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看两不厌(167)

    李玉成闻言瞥了一眼，和林枫目光对上又迅速移开，脚趾拱起抓着地面，含含糊糊地解释：“就是那天偶然看见了，然后捡起来忘扔了，然后就……”
    话没说完，脸倒是红得更明显了，林枫知道这张演算纸是自己某本草稿纸上的一部分，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到了李玉成手里，更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收藏到今天的。但看李玉成那样子，怕是自己问下去的话他的脚可能要抽筋，所以小心地把那张演算纸放到旁边，翻了翻只写了一半的笔记本。
    笔记本上仍然是熟悉的字迹，自己看了二十多年，大略扫了一眼，他便知道这是什么了，是自己替李玉成去上选修课时写的笔记。他沉吟道：“你还留着？”
    李玉成又快速扫了一眼，然后目光滴溜溜转，说道：“是啊，我对考古学还是挺感兴趣的。”
    感兴趣到一节课都没去过，不知道当初他为什么选了这节课。林枫笑了一下，可能不是对考古学感兴趣，是对这个笔记本感兴趣。又或者说，是对写笔记的人感兴趣。
    林枫心情好起来，把笔记本放到一边，拿起了一件白色的外套。这时李玉成受不了了，说道：“你看就看，能闭嘴吗？”
    林枫疑惑道：“我还没说话呢。”
    李玉成跺跺脚羞恼道：“你是没说话，但你能不哼歌了吗？”
    林枫：“……”自己的高兴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微觉有些尴尬，但看李玉成又羞又恼脸也比刚刚更红了的模样，他心情的愉悦指数又上升了不少，说道：“我高兴嘛。”
    李玉成啐了一口道：“高兴个鬼！不准高兴！”
    林枫微微一笑，并不理他，而是看着那件本是纯白却被画满了卡通人物的外套。一向喜欢衣服一尘不染的林枫却没有皱眉，而是对着上面的卡通画研究了半天，说道：“这上面是你……”然后不确定道，“……和我？”
    李玉成声如蚊呐地“嗯”了一声，这件外套是那次初夏的夜两人大半夜不睡觉，在楼道里谈心，李玉成因为刚睡觉起来穿得又少，从大开的窗户吹进来的风让他胳膊发凉，林枫脱了给他的。后来林枫嫌上面沾了烟味不要了，他却洗干净小心地存放起来，没让任何一个人看见过，却在闲暇时拿出来看了又看闻了又闻然后脑袋埋在上面，仿佛还残留着林枫的气息一般。
    现在被林枫看到了，他肯定也看出来这是自己当年随手给他的衣服，本以为已经扔了，但没想到李玉成居然留到了现在，还在上面画了一堆见不得人的卡通画，那他这些年隐藏起来的心思，他是不是也可以一窥一二？
    李玉成脸上烧得慌，想劈手夺过不让他看，又觉得扭扭捏捏地不像个大老爷们。可偏偏林枫又捧着那件外套对着那些卡通画看得仔仔细细认认真真，李玉成颇觉得自己有一种脱光了衣服被林枫上下打量的感觉。
    难堪，羞愤，尴尬，还有……刺激和愉悦？靠！自己这什么心理啊！变态啊！
    李玉成自己一个人在那儿浮想联翩，林枫却对着外套上那些歪七扭八一会儿手牵手一会儿肩并肩一会儿面对面一会儿脸贴脸的小人看了半天，问李玉成：“这些都是你画的？”
    李玉成还沉浸在羞赧中，矫揉造作地扭捏了半天，最后才假装十分不好意思的“唔”了一声道：“就，就平时没事的，没事的时候随手瞎画的。”
    确实是瞎画的没错，林枫不仅肯定了他对自己的评价，并且得出了一个结论：其实李玉成并没有他所说的那么喜欢自己。
    否则他怎么会把自己滑的那么丑？！！！
    他对着被惨不忍睹的卡通画糟蹋得惨不忍睹的外套叹气叹气再叹气，回头看一眼李玉成，却发现对方脸都已经红透了，好像他这半天拿在手里打量的不是那件外套，而是不着寸缕的他一般。
    林枫把外套拿了出来，然后露出了底下的一沓照片，每一张上都是他，那是两人在完成摄影社布置的作业时，李玉成趁他不注意抓拍的。他把每一张都打印出来，然后仔细的保存起来，再删掉底片，生怕被林枫发现蛛丝马迹。
    林枫看着那沓照片沉默半晌，又问李玉成：“这些都是你照的？”
    李玉成觉得他是故意的，故意给自己找难堪，箱子是他的箱子，照片是他的照片，不是他照的还能是谁照的？
    所以他愤愤地“嗯”了一声，林枫却问道：“为什么？”
    第一百七十三章 谁更重要
    李玉成一愣，心说林枫这是什么问题，就好像你走在大街上，一个女孩子走到你面前，满脸娇羞地问你：“小哥哥，可以加个微信吗？”然后你问她：“为什么？”
    废话，还能为什么，当然是看上你了呗！不然为什么偏偏只照你不照别人啊，你以为你长得好看啊？
    是挺好看的。
    林枫大致扫了一眼那叠照片，有工作的自己，有自习的自己，有背影也有侧面，甚至还有几张为数不多的正面，是李玉成借看看像素怎么样的借口拍的。不同样子的自己，却都是大二以后的自己。
    那件外套他也想起来是怎么回事了，但就怕这样才更疑惑了。他手里拿着那件薄薄的外套，说道：“这件衣服，是大二那年我在楼梯间给你的那件，你一直留到现在，为什么呢？”
    不等李玉成回答，他就自言自语道：“是因为喜欢我对不对？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也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对唐婉一见钟情的自己却在知道林枫和唐婉之间有什么不能告诉他的秘密时那么生气，生气的原因却是林枫跟唐婉更亲密而不是跟自己，他也想知道明明是为了恶心林枫才故意跟他走得近的自己，到后来会变成离不开的那个人，他也想知道，为什么明明林枫是跟他一样的男人，他们应该是朋友是兄弟却不该是恋人，可自己还是喜欢上了他，他也想知道，在那明知道不会得到回应不会有结果不会被祝福甚至都不敢说出口的漫长岁月里，他还是喜欢林枫，无可救药一般越来越喜欢他。
    这一切的一切，不止林枫想知道为什么，他也想知道为什么。可喜欢一个人，哪里会有为什么的答案呢？如果真的有，怕是没有那么喜欢了吧？如果他真的回答得出，大概早就抽身而出这沉沦的泥潭了吧？如果他真的可以抽身而出，那他可能永远也等不到林枫的那句“那就一直跟我在一起”了吧？所以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
    李玉成回答不出来，他也回答不出林枫的问题，所以只是摇了摇头，自嘲一笑道：“我也不知道，可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大概发现的时间太晚，超过了两分钟，所以不能撤回了，偏偏又没有删除功能，所以，只能继续喜欢下去了。”
    林枫待听到李玉成的答案，却猛地摇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然后又抓着李玉成的胳膊，急切的说道：“你留着那个时候的东西，说明你那个时候就喜欢我了对不对？你既然在大二的时候就喜欢我了，那你为什么还在喜欢唐婉？还是你是把我当成他的替身，所以才误以为自己喜欢我的？”
    李玉成本来被他捏得太疼想要甩开他的手，但听到他后面的话却一下子忘记了，只是困惑道：“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唐婉了？”
    “那年暑假的时候。”
    “暑假？”
    林枫稍稍松开了一点，但还是紧抓着李玉成的胳膊不放，说道：“大二那年的暑假，你喝醉了说的。”
    李玉成用力回想了一会儿，但脑海里除了自己酒醒后两人莫名其妙的冷战外没有一点印象，所以他不仅是困惑，还带了些怀疑道：“真的假的？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
    林枫一听他怀疑自己，顿时沉了脸色道：“你当然说了，我还会说谎骗你不成？”
    李玉成想到某人昨天的操作，撇撇嘴道：“那可不一定。”
    林枫一把甩开了他的手，李玉成见他生气，赶紧自己又主动去牵他的手，林枫又一把甩开，李玉成再牵上，怕林枫又甩开，抢先说道：“你再甩开我就生气了。”怕自己生气唬不住他，他又补了一句，“生气我就回b市了！”
    这次林枫没再甩开他的手，倒不是被李玉成的威胁吓住了，李玉成生气的时候多得很，但每次都是自己生气自己消气，至于说回b市的话，不好意思，他身份证还在自己这儿呢。不甩开他的手纯粹是因为舍不得想牵着而已。
    李玉成却以为是自己的威胁起了作用，觉得自己有一天能因为一句话就把林枫拿捏得死死的是一件十分光荣的事情，于是在这巨大的荣耀下，其他的都不算什么，他一手牵着林枫的手，另一只手攀上他的胳膊，心情愉悦地说：“我刚刚跟你开玩笑呢，我当然相信你说的话了，但我敢保证我确实没说过这句话，不然你好好回忆一下，我当时是怎么说的？”
    林枫哼了一声，拒绝了这个提议，那句话他可是记了这么多年来，还用得着再回忆吗？
    李玉成见他不肯配合，犯了难道：“你不说我当时是怎么说的，那我也没法知道啊，你也知道我当时喝醉了，我哪记得我说了些什么？”
    “呵，酒后吐真言。”
    李玉成：“……”
    林枫继续说道：“可见你当时心里想的到底还是她。”
    李玉成：“……”
    林枫再说：“所以前晚那些话，都是说来哄我开心的而已。”
    李玉成：“……”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再让林枫这么说下去，还不知道给自己安多少莫须有的罪名。他立刻反击道：“我有没有说这句话姑且不论，你的一面之词也不足为信，但唐婉喜欢你这件事情却是大家心知肚明的吧？”
    不等林枫说话，他又接着道：“明知道她喜欢你还保持跟她来往，并且处处护着她的是你吧？”
    林枫要辩解，李玉成却不给他这个机会，继续说：“好几次因为她跟我生气，这事儿是有的吧？你嘴里说着唐婉是个拖油瓶让人讨厌不喜欢她，但却会在她喜欢的那个人娶别人的那天留在教室里安慰痛哭流涕的她。为了维护她的名誉和守住她的秘密你宁可自己被骂成负心汉薄情郎也不辩解这事也不假吧？那次明明就不是我的错，但你却因为看到她受伤，所以不问青红皂白的把我训了一顿，这我也没冤枉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