被他说完了,我几乎没有还嘴的余地。
不过,他的话让我愤怒的大脑清醒了不少,撇开我和他的纠葛不谈,这的确就是一次普通的商业合作,是我先入为主,带着情绪去看待这一切,理所当然地把他放在一个施舍者的角度。
“再说了,难道你就不为你母亲考虑一下吗?眼下除了我,没人能解你母亲的燃眉之急了。”季靖闲的话如同鼓槌般敲的我耳膜突突直跳。
“你少拿我妈说事!”我语气强硬,底气却是虚的,因为季靖闲说的并没有错。
我放在桌上的手慢慢握紧了拳头,再次想起老妈早上身体不适的样子……
她为了保住武校,舍得一身剐,连卖车卖房的打算都有了,要不是当时我劝住她,现在我和她都得露宿街头。其实我对这个武校并没有那么深刻的感情,也就没法理解老妈拼了命也要保全的心理,我唯一不想看到的就是老妈为此积劳成疾。
“我不是来做慈善的,我利用魏家武校替我赚钱,同样,你母亲也利用我让武校在虹榆市继续立足,想要保住魏家武校,目前最需要的就是钱,有钱才能打通各种关系,即使不是我来投资,你母亲也还是要拉别的投资商,不然只能等着被取缔。”
“季靖闲,我不懂这些,也说不过你,但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
我从来没上过谈判桌,自然不懂筹码操作,再说我根本没有能与季靖闲抗衡的筹码,因为季靖闲总是知道我最在意什么,而我却从不知道究竟有什么是他真正在意的。
季靖闲皱起了眉头:“据我所知,你这段时间联系过不少菱北市的人,想找他们拉投资,你连外人都愿意找,为什么偏偏排斥我?”
季靖闲声音终于沉了下来,很明显已经忍耐到了极限,他的好脸色永远维持不了多久。
我一愣:“季靖闲,你调查我?”
“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
我克制不住脾气低吼道:“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因为我不想看到你!”
季靖闲胸口大力起伏了几下,幽深的眸子恨不得要把我吸进去,我也毫不示弱地瞪着他,周围的人议论纷纷。
最终,他哂笑一声:“小尘,你排斥我没有用,你母亲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除非你去把我们的事情告诉她。”
“……”
矛盾又回到了最初,回到我最在意、最挣扎、最无力的事情上,季靖闲永远有能力掌控谈话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