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班的男神(112)

    高明轩伸手擦掉小男孩吃到脸上的奶油，语气不佳地说：“慢点吃。”
    小男孩甜甜地笑着应着。
    给烤肉翻个面，夏大阳看向坐在对面的人。那人低头玩着手机，看界面像是微博，又像是贴吧。高明轩从来只看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他将目光从手机上抽出来，刚抬起头就跟对面的人来了个对视。前者愣了一下，良久勾起嘴角问道：“好看吗？”
    被抓包的人略显窘迫地摸了摸鼻子，大脑飞速运转寻找合适的理由，他将手覆上旁边小男孩的脑袋，说了一句：“他更好看。”
    高明轩：“……”
    眼看着高明轩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缝，夏大阳忍不住乐了，摆摆手说：“逗你的，哈哈哈。”
    “我小时候，也好看。”而高明轩却这么说道。
    夏大阳怔住。
    三月份看的秦生主题画展至今还记忆犹新，除去《路过人间》那幅画风极为阴暗沉郁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画作，还有另外一幅画令他印象最为深刻。巨大的画幅中是男孩灿烂的笑脸，双眸天真清澈，脸上浮现出浅浅的酒窝。
    记忆中的那个小男孩确实是极好看，可以说胜于此刻坐在旁边的混血小男孩，精致到让人不忍心去触碰。是……是天使一般的存在。
    不，那个男孩长大了之后也是极好看的。
    不输于任何人。
    “嗯，好看。”夏大阳笑着点头。
    高明轩将手机放到一边，用手撑着脸，微侧头看向对面眼睛笑成两道月牙的少年，心底的柔软也禁不住跟着砰砰直跳。
    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香气，轻盈舒缓的音乐萦绕于耳，时不时有几声金属刀叉碰撞间发出的清脆声响。
    夏大阳将几块烤熟了的肉放到生菜上，蘸上酱料再挤上炼乳，卷成一个卷送到高明哲嘴边。男孩眯着眼睛，一脸享受地张开嘴咬了一口，喉间发出满足的哼哼。
    高明轩喝了一口冰镇酸梅汁，不自觉间黑了脸：“高明哲，你没手吗？”
    男孩被吓得噎了一口，他艰难地咽下嘴里的食物，又喝了小半杯水顺气。他看向夏大阳，漂亮的湛蓝色眼睛里写满了委屈。
    夏大阳忍不住嗤笑出来，摸了摸男孩柔软的脑袋，安慰道：“没事没事，明哲继续吃，来，张嘴，啊——”
    高明轩沉默地看着立刻张开嘴咬住烤肉卷的小男孩，后者挑了挑眉毛，小眼神毫不掩饰地飘过来，透露出满满的嘚瑟。
    啧，讨厌的小孩。
    总算是吃完了这下午餐，高明哲小心翼翼地说想去看动画片，夏大阳自然是二话不说就带他去了电影院。
    在美团上购了三张电影票，看的是最新上映的迪士尼动画片，由于是临时决定要来看的电影，买的票也是最近的场次，所以他们在最后一排偏右的座位。夏大阳觉得这样也好，省着这两尊祖宗疯狂吸睛。
    高明哲抱着一大桶爆米花，那爆米花的盒子都有他小脸的两倍大了。高明轩和夏大阳人手一杯冰可乐，前者另一只手里拎着男孩的小书包，上面还印着加菲猫的图案。
    进入影厅后，高明轩坐在最里面，夏大阳坐在靠过道的位置，高明哲坐在中间，是小男孩特地要求这么坐的。
    正片开始放映前依旧是该家电影院的火灾逃生及各种安全注意事项，坐在中间的小男孩一脸兴奋，不住地往嘴里塞爆米花，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高明轩偏过头，中间的小男孩根本挡不了他的视线，他可以轻松地看到坐在外侧的人。
    影厅中昏暗的灯光打到他的头发上，泛出幽深的光泽，挺直的鼻子跟他爸夏大海有七分相似，只是相比较而言，他的更为恰到好处地适合那张脸。
    鼻子下面是厚薄适中的嘴唇，在灯光的照射下反射出盈盈的微光，显得更加柔软。
    高明轩知道，他知道那嘴唇有多柔软。因为……
    他吻过——
    三次。
    第一次，是张宸生日聚会那天。他背着醉醺醺的夏大阳走在空无一人的小道上，他记得很清楚，那时漆黑的夜空中闪着几颗繁星，他记得那时的空气中飘过青草的芳香，他还记得，夏大阳的嘴唇从他嘴唇上蜻蜓点水般拂过的感觉。
    温热，散着一丝酒香。
    第二次，是在平日里的午间。已入梦乡的他被身上的重物压醒，将重物移去后的自己想继续睡觉，却被嘴上突然传来的触感惊醒。
    柔软，嫩滑，带有平缓的吐息。
    而第三次，就在昨天。他……乘人之危。在那个人醉酒睡着之际，他悄悄吻了上去。
    一如既往的柔软，只是带了些烧酒的桃子味，以及牙膏的薄荷味道。
    电影正式放映，是小朋友喜欢看的题材，夏大阳瞥向全身紧绷认真看电影都顾不及吃爆米花的小男孩，无言地笑了。
    抬头间，没成想对上正在注视自己的人。夏大阳一时间有些无措，他问：“在看什么？”
    话一出口他便愣住。
    ……好熟悉的场景。
    好像很久之前，也是在电影院，那个此时正看着自己的少年也这么问过自己。
    “在看什么？”少年问。
    “……啊，我看你真的很帅啊。”他窘迫地回答。
    “那你再看一会儿。”少年挑眉，把脸凑到他面前，沉声说。
    “哎呦你可别，看够了看够了。”他故作镇定地回答，似在掩饰自己的不安。
    夏大阳一声不吭地与那个目光深邃的少年对视，只有他本人知道自己的心跳在逐渐加快再加快，喉咙甚至都紧张得发紧，最后他听到对方用很认真的语气说：“在看你。”
    握着冰可乐的手颤了颤，盛可乐的纸杯上面沁着密密麻麻的小水珠，湿了指尖。夏大阳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他听到自己用一种极为漂浮的声音说道：“那……那你再看一会儿。”
    “好。”
    他说好。
    与此同时，在另一座城市，刚从网吧出来的陆宇翔伸了个懒腰，他看向远方天边的金粉色晚霞，念叨着：“饿死了饿死了……”
    一辆别克在他身边停下，又在他惊悚的眼光中缓缓降下车窗。果然，钱昀那张脸出现在眼前。她恶狠狠地盯着陆宇翔，咬牙切齿道：“陆宇翔，跑网吧来玩了是吧。”
    “不不不，老师你听我解释！”
    “不听！”
    城市的另一角，坐在钢琴前的女孩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弹奏第四十遍这首复杂的曲子。
    当中途再一次出现错误时，她懊恼地重重按下琴键，发出刺耳的轰鸣。
    她不是天才，在舞台上的光鲜亮丽完全都是靠台下无休止的练习铸就而成的。她不像高明轩，不像那个看起来心高气傲的少年，即使毫不付出也能在数学上获得惊人的成绩。无论是在钢琴上，在学习上，还是在任何她父母强制要求的标准上，她从来没有任何捷径。
    女孩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开口时又换上平日里那副咄咄逼人的语气，她问：“你在哪呢，请你吃饭去。”
    电话另一头的女孩从跑步机上下来，她摘下耳机，平复好呼吸才回答道：“……在健身房。”
    “还在健身房？”女孩合上钢琴盖，她难以置信地提高了音调，“不懂你怎么想的，你现在就挺好了，反弹不了的，你信我。”
    接着她又补充道：“胖了我就陪你去健身房减回来。说吧，在哪了，我过去找你。”
    电话那头的女孩抹掉额头上的汗水，却始终沉默不语。
    她在减肥路上付出了很多很多，不要命地奔跑，疯狂地骑动感单车，不顾周围异样和嘲笑的眼光跟教练训练。处于瓶颈期的她哭过，吼过，甚至几度产生放弃的念头，但最后，都还是坚持了下来。
    因为她有向往。
    ……不切实际的向往。
    夏东步伐轻快地走在家具城中挑选新房的家具，他很久没那么放松过了，自从当上医生。给爱人打去电话，他问：“慧啊，你看我刚给你发的沙发，怎么样？”
    女人迟疑了一下，最后说道：“款式很好看，有别的颜色吗，这个太不耐脏了，我们都很忙……”
    “还有个咖啡色的。”他说。
    “那就咖啡色吧。”女人说。
    “好。”
    “还在忙吗？”夏东问。
    “嗯，”女人略感头疼地叹了口气，“医院昨晚上进了一个病人，我是他的主治医生，很棘手。”
    “不用担心，你是最棒的。”夏东笑着说，“相信自己，我的新娘。”
    女人看向办公桌上触手可及的合照，目光变得温柔如水，一扫平日里的雷厉风行，她笑骂道：“嘴贫。”
    另一端年迈的老头孤身一人坐在板凳上，暖暖的夕阳照到他身上，散发出奇异的光彩。
    他回忆起自己年轻的时候，与那个女子的相遇，回忆起那片茂盛的竹林，回忆起那清澈的涓涓细流，回忆起温婉的女子轻声呢喃：“我最喜欢竹子了。”
    从那之后他闲暇时所涂鸦的东西，都是竹子。
    他忆起他们的相识到相知，在那之后，他们办了一个简陋的婚礼，没多少人去，婚房里也都是老家具，再然后就是她怀孕，生下了白白胖胖的小子。
    她从少女变成家庭主妇，从心怀理想向往自由的文青变成考虑茶米油盐的普通人，她会因为贫乏而偷偷叹息，因为儿子的调皮而无奈，因为一个便宜的礼物而惊喜……
    一声长叹消散在空气中。
    快了。
    一切都显的颇为陈旧的小区中，秦老头恣意地躺在铺着凉席的长椅上，他摇着手中的蒲扇，嘴里哼着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