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34)
“所以这个小女孩就是他们家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那他为什么要养一个小女孩在家?”唐小池想不明白。
叶潮生拍了下他的肩:“这孩子的数据放进失踪人口库里找了吗?”
“找了,没有任何记录。”唐小池说,“他家是从饶城那边过来的。我在想,有没有可能这个孩子是他们从饶城带过来的?要不我联系下饶城市局那边查一查吧?”
眼看路越走越窄,只能另辟蹊径。
叶潮生又叫洛阳带人把梅苑北区大门二十五号和二十九号两天的监控视屏从头看了一遍,依然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下午法医那边打来电话,汪旭接的。汪旭同志挂了电话,脸胀得通红:“叶队,法医那边带电话来说在苗季的……那个地方发现了一根针。”
叶潮生:“那个地方是什么地方?”
汪旭同志结结巴巴:“就……就那个地方……尿尿的地方。”
蒋欢“噗”地笑出了声:“小汪你直接说不就完了?啥叫尿尿的地方啊。”
汪旭为难地看她一眼。
叶潮生走过来:“法医具体怎么说的?”
汪旭挠挠头:“就说他们一开始解剖也没注意那个地方,今天拉去做全身X 光扫描,才发现那个地放被塞了根针。只有苗季有。”
蒋欢在旁边说:“这听起来就可不大像寻仇灭口了。我们不会又遇上个变态吧?”
许月上午来时,带来了海公大那个项目给张庆业做的行为动机分析。蒋欢刚刚看完这报告。
海公大的这个项目组给张庆业做了完整的心理测试和人格分析,他们认为张庆业黏住受害者的眼睛是典型的“关注渴望”。许月拿来这份分析报告时,罕见地和蒋欢吐槽了一句,这报告胡说八道的水平和他学生写的论文不相上下。
☆、玩偶之家 七
“所以许老师对张庆业的分析报告有不同的意见?”
许月少有的板起脸来,声音也比冷下几分:“秦教授很清楚,张庆业在谈话里没说实话,这份报告的立足点就有问题。”
秦海平倒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随即在许月身边坐下,面上和风细雨:“话是这么说,但毕竟没人拿得出他撒谎的证据。就算你我认为张庆业没有说实话,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他为什么而撒谎,撒了什么谎,和证据在哪里。要回答这些问题,就等于反驳了刑侦队的侦查结果。小许你,这个项目要做下去,就得拿出一点像样的研究来。我们不能仅凭着一点猜测,就彻底推翻警方的结论。”
许月侧头看他:“你觉得张庆业是独立犯案吗?”
秦海平微笑:“所有的证据都证明了这一点,除非我们能拿出新的证据,否则……”他摊开手,耸了耸肩。
许月盯着他看了几秒,到底还是没把嘴里的话说出来。
“叶队,”蒋欢冲进小办公室,“我联系到唐兰以前在饶城就职的学校了。这个苗季太有问题了。”
叶潮生手里正端着一杯黑得发邪的苦水,正要往下灌,闻言放下杯子。
“唐兰三年前在饶城一个小学当数学老师,还辅导那个学校的奥数竞赛。起先联系的是她们学校的教务处,对方跟我说唐兰是自己辞职的,至于原因她不清楚。这一听就不对。唐兰是公立学校的老师,辞职以后档案社保都要转走,教务处怎么可能不知道她辞职的原因及去向?”蒋欢缓了口气,“我又想办法联系到了以前和唐兰一个组的老师,这才打听出来一点事儿。这个唐兰以前经常带学生回家辅导,其中有一个去过她家的小女孩儿告诉她父母,说被唐兰的丈夫苗季猥|亵了。”
叶潮生一双桃花眼微微眯了起来:“然后呢?”
“他们夫妇当然不承认了,不仅不承认,还反咬了小孩家长一口,说那小孩家长是因为孩子奥赛成绩不好进不了奥赛队,故意打击报复她。学校当时可能一是不想闹大二是确实没有证据,就想息事宁人。”
叶潮生:“那她为什么最后还是辞职了?”
“这个就是据说的部分了。”蒋欢说,“据说那个小孩家里有亲戚是教育局领导。他们家眼看通过正常渠道没办法解决这个事,只好通过别的手段给唐兰穿小鞋。先是卡了她教师职称,后来又不让她带奥数。外加别的小孩的家长听说了这个事以后,也不愿意再让唐兰教自己的小孩,别的老师对她也是指指点点,她最后受不了就辞职了。”
叶潮生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他就懒得刮胡子了,嘴边跟雨后春笋似的冒出来一圈青黑的胡茬。叶队长颇自信,觉得颓废也是一种美。
“叶队,你说现在怎么办?要不然我去饶城找那个被猥亵的小女孩一家聊聊吧?”蒋欢见他不吭声,心里急得像几百只猴子同时挠树。
叶潮生看她一眼:“你觉得那家人作案的概率有多大?”
蒋欢被问得一愣:“应……应该没多大吧?真要想杀人报仇,这三年过去了才想起来这茬事,未免有点太能忍了吧?”
“你可以去联系一下查查他们的不在场证明什么的,”叶潮生说,“但我觉得不会有什么收获。”
蒋欢泄了气:“不管怎么说,我先查查吧。”说完就出去了。
叶潮生端起桌子上的苦汤水,闭眼一仰脖跟就义似的一口气灌了下去。这是叶母看叶潮生加班太辛苦,找了个什么领国家津贴的老中医开的滋补方子,专门让人熬了给他送过来。
他咽下嘴里最后一口苦汤,拉开抽屉到处找糖,翻了半天没翻到,倒是翻出来前阵子给许月买药时顺手买的的维生素软糖。蓝色小熊样子的软糖装在一个大塑料瓶子里,颇有几分可爱。他把软糖拿出来放在桌上,准备下班的时候带走。然后又掏出手机,给许月发了个信息,叫他在学校等着自己去接。
虽然现在手上案子棘手,但是挡不住叶队长的爱情小船它乘着风说来就来了。叶潮生满面春风地做完这些事,才拨通了唐小池的电话。
唐小池去了趟银行,调出了苗季两年来所有的流水。
唐小池在电话那边焦头烂额:“定期的打款确实有,每半年十万,收款人我已经发给小汪了,让他去查,应该很快就有结果。这个苗季每年给一个叫启明福利院的企业账户打二十万,这个钱基本占了他年收入的一多半,外加他家在梅苑的那套房子是贷款买的,每个月还有万把块钱的贷款要还,难怪他财务这么紧张,还欠着卡债呢。”
唐小池的电话刚挂了,汪旭就敲门进来:“叶队,这是我查到的福利院的相关信息。”
叶潮生接过汪旭递来的资料。
“我上网查了一下,这个福利院在饶城很有一些口碑和名气,经常接受多方善款。”汪旭说,“他们福利院有个网站,在上面可以查到他们所有的捐助者。”
叶潮生看了几眼便那纸放在了一边,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叶队,我们现在怎么办?”汪旭小心翼翼地看着叶潮生的脸色,“是不是通知饶城那边去查这个福利院?”
叶潮生拧着眉头:“你们能查什么?查福利院的每个工作人员的不在场证明?”
“查钱的去处?”小汪挠头。
“那就是经侦那边的事情了。再说了经侦又凭什么无缘无故地去查账?”叶潮生站起来,叹了一口气,“算了,去联系一下这个福利院吧,能查多少是多少吧。”
汪旭出去后,叶潮生找出来一只笔,又从桌角一大堆文件里抽出几张已经过期作废的纸页,在背面的空白处写写画画,一一罗列他们这些天的所得。
他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大对劲。这个发匿名催债信息的人,其真正用意仿佛并不是要钱,而是要用这条信息将警方的注意力转移到苗季的财务问题上。信息的内容看起来语焉不详,却又点出了关键的付款时间,恰好能和苗季给启明福利院打钱的规律对上。
叶潮生扔开笔靠回椅背上,垂眸盯着桌上的纸,长长的眼睫在将一双桃花眼遮在阴影之下。
他不做声地想,假设这条信息透露的内容是真的,那么“租金”一词,指的又是什么?租赁的又是什么东西?
案子调查进展缓慢,苗家遇害的小女孩DNA 数据在公安系统库里多次比对仍然毫无结果。无奈之下,刑侦队只能向社会发布启事,征集相关的信息。由于受害时间过久,小女孩的面部发生改变,技术部门又给小女孩做了面部复原图片,大致复原了她生前的样子,一并发布到了网上。
叶潮生难得地按时下班,开车直奔海公大。案子破不了,日子还是得过的,恋爱更是要谈的。
他自认为和许月算是把话说开了,可不管怎么说六年的空白都实打实地在那里。别人的六年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他才堪堪讨到一个吻。这个节奏让叶队长觉得很不满意。
他在海公大门口接上了许月。许月最近忙得厉害,还有十几天就期末考试,忙着应付一波又一波来问问题的学生,还要和教研组的商量着出期末考试的卷子。往常他有课才在学校里呆一呆,最近这几天几乎整天整天地泡在了学校里。
“案子查得怎么样了?”许月心里最惦记的还是案子。
叶潮生三言两语地把查到的新线索说了说。
许月蹙眉沉默了一会,低声说:“……孩子是父母的一面镜子。如果你们要了解苗季和唐兰到底是什么样的,可能苗语是一个突破口。”
叶潮生正想说可苗语死了,突然明白了许月的意思:“他的心理医生?”
“嗯。”许月点头,“苗季送苗语去看心理医生,说明他对这个儿子还是很关心的。另一方面,恐怕也是因为苗语的精神状况到了不得不看医生的地步了吧。”
叶潮生趁着红灯停下来的一点空隙,拨通了汪旭的电话,叫他去查苗语的心理医生。
叶潮生挂了电话,有心想把话题从工作上转开,“你下半年是不是要去南校区教课了?”
许月“嗯”了一声,而后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的?”
叶潮生笑了起来,眉眼中露出几分小得意,不答许月的话:“那你到时候还在住海公大的宿舍就不方便了。南校区和市局离得还挺近,你不考虑在中心区这边租个房子?”
许月沉默。倒不是他多喜欢住学校宿舍,一来找房子麻烦,二来他那一点当老师的工资负担海城中心区的房租也确实吃力了些。方嘉容的案子结束后,雁城局给他发的那笔奖金他都匿名捐给了许之尧的受害者家属,自己没留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