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有欲(46)
当听到卧室门关上后,缩在沙发上的人才慢慢睁开眼,毫无睡意的奚浅开始猜想陈雁昭出来的种种原因。他想说什么?是执意要换回来?还是想让我回去一起睡?不可能吧……如果可以同床共枕,刚才就答应了。或许他是来问我还有什么东西要拿,然后锁门?
一想到陈雁昭这么怕自己,奚浅一天的好心情顿时没了,为什么还不相信自己呢,他已经不是曾经那个混蛋了,现在的他不会逼他做任何他不想做的事。客厅冷飕飕的,被子又很薄,还没入睡奚浅就发冷地缩成一团,想来日后睡床的日子遥遥无期,奚浅权当这是陈雁昭对自己的考验,于是当即决定明天去家具店买个舒服的新沙发回来,还得再来一床厚被子。
可惜事与愿违,别说第二天没给陈雁昭做早饭,就是到了中午奚浅也没爬起来,开始还以为睡硬沙发睡的浑身酸痛,可起来活动了一会儿仍感到头昏脑胀,嗓子像被木片刮过,咽什么都疼,这才发现不对头的奚浅一量温度计,高烧直逼三十九度。
哈?不至于吧,怎么说他高大威猛,在沙发睡一夜居然睡发烧了,或者是自己心太重,琢磨了一宿陈雁昭,结果把毒火逼出来了?
傍晚时分,吞进一片退烧药,奚浅开始为陈雁昭做晚饭,待饭菜做好后,才给自己煮了一碗稀粥。
陈雁昭进门的时候吓了一跳,只见奚浅顶着一头鸡窝乱发,眼圈发青,正裹着棉被喝稀粥。
「哈!回来啦……嗯!快来吃饭吧。」一天没说话,开口居然变成了公鸭嗓,奚浅使劲清着烧痛的喉咙,笑眯眯招呼陈雁昭。
「你这是怎么了?」邋遢的奚浅和昨天判若两人,不仅嗓子哑了,好像连鼻子也塞住了。陈雁昭走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好烫!「你发烧了?」
「没事,快吃饭吧,今天外面冷吧。」喝完碗里的稀粥,全身热乎乎的,见自己的提神丸回来,奚浅立刻打起精神,笑呵呵望着他。
「你吃药了吗?是不是昨晚冻的?」都这个样子了还不休息。
「可能半夜踢被子了吧,没事,我身体健壮,明天肯定好。」奚浅刚咧开嘴,没等扬起笑容鼻水就流下来。
「还说大话,快去睡觉。」陈雁昭催促着,可奚浅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一个劲地说「没事」、「我一天都没看到你」、「有好多想和你聊」之类的话,最后没有办法陈雁昭只得亲自把他架起来,送进卧室的大床上。
一躺进温暖的被窝,发热症状立刻显现出来,奚浅觉得自己好像倒在了滚烫的沙地,所有强撑的活力全部随扬起的沙子消散的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具疲乏高温的躯壳。服下的药物终于发挥作用,拉着陈雁昭没说两句话,奚浅就迷迷糊糊昏睡过去。
回到餐桌上,陈雁昭一顿饭吃的心不在焉。奚浅真的变了,变傻了,明明发着高烧还装作没事人一样给自己做饭,他给了自己太多体贴与温柔,好到这一切都像是在做梦,陈雁昭想重新开始编织幸福,可他又矛盾地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感情,他不敢马上享受,他害怕万一又像以前那样,刚到幸福的天堂就狠狠跌入痛苦的深渊。
奚浅睡的昏天黑地,梦里全是陈雁昭,一会儿远一会儿近地跟在自己身边,想抱他的时候,他总是跑的远远的,可一看自己难过伤心,他又慢慢靠过来,这样来来回回了好几次,奚浅急得浑身直痒痒,他发誓要抓到他,抓到了就再也不放手……
「啊!」
看准时机,奚浅终于如愿以偿抱到了陈雁昭,而且这一次耳边还真真切切听到了他的叫声,费力睁开眼,当望到身旁一脸惊讶的人时,奚浅兴奋地简直分不清这是梦里梦外。
「你怎么了?我刚想叫你吃药,你就抓过来了,差点把水碰洒了。」拿开奚浅圈上自己的双手,陈雁昭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挺热的,起来喝点水吧。」
睁开眼的世界似乎没有梦里那么逍遥自在,眼珠子动一动就疼的要命,即使有灯光的屋子里仍感到十分昏暗,不过有陈雁昭陪在身边,这点小病痛根本不算什么。「嘿嘿,我梦到你了……现在几点了?你吃饭了吗?」
「早吃过了,我都做完好多事了,睡前来看看你。」待奚浅喝完水,陈雁昭又喂他吃过一次药,之后仔仔细细帮他盖严被子,这才站起身,「好好睡吧,我去外……」
「别走……」刚躺好的人忽又窜起来,滚烫的身体紧紧贴住陈雁昭,双手死死抱住他的腰身,生怕宝贝没了似的。「今晚睡在这吧……就当照顾病人了好吗?」
高大的男人此时像孩子一样抱着自己央求,看着奚浅可怜的模样,陈雁昭只好答应下来。他说了几次不走,可奚浅就是不信,直到自己钻进被窝,他仍紧紧搂着不放。
两个人躺在一床被子里,身子很快热起来,完全感觉不到屋子里的冷气。陈雁昭刚翻过身,奚浅就从后面抱住他。
「过完年我想找个稳定的工作,不想老往外城跑了。」
「自由职业不好吗?」被奚浅用力抱得浑身紧张,陈雁昭心跳的厉害。
「没事在家的时候好,有事就不好了,每次出去时间太长,我舍不得你。」凑在陈雁昭耳边吐着热气,奚浅像大猫一样蹭着他。
大概发烧也传染,陈雁昭只觉脸颊和耳朵燥热不堪,心跳乱了节奏,不知所措。「发烧话还这么多,快睡吧,要不然明天也退不了。」
听出了陈雁昭的害羞,奚浅微笑着握住他的手,涌上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其实有时候发烧也挺好……至少可以像这样抱着你睡觉……呵呵……不说了,睡吧。」
搭在腰上的手臂紧了紧,奚浅在身后调整了一下姿势,不一会儿呼吸变得均匀起来。
呆呆出神良久,陈雁昭才慢慢抽出被奚浅握住的手,反过来轻轻覆在他手上。
第54章
奚浅的身体毕竟还是健壮,只在床上躺了两天,人又恢复了活蹦乱跳。哪个病人不希望自己健健康康,然而奚浅却十分想念卧床不起的日子,时常想着如果再病倒一次该有多好,因为那样就可以抱着陈雁昭入睡了。再次睡回沙发的他半夜想着法的踢被子,可第二天醒来总发现被子严严实实盖在自己身上。过了新年,日子一天比一天冷,可奚浅的身体却越来越好,求病病都不来。其实他心里明白,不可能每次都靠生病和陈雁昭有进一步发展,虽然两个人现在在一起,可总觉得他们靠的还不够近、不够紧,心灵上、身体上都是如此。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他们这种关系并没有得到改善,距离反而拉的更远。奚浅发现陈雁昭变得好像比之前更谨小慎微,每当自己开口说话前,他的表情都会变得特别紧张,眉头微微皱起,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害怕听到什么,尤其圣诞节和跨年夜表现得更为明显,一整天都提心吊胆,神经兮兮。这种不进反退的状态让奚浅不禁担忧,他又想起了曾跟踪发现过陈雁昭偷偷进行心理治疗和他前任女友们的抱怨。
奚浅反思,是自己的表现又让他怀疑什么了?没有啊,何止是改过自新以后,当意识到爱上他开始就用情专一,再没做过背叛他的任何事。和他交往之后变得更是连家门都不爱出了,天天宅在家里等他回来。
那是他还以为自己和谢礼有联系?也没有啊。自从去年夏天挂过谢礼几次电话后,直到现在他们都没联络,不信可以去查通话记录。除此之外到底还有什么让陈雁昭信不过他?
奚浅和陈雁昭谈过几次,问他是不是有心事,他总是摇头说没事,可偷偷观察他的时候,却发现他经常一个人叹气。这种表现在自己生日前更为明显。
今年的生日恰逢周日,小君和清杉则选在周六提前庆祝,为的就是能让自己和陈雁昭在明天好好过,然而陈雁昭从始至终都心不在焉,那紧张的样子就好像时刻把担忧和害怕捧在手心,只要自己一叫他,便立刻捧到面前。
奚浅表面嘻嘻哈哈度过欢快的一天,其实内心并不快活,晚上陈雁昭很早就说要睡了,一钻进卧室便不再出来,只留奚浅一个人依在沙发上看电视。如今沙发已经换成新的,睡觉时上面还会铺层褥子,盖在身上的被子也加厚了,然而缩在这样热乎乎被窝里的人却毫无睡意,满脑子都被卧室里那个人的事情充占。
电视节目实在无聊,十一点刚过奚浅便关了电视,躺在沙发上翻转了一会儿,感到有些口渴,随便披了件衣服摸着黑进了工作室拿杯子,打开工作台上的台灯,奚浅一边坐下来喝水一边环顾工作室墙上挂着的照片与图片,当视线落到那组拍摄手法显得稚嫩的照片时便再也无法转移,拿出干布擦了擦两天前刚擦过的外层保护膜,奚浅的思绪竟也随着照片中的四季变幻回到从前。
再次回到沙发时,奚浅的神智反而愈渐清醒,那组照片是陈雁昭精心准备送给他的生日礼物,然而在几年前生日的前一天,也就是今天,他却当着他的面、毫不留情揭开了残忍的真相。想起陈雁昭今天一整天的反应和表现,奚浅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痛苦地捂住脸,奚浅为至今仍残留在陈雁昭心中挥之不去的伤害深感愧疚,伤害比治愈容易得多,残酷的只言片语可以轻易摧毁信任,没有它存在的感情根基不牢,即便两个人在一起,过去的伤害仍在作祟,让陈雁昭的心畏畏缩缩,他之所以不能完全信任自己,还是自己付出的不够。
就在奚浅思绪沉浮时,卧室内忽然发出声响,躺在沙发上的人立刻竖起耳朵,果不其然是陈雁昭出来了。他一直没睡?还是半夜想去厕所?脚步声由远及近,路过洗手间时竟没有停下来。奚浅双眼紧闭,屏住呼吸,佯装熟睡,等了一会儿却没听到其他声音,正当他忍不住想睁眼看看陈雁昭到底在做什么时,一只手忽然落在了自己头上,轻柔地抚摸着,而后盖到肩膀的被子被轻轻提了起来,重新盖到脖颈处,生怕一丁点冷风钻进来似的。
陈雁昭是特意来给自己盖被子的么?怪不得一直以来早上起床被子都盖的严严实实,难道是他……如果每晚都这样怕自己踢被子着凉,那他怎么可能休息好?
「生日快乐……」
黑夜里忽然响起一声轻轻的祝福,奚浅耳朵一麻,毛孔霎时张开,浑身细胞几乎都跳跃起来。他没想到陈雁昭会给自己带来这样的惊喜,不,他以为自己睡着了才这么做的,为什么不把自己叫醒当面说呢?为什么总是刻意回避,不敢靠得太近?奚浅庆幸此刻还清醒着,如果自己真睡着了,岂不是错过了生日当天这第一声充满爱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