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里遇见小知了(16)
“走吧,孟哥。”
孟里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偷停了。
他带方知卓去的是近邻郊区的花田,醉蝶花和百日草像是大地铺上的彩色棉被,松软漂亮,还有一簇向日葵迎着太阳茁壮生长。
方知卓从没想到这个小城能有这么漂亮的风景,他甚至看的呆了。孟里拽着他到向日葵下坐好,周遭的植株为他们造了天然屏障。他们开始接吻,像每一对热恋的情侣一般唇舌交缠,情/欲翻江倒海袭来,终于冲破桎梏,进而焦灼不堪,破土而出。
荒唐,但这就是少年人的爱情,纯粹炙热,干净漂亮,如同此时此刻从叶片中渗进的日光。
两人一直呆到日落西沉才回去,孟里还沉浸在喜悦中,恨不得把机车当飞机开,将将到一条暗巷,方知卓突然拍了一下孟里的后背。
“停车。”
“怎么了?”
孟里解下头盔,朝着方知卓的目光看去,登时皱起了眉。
应该是哪个不能惹的纨绔子弟,把一个姑娘像牵狗一样牵着。那姑娘脖子被领带勒着,脸色红的快发紫,却依旧能看得出极为漂亮。她双手胡乱的扯着脖子间的领带,看到方知卓和孟里,眼睛里露出了求救的光。她咿咿呀呀的喊着,像是溺水将死的人想抓住最后的希望。
孟里把机车停在一边,示意方知卓留在原地,快走几步,一拳就打到了施暴的男人脸上。那男人很年轻,衣品很好,着实像个富家子弟。孟里打的太冲,等那男人反应过来,鼻子和嘴已经出了血。
“放了她。”
孟里看向地上挣扎的姑娘,男人却只淡笑。
“劝你别多管闲事,她爸欠我爸钱,这是我买的一条狗,狗在我手里,我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这是活生生的人,你这是犯法!”
孟里急火攻心,拽住男人的领子还要打,被及时赶过来的方知卓制止。方知卓看得出来,这人衣着光鲜,出言狂妄,不是有钱就是有权,他们定是惹不起的。
那姑娘死死拽住方知卓的裤脚,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
方知卓看着她光洁脖颈上的勒痕,像是洁白绢布上刺眼的红,眼睛突然很疼,转头看向孟里的时候,却发现那男人已经把孟里贯到地上开始还手。
“你先走,快点。”
方知卓再没心思管这姑娘,随手在一旁垃圾箱寻了根手指粗的铁棍应战。
男人应该是叫了帮手,他们很快被围住。孟里已经挂了彩,校服上沾了斑驳血迹,他抬手抹了抹嘴角,跟方知卓并身而立,声音有些嘶哑。
“知了,你赶紧走,你刚被保送,不要惹麻烦。”
“不可能。”
方知卓撂了三个字,孟里还想说什么,却着实没了时间和能耐。这些人显然不是吃素的,手里也都带着家伙,混乱中,孟里只觉得有一种不详的预感。那男人远远的站着,并没有插手,他用一种探寻的目光看过来,然后他突然笑了。
方知卓打的正酣,却用余光瞟到了那个男人露骨的眼神。那男人在看孟里,用一种盯着猎物的,赤裸的眼神,那眼神让他焦躁且愤怒,甚至从脊背升腾起了浓烈的恶心。
寡不敌众,二人很快落了下风,方知卓和孟里被几个人压制着,那男人走过来掐住孟里的脖子,手指往下探入,孟里目光阴冷,眯起的眼睛里警告一触即发。
“你们是一对儿吧。我很欣赏你,不然跟了我?”
“操/你妈,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孟里啐了他一口,男人变了脸色,手指开始施力,孟里登时有些喘不过气来。男人突然低下头咬住他的嘴唇,孟里睁大了眼睛,恶心和难耐充斥了他的整个大脑。但他还存留着一丝的理智,他没有张嘴,只是死死望向男人的眼睛,一边试图寻求机会反击。还没用他找到突破口就听到了方知卓的低吼,血的颜色冲击着他的眼睛,视线一片模糊,男人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希望方知卓做个胆小鬼。
男人的哀嚎响彻了整条暗巷,方知卓一直贴身带着的那把瑞士军刀扎进了他的左眼。
孟里回过神,看到那几个压制方知卓的男人手臂或手指也各有伤势。方知卓就像个浴血的修罗,他喘着粗气,鞋底踩上男人的脸,像是要碾碎他的头骨。
男人大声的嚎叫着,方知卓对此似乎十分享受,一直到那几个帮手回过神将他压制住,他都一直沉寂在那男人伤势的喜悦中。
警笛声由远及近传来,受伤的男人如同笼中困兽,嘶吼着放出狠话来。
“你们两个,一个都活不了。”
警察很快赶来处理现场,并控制住了方知卓。也许是路人报的警,那个姑娘已经不知所终,始作俑者的消失使得境况对他们二人越发不利。孟里终于从那几个人的束缚中解脱出来,他的瞳孔像是有黑色的漩涡,内里暗潮汹涌。他示意几个警察放开方知卓,一字一顿的说道。
“刀是我的。”
方知卓似乎还想说什么,孟里扬手就给了他一拳,他面无表情,声音低沉坚定,说出的话掷地有声。
“刀是我的,人是我伤的,他只是握过刀而已,你们带我走就行了。”
第十九章
场面闹的特大,救护车呼啸而过拉走了废了一只眼睛的男人,带头的警察压根没管孟里的那套,大手一挥。
“少废话,给我都带回所里。”
一撮人都被带上了警车。方知卓挨了孟里一拳也没什么反应,他一双眼睛都追着孟里有些破了皮的嘴唇看。孟里把头拧到窗外不理他,他心里又难受又害怕,他生怕这件事耽误了方知卓的前途,虽然保送的事已经定下来了,但涉嫌犯罪可就保不齐。
半大的孩子,想事情永远是最坏的打算。
旁边的警察絮絮叨叨的给他们上着政治课。
“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这么燥呢?闯了大祸了。有什么事不能报警解决,手机都是摆设是吧。半大个孩子,想进去蹲一段时间怎么着啊?”
“要坐牢么?”
孟里猛的抬起头看着警察,嘴唇有些抖。
“要坐牢我去,他是高材生,他前途……”
“孟里,出什么事我担着。”
方知卓呛了一句,孟里劈头盖脸的骂了过去。
“你担个鸡毛!方知卓我告诉你,这件事跟你半点,一星的关系都没有,你给我记住了。”
旁边那两个警察乐了。
“别说,这两个屁孩子还挺义气。”
“都没成年吧,要是对方不追究,肯走民事,赔了钱,所里走从轻处罚,拘留十五天,交点罚款就行了。”
“没那么简单。”
副驾的警察抽着烟,神色凝重,肩上警衔明显要高一级。
“那是财政局长家的公子。”
一时所有人都没说话,副驾的那位从前面递了他的手机过来。
“给家里人打个电话,赶快想办法,都是学生,前途别就这么毁了。”
后座的两个警察交换了一下眼神,也都叹了口气。
“惹谁不好惹了他,你们啊,自求多福吧。”
方知卓接过手机给方韶华打了个电话,简单说了一下情况就挂了。
“怎么样,方伯伯说什么?”
“他说告诉孟叔叔,一会他们一起来提我们。”
方知卓把手机还回去道了个谢,孟里没说什么,但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两个孩子到所里简单做了一下笔录,方韶华和孟亚军也很快赶到了派出所,警衔要高一级的那位是副队长,他当时就认出了被伤的那个是谁,和两位家长也话里有话。
“伸张正义不是孩子们能干的,更何况他们说的那个女孩子一直找不到,情况非常不利。有些话我不好说,官大一级还压死人,更何况……”
副队长把方韶华拉到一边,避开摄像头点了根烟。
“有人找人,有钱花钱,别怕倾家荡产,不然俩孩子就毁了。”
他拍拍方韶华的肩膀,叹了口气。
“小地方,没辙。”
孟亚军气的眼睛血红,一脚踹到了孟里肚子上,旁边两个警察连忙把他拉住。
“别打别打,得教育,暴力解决不了问题。”
“你到底想让咱们家欠你方伯伯多少人情!我怎么有你这么个不省心的儿子!方知卓的前途要是毁了,你死了都没用!”
“孟叔叔,您别打他,人是我伤的,和他没关系。”
方知卓眉心紧皱,扶住被踹倒的孟里,心疼的不行。孟里捂着肚子,却还硬着声音揽罪。
“是我伤的,欠的人情我还,要坐牢我来坐。”
门外的方韶华听见里面的动静,急忙跟副队长比了个手势。
“抱歉,我先失陪。”
他快步走进屋里拉住了孟亚军。
“亚军,你打孩子干什么!”
孟亚军看着这个多年的老友动了动嘴唇,突然一把将方韶华抱在了怀里,他牙齿打着架,声音都有些颤抖,但依旧一字一顿道。
“韶华,知了的前途不能毁,一定要把知了摘出去。你跟张帆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不能让他出事。”
“那孟里呢?你也就孟里这么一个儿子。”
方韶华声音低沉,但有力的穿透进了孟亚军的鼓膜。
“你当年对我的情分我都记着,我还不完,两个孩子,一个都不能少。”
张帆下了专业课,给几个学生解答了一下问题,刚要走,看到旁边女孩子正看手机上的小视频。
“我去……太血腥了吧,长这么好看,下手怎么这么狠啊……”
旁边的女孩瞄了一眼,往后大退了一步。
“快关了快关了……那人眼睛肯定瞎了……太吓人了。”
张帆一听到打架,下意识用余光扫了一眼,那一瞬间她的心脏似乎停跳了。
她也许会认错孟里,但她绝对不会认错自己的儿子,也不会认错那把瑞士军刀。
那是方韶华送给方知卓的十六岁生日礼物。
她几乎是跑出的教室,甚至连包和u盘都忘了拿。
方韶华这边刚把手续办完,多交了罚款,派出所这边意思意思教育了一下,也没用拘留,就让他们提人走了,毕竟难弄的大头还在后面,方韶华和孟亚军的手机已经被那边打爆了。
四个人刚出派出所,就看到了气喘吁吁跑过来的张帆。张帆应该是跑着来的,披肩掉了一大边,原本白皙的脸因为焦急涨的通红,她几乎没给任何人反应时间,抬手就给了孟里一个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