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之后(5)

　　陆如生下意识就要抽回手，结果被郑严握得更紧。不过他也感觉到，郑严到底不敢真使劲，自己再用点力也就能抽回来。
　　陆如生终于正眼看了他一眼，郑严也坚定地回视他，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半晌，陆如生开口，“那么多人看着呢。”
　　“我不怕。”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也不怕。”
　　陆如生闻言，叹了口气。他当然不怕。当年那种情况下，他都没有退缩，此时旁人撇过来的几眼又算得了什么。
　　郑严手掌宽厚而温热，此时就覆在自己手上，把温度一点点传递过来。陆如生想起，他们很少牵手。他不喜欢腻歪，郑严更是，两个人一起走时，多是肩并肩。
　　“你这几天过得好不好？”
　　“挺好的。”现在倒成了陆如生惜字如金。
　　“我…很想你。嘟宝也想你了。”
　　陆如生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嘟宝在我住的地方，你有时间过去看看他吧。”说完，郑严又觉得自己这话有点威胁人的意思，连忙又加了句，“或者把它送你那里去也行。”
　　陆如生沉默一会儿，到底松了口。“有时间我过去看它。”
　　“好，到时候我过去接你。”顿了顿，郑严又试探性的问，“你住哪？”
　　陆如生知道，郑严要是真想查，不可能查不出来，问了，就是想让自己自愿告诉他。这是郑严在用他自己的方式表达对他的尊重，这种细节或许别人根本不会发现，可对于陆如生来说，却像是直截了当的摆在桌面上。
　　面对郑严的一再示弱，陆如生好像也没办法再铁着脸。
　　“岚鹤别苑。”
　　郑严还想再说点什么，钱莱却是看老板久久不回跑出来找了。听到有人唤郑严，陆如生起身，“你去忙吧。”说完朝自己的位子走去。
　　郑严吱应了一声，留恋的看着他的背影，转头就被赶过来的钱莱又带回了酒桌。
　　两人的位子直接就能看到小荷塘，徐海潮在位子上把两人的动作尽收眼底。见陆如生回来，徐海潮也没装什么都不知道。
　　“遇见他了？”
　　“嗯。”陆如生应了声
　　“心软了吧。”
　　深吸一口气，缓缓叹出，这个多年的老朋友，到底是了解自己。
　　“你啊，”徐海潮给人盛了碗汤，“何苦为难自己。反正一时间断也断不了，干脆就给他个机会，看他能改成什么样。实在不成，你也能死心。”
　　陆如生喝了口汤，食不知味。徐海潮也不再说什么。良久，陆如生缓缓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里，陆如生不断接到郑严发来的短信，都是问他有没有时间来看嘟宝，到后来甚至是上午一个短信下午一个电话，弄得郑严这个公司老板好像比他一个工作室员工还闲。
　　这天中午，陆如生终于被郑严磨的答应了，郑严立刻从公司赶过来接他。
　　一进门，一个雪白的团子一下子扑了过来，各种打滚磨蹭撒娇得不行。
　　郑严那句“嘟宝想你了”倒也不假，嘟宝确实是想陆如生想得要死。这几天郑严鲜少在家，白天不在时就把它送到宠物店去。虽然宠物店的那个小姐姐身上香香软软的，但是从来不陪它们玩。晚上回来，那个家伙也只会撸它的毛，眼神幽怨得像是要把它吃了，吓得它动都不敢动，毛都掉了不少。虽然…虽然陆如生有时候对它也很严厉，当初为了不让自己咬电线，甚至做出往电线上抹芥末这种惨无人…狗道的事情，但是它还是更喜欢这个会按时跟他准备吃的，陪它玩的人。
　　陆如生抱着嘟宝坐在沙发上揉着它的头，“它这几天乖么？”
　　“多数情况下，很乖。”除了有天自己把它扔家里晚上回来发现这小混蛋把床和枕头尿了个遍以外，很乖。
　　陆如生笑了笑，他也知道这个调皮捣蛋的货不可能安生。
　　“嘟宝，你说你有没有调皮？”
　　嘟宝谄媚的汪汪叫了两声，仰着头。又把两条腿搭在陆如生膝盖上，试图靠卖萌蒙混过关。
　　“爸爸问你呢，前两天的床单是谁尿的？”郑严拍了拍嘟宝的狗头，装作不经意的插话。
　　陆如生瞥了郑严一眼，知道他这是在和自己搭话。
　　可怜嘟宝那天就挨了一顿训斥，还被要求罚站，今天旧事重提，立刻装作可怜巴巴的样子呜呜的叫唤。
　　陆如生被它这幅模样逗笑，又是好一顿揉弄。
　　陪嘟宝玩了一会儿，陆如生起身说要上厕所，嘟宝可不想又落在郑严手里连滚带爬的说什么也要跟过去。陆如生哪里肯让，抬脚撵它。嘟宝就叼着人裤腿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
　　“嘟宝，来爹爹这里。”郑严朝嘟宝拍拍手招唤它。
　　嘟宝死活不肯，颇耐迫于郑严威严，还是惨兮兮的松了口。
　　陆如生被那句“爹爹”弄得心颤。
　　当初从公园把嘟宝捡回来的时候，它还是巴掌那么大。陆如生把它当儿子养，说自己是嘟宝爸爸。郑严听了，当时没什么表示，过后就以“爹爹”自称，变着法儿的跟陆如生凑了一对儿。这么多年过去，嘟宝都这么大了，算起来也走过一条狗一半的寿命。
　　下午时分，陪够了嘟宝，郑严又说要请陆如生吃饭。
　　“不了，我还有事。”
　　郑严听到这么官方的回答，神色顿时一暗。
　　陆如生知道他误会，又解释了一句，“是真的有事。”
　　“嗯，”郑严也知道不能逼得太紧，只是难免失落，“那下次。”
　　只是不知道下次又得等到什么时候。
　　陆如生思量了一下道“我看你也挺忙的，我先把嘟宝接我那儿去几天。你过两天再来取。”他看到郑严悄悄地接了好几个电话。
　　郑严可不是什么甩手掌柜，公司里的事都得由他经手，真不知他是怎么挪出这大半天的空闲的。
　　陆如生这句话就算是给两人下一次见面创造机会了，郑严心下满足，送陆如生回了工作室。
　
第六章  机会
　　昨天下了一整天大雨，今早雨过天晴，空气中都带着凉爽的水汽。自从来到X市，没有徐朝海招呼，陆如生就不大爱出门了。尤其是把嘟宝接回来之后，除了清早出门买点东西遛遛狗之外，就一直都宅在家里画画。
　　室内设计的理论知识，坦白讲，陆如生完全没有。进入大学之后他就已经帮着郑严熟悉公司了，毕业后更是浸在商场里没出来过。他现在只能是个门外汉——一个有天分的门外汉。
　　那天徐朝海看到陆如生随手画的东西后，他就觉得，陆如生的绘画生涯算是全被郑严耽误了。陆如生很好的继承了父亲的艺术细胞，再加上从小的培养，基本功要比那些高中才开始学画画的人不知强了多少。只是多年没有勤加练习，笔头未免生疏，但还是能从那温软的线条中读出些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意味来。
　　陆如生落下最后一笔，站远了仔细瞧了瞧。嗯，到底还是生疏了啊。
　　画上的长毛白狗蹲在沙发上一动不动，黑黝黝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很严肃的样子。而事实上作为模特的嘟宝端庄的模样只维持了一分钟就东倒西歪了，后来干脆就东摇摇尾巴，西扭头转转，古灵精怪的样子和画里简直是两条狗。
　　见陆如生放下笔，嘟宝从沙发上一跃而下，颠颠跑过来也要看看。
　　陆如生把它抱起来，揉揉它的脑袋，“你看，是不是你？”
　　嘟宝歪头看、瞅了两眼，就不感兴趣的窜下地了。那只一脸“郑严”的家伙是谁？它才不认识呢！
　　陆如生收起这幅完全不“嘟宝”的嘟宝，开始打扫地面。手机铃突然响了起来，看到来电显示，陆如生一顿。
　　是家里的电话。
　　“喂？”
　　“如生啊，是爸爸。最近…过得好么？”
　　陆如生一下子就湿了眼眶。
　　自己辞职的事情连那个白小姐都得到消息了，父母不可能不知道，可他们愣是忍了这么久才打电话隐晦的问问。
　　当初坚持反对的是他们，如今自己面临离婚，担心的，还是他们。
　　“我挺好的。海子挺帮衬我。”
　　陆母一直没有出声，但陆如生知道她一定在听。电话那边传来悠长的钢琴声，那是小时候母亲哄他睡觉的摇篮曲。
　　“海子啊。听说那孩子发展的挺好。但你也别总麻烦人家。别的地方，到底没有自己家好。”
　　“等这边安定了就回去看你。”陆如生回道。
　　又聊了几句食住方面的问题，那边钢琴声停了，是陆母接过了电话。感情方面的事情，到底是要当妈的更好说些。
　　“如生，”陆母又唠叨了几句才正谈，“我和你爸爸过了大半辈子了，别看外面都说我们是艺术家，但真过起日子来每个人都只是普通人，锅碗瓢盆柴米油盐，生活的琐碎和平淡都是免不了的。你也结婚这么多年了，说多了的大道理也不用再和你讲。两个人在一起不容易，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更不容易。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也不会劝你们合还是分。只是，如生，你得争取所有机会后才能不后悔。这种机会，有你的，也有对方的。不论你的决定是什么，我和你爸爸，都永远在家里等你。”
　　陆如生从没想过，自己会在而立之年还给父母添了这么大一个烦恼。
　　所有的机会么？陆如生挂了电话，望向窗外湛蓝的天空。
　　也不知道是有人支招还是郑严自己领悟，他开始每天有规律的给陆如生发消息打电话。
　　第一波是七点半，掐着陆如生起床收拾妥当，基本就是问问早上吃什么昨天睡得好不好，数天如一日。
　　第二波是在中午之前，来约午饭。哪怕被陆如生拒绝了n次，郑严都会准时的在十一点打来n+1次。
　　刚放下没多久的电话又响了起来，是个陆如生没背下来却眼熟的号码。郑严原来的号还躺在黑名单里，这个新号是郑严专门用来联系陆如生的。
　　“喂？”
　　“今天中午一起吃饭么？我在晓荷塘定了位子。”郑严合上刚刚看完的文件。Anna把文件收好，支着耳朵偷听。
　　老板这几天总要她在晓荷塘订位子，却一次都没去过，或者说，是电话那头一次都没答应过，就这样，老板他还是坚定不移。只是每次被拒后都要饭店那边送过两道菜来，每天不重样。她又一次忍不住好奇问了，回答简直就是虐狗大戏：“试菜。”
　　“你就这么执着于那家店？”陆如生躲了过来蹭他腿的嘟宝，小东西立刻不甘寂寞的窜上来爬人怀里求抚摸。
　　总是被拒的郑严都快习惯了，问完也就等着那句“没时间。”今天突然答话不一样，郑严眉头一跳，“你想去哪里？还有家都江宴的鱼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