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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朝安 时间:2019-12-14 12:58 标签:生子 ABO 狗血 HE 破镜重圆 架空

  咚——
  老迈的身体砸在地上声音沉重。
  肖默存顷刻间惊惶失措,从病床上爬起来想扶起父亲,右手却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这是不是就叫天理报应?
  就算不是,想必也相差无几了。
  走在院内的石板径,几树栀子花吐了苞,将开未开,含羞掩面。梧桐树也枝叶叠翠,嫩桠抽绿。
  是好时节,但不是肖默存的好时节。
  他放慢脚步,鼻间轻轻嗅了一下幽静雅致的傍晚空气,想缓解几分自己的焦虑情绪,以便在面对父亲时能有个不错的心情。
  医院是藏满人间疾苦的地方,院中的花廊则是供大家避世之处。好花好叶献予你欣赏,悲痛伤感就等迈入病房那一刻再开始吧。
  只可惜避世的路太短,用不了几步就能走完。
  肖默存敛了敛神,推开了病房的门。
  白炽灯下,保温壶小心地收在桌角,壶盖歪挂在上面。肖岱桦半阖着眼,像是在打瞌睡,头每隔两秒缓慢地点一下,鼻梁上还架着副老花镜,左手松松地垂在床边。
  病床对面,32寸的黑框小彩电正在以不大的音量播放着新闻。
  “洛河从本周开始进入汛期,今年汛期气候的主要特点是暴雨频密、短时雨强超强、小台风大影响……”
  “爸。”肖默存开口叫了一声。
  肖岱桦慢慢睁开眼望过来,在看到儿子的那一刻脸上的皱纹被笑容扯着叠成了几层。
  “是默存啊,今天怎么突然过来了?”
  因为某些必须恪守的暗规,也因为金地这副担子的确不轻,肖默存并非每天都能过来看他,即使过来也不一定提前打招呼。起初肖岱桦是住普通病房的,左右都是病友,平时还能聊上几句。后来齐家的人过来照应,将他从普通病房转移到了单人病房,从此就没了说话的伴儿,日子过得很是单调。
  肖默存知道父亲想他,没有办法过来的日子就会在晚上打个电话问一问病情,听他重复那几句听出了茧的唠叨。
  “椅子我收到柜子旁边了,这样护士过来换针不会挡着路,你自己搬过来吧。”
  肖默存嗯了一声,左手从缝隙中抽出折叠椅,沉稳地坐在了床边,并且将右手的掌套摘了下来。
  再怎样透气的羊皮也扛不住一戴12个小时,此刻掌套内侧湿漉漉全是汗,让他很不舒服。
  凹陷的掌骨,扭曲的指节,肖岱桦一见就默默叹了口气,拉过来端详。
  “儿子……要不要再跟医生说说,看看有没有手术修复的好法子,爸看着实在是心里难过……”
  他自己生命垂危,每天心里想的脑中念的却仍是养子这只活动不便的右手。
  肖默存将掌套掷到桌面,宽慰似的朝父亲微笑。
  “对生活没什么影响,爸你就不要操心了。倒是你,这周医生怎么说的,指标有没有回落?”
  一说到自己的病情,肖岱桦反倒语气轻松不以为意。
  “哪有那么快,这第三阶段还得再治三五次才能见成效,急也没有用。我啊,只管听医生指挥就行了。”
  墙上的电视机一下变了调,稳重的声线突转高亢。父子俩齐齐投去目光,只见新闻节目刚刚跳到购物广告。
  “刚才在看什么?”肖默存替父亲整理了一下枕头,让他靠得舒服些,“我看你还戴着眼镜。”
  肖岱桦病得苍白的脸上闪现几分骄傲,“还能看什么,在看你呢。刚才你又上电视了,大前天你们那个什么子公司还是孙公司剪彩,你站在中间往右数第二个,穿的是深蓝色的西服,是不是?”
  他愉悦地笑着,双眼看着肖默存像在逗小时候的儿子,“你又拿了奖状藏在书包里准备给爸一个惊喜,是不是?”
  “是。”肖默存顺着他的意,淡笑点头。
  “还是我们隔壁那个老大哥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的,说在电视上看到你了,哪个台几点钟有重播,都说得一清二楚。要说那位黄大哥真是有心,上周还来看过我,跟我说查燃气的人来过,单子他帮我收下了。”
  肖默存嗯了一声。
  “改天你帮爸交一下,我不懂怎么在手机上交费,可以吗儿子?”
  Alpha继续点头。
  肖岱桦话语一顿,沉默地看着他。
  静了半晌,肖默存察觉不对,抬起眼看向父亲:“爸,怎么不说了?”
  肖岱桦慢慢道:“你心不在焉,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这不堪回首的半年,的确当得起一个“又”字。
  点头转为摇头,肖默存两腿敞开,双手撑在两膝上,脸上笑意慢慢淡去。
  “没有。”
  “没有你怎么这副表情。是工作上不顺利,还是在齐家过得不开心,你的那些亲戚为难你了?”
  肖岱桦身体已经直起来,脸上现出担忧。
  “都不是。”肖默存深深看着父亲,语气迟缓,“我只是见到俞念了。”
  话音一落,屋里静了片刻。
  “小念啊……”肖岱桦身体慢慢靠了回去,嘴里重复了一遍,“小念……我也好久没有见到他了,他怎么样,身体好全了吗,没留下什么病根吧?”
  谈及俞念,肖岱桦脑海中浮现失去孩子的那天Beta在病房里歇斯底里的模样,那样清瘦又绝望,叫人心口发疼。
  他想去关怀,又担心俞念已经记恨了他们父子,平白惹人伤心。
  肖默存沉默了片刻,慢慢道:“他看起来过得不错。”
  “那就好。”肖岱桦喟叹,“要是他……哎,总之没事就好,否则咱们父子俩实在是赎不清这份儿罪。”
  窗外是阴冷的天,雨歇风停,日照渐暗。
  肖默存抬起头望出去,手指在膝盖上摁出了缺血的白印,“他不稀罕我们赎罪。”
  肖岱桦闻言不解地看向他。
  “你这是什么话。”
  肖默存不答,肖岱桦便猜,“是不是你去找他道歉,他不接受,你觉得没面子就不高兴了?”
  他这个儿子,一根脊梁骨硬过钢筋水泥,想让他跟谁低头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不懂服软,更不懂体谅。
  肖默存被一语戳中心事,脸色霎时变得难看,张口解释偏偏又似强辩。
  “他们家遇上了麻烦,我提出帮他,没想到他不但不肯接受我的好意,还以为是我在背后捣鬼。”
  “然后呢?”肖岱桦面容凝肃地追问,“你又跟他发火了?”
  “没有,我只是……”
  他只是有几分恼怒,够不上发火的级别。
  肖岱桦全当他默认,薄外套从肩头掉下来也顾不上拉,前一刻还和蔼疼爱的容色瞬间沉下去。
  “肖默存,记不记得你几个月前答应过我什么?”
  父亲叫儿子的全名,自然是为了教训。如今世界上也只有肖岱桦一个人能让倔强的Alpha心甘情愿老老实实地听教训。
  “说话!”肖岱桦低吼。
  “记得。”肖默存回。
  “记得为什么做不到?你堂堂男子汉,说过的话难道也不作数?咳咳、咳咳!”
  肖岱桦已经许久没有以这样严厉的口吻跟儿子说话了,话一出口急得呛咳起来,床晃得地动山摇。
  “爸、爸你别激动,是我犯浑,你别生我的气。”肖默存忙站起来给他爸顺气,神色难得焦急。
  肖岱桦严肃地推开他的手,头一回用极端失望的表情看着他。
  “那你说给我听,当初答应过我什么?”
  病房骤静,肖默存像尊石像一样直立床边,面对着虚弱的养父。
  “你哑巴了?”架势和十数年前拿着擀面杖教育他如出一辙。
  肖默存剑眉紧锁,扛不过了,慢慢开口:“我答应过你,把对工作和朋友的耐心留给身边的人,不再随便发火,不说反话。”
  肖岱桦这才肩膀稍松,拧眉质问:“爸是不是还告诉过你,只有懦夫才会对外人和颜悦色,对亲近的人发火。因为他们不自信,为了赢得别人的肯定,对着外人的时候表现得礼貌又有耐心,一到打不散的亲人面前反而原形毕露。你是懦夫吗?”
  “我……”
  涌到喉间的词散成了零碎,句不成句。
  父亲说得对,他把所有的坏脾气通通留给了打不散的亲人、赶不走的爱人。明知是自己的错,仍紧咬牙关不肯服软,等着对方先来道歉。
  肖默存沉默良久,终于突破心理防线。
  “我知道错了,爸,我一定改。”
  这一次他的确知错了,可惜为时已晚。
  小时候他闯了祸,父亲也是这样说教与威吓并用,逼得他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同时做出男子汉的承诺。
  如今他已经这样大了,还曾为人夫、为人父,肖岱桦却还是放不开手。
  做父亲的总要念叨孩子直到最后一刻。
  半晌后,肖岱桦语气渐渐软了下来:“默存,爸一直知道你心思深、懂事早,人又骄傲,所以凡事都让你自己去处理,可你瞧瞧现在……好好的家就这么散了,孩子也没了,人又成了这样,让我怎么放心?”他嗓音发哑,“小念是个多难得的孩子,孝顺、知道疼人,还一心一意对你,只可惜我们没福,留不住他。再过一段时间连我也走了,谁还能在你身边听你说两句话?”
  肖默存立刻摇头:“不会的爸,你不会走的。”
  “傻儿子……”肖岱桦拍了拍膝上的手,“是人都会走,早晚而已,爸只是放心不下你。你生父那边多的是尔虞我诈,将来就靠你一个人了,凡事要多小心,别再轻易得罪人。这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
  他顿了顿,轻轻揉搓儿子的手背,“爸怕你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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