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之后(23)
“乖呀,爹爹在开车呢不可以打扰他,要嘘嘘的话记得和爸爸说。”
郑严抬眼从上方的镜子里看着陆如生,只觉得这人低垂着眉眼的样子好像十几年都不会变,那又长又直的睫毛一下下刷在他的心尖上,如隔靴搔痒,又似春风拂面。
陆如生在一旁和嘟宝小声的说着话,什么“不要急”“要乖乖的”之类。郑严听着心下一片柔软,像是久置变硬的橡皮泥被人放到温水里,悄悄的变成软绵绵的一摊。
车子驶过了一段无人区才渐渐有了人烟。迎面看到几个抱着小孩的妇女一边闲聊一边走过来,陆如生眼睛一亮,忙叫郑严停车问路。
“去街里哇!”带着粗布头巾的妇女把怀中孩子往上抬了抬,“那得从这儿走出去好远叻。”
也不知这人是哪里的口音,陆如生和郑严支棱着耳朵才把路线听了个大概,原来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一片田地边来了,这边如今被荒废着,倒成了不少孩子爱来跑闹的地方。
路程远是远,不过开着车几十分钟也就到了。说是街道,其实也算不上多热闹,商业街的楼也都是四五层的样子,上面原本金色的牌子也被风吹日晒得露出了原本铜色面目。
此时日头已经移到正上空,高高的挂着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几朵云彩丝丝缕缕地飘过去,倒衬的天格外蓝些。
小县城里的饭店倒是不少,也有几家写着“开源”“兴隆”之类的“大酒店”,装修倒是充满了乡土气息,暗红色绒布铺天盖地。
两人最终挑了家比较干净的小饭馆点了家常菜饭,原本只是想着对付一下,没想到味道意外的好,倒不是多美味精致,但那股子熟悉亲和的味道却是多少名店复制不来的。
小县城的老板们似乎都格外热情健谈,尤其还是看到两个如此出众的男人,更是让老板娘滔滔不绝的说上半天,从小店的经营一直说到家里不爱学习的孩子。郑严在一边只吃饭不出手,只陆如生带着笑听着,时不时还搭两句话。
陆如生的调子不急不缓,话虽然不多,老板娘的问话却总是能答上,有时还能问上几句。得到回应的老板娘彻底打开了话匣子,竹筒倒豆子一般嘴就没闲着。陆如生面上没一点不快,只含笑听得认真
临走前,依依不舍的老板娘还硬要塞给两人几块家里自己做的糕点,陆如生本想要推辞,奈何老板娘“不收就是嫌弃我们这东西糙”的话都说出来了,盛情难却,只得收下。
“这条街一直走到头,见到个美天食杂店右转就能上高速了。”陆如生说着,一边插上安全带,车里恼人的提示音当即消失。
郑严应了声,按照人给的路线行驶。
这人从来都是这样,笑着谈着,甚至一句话都不说,就能在不知不觉间得到他想要的信息。
不知道是不是站太小的缘故,上高速的过程倒很是顺利,高速路上也没有上午那么拥挤,虽然车也不少但保持车速却没什么问题。
郑严拿手机重新定了位,又老老实实按照导航和公路指示牌走,终于是没再出什么乱子。
开车久了还是容易乏,即使是经常锻炼的郑严也难免疲惫,车子驶出一个多小时,陆如生就招呼了人一声,“把车听一下吧,我开一会。”
“我没事。”郑严摇头拒绝。
陆如生一挑眉,“你想带着儿子疲劳驾驶么?”说着还晃了晃抱着的嘟宝。
嘟宝看看爹爹,又瞧瞧爸爸,没劲的打了个哈欠蹬着腿走了。
约是晚上七点多的时候,两人才终于下了高速驶入市区。
路旁灯火渐渐变得明亮多彩,正值高峰期的Z市道路拥挤不下火爆时的告诉。长长的车流把城市切割成各种各样的形状,明明是慢的要死的速度,陆如生的心却突突跳个不停。
都说近乡情怯,自己这才走了多久,Z市也还是老样子,可那种强烈的回家的感觉,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熟悉的玄关,熟悉的客厅,熟悉的一切布局,甚至空气中弥散的气味都能唤起脑中的无数记忆。嘟宝只嗅了嗅,就轻车驾熟的找到自己的狗窝,陆如生在玄关踟蹰了一下,终是走向两人的卧室。
刚一推开卧室门,陆如生的瞳孔就剧烈的收缩了一下。
窗台上摆了原来并没有的绿萝,墙上多了好几幅裱好的画,床头柜上还摆了个田园风的台灯,清清冷冷的立在那里。
还有地毯、吊灯,甚至是床上的被子床单,都变成另外一个样子,那些他曾经想要却最终放弃了的,如今都呈现在他面前。
“时间有限,再加上原本有些东西不方便动,就只弄了这么多。”郑严的声音出现在身后,平淡,又认真。“还有阳台,要看看么?”
陆如生转过身,缓缓点头。
虽然,即使他不去也猜得到,那里一定有一个大大的鸟巢秋千,以及绿油油的爬山虎和甩着尾巴的锦鲤。
作者有话要说:
久违的更新。。。我懂,我明白,我会加油更的。请放心绝对不弃文。。我只是,有点忙
第二十八章 晚会
“你什么时候着手弄这些东西的?”当夜凉如水,两人挨着卧在鸟巢秋千里,透过巨大的窗子向外望。陆如生倚在郑严身上,开口问道。
“去过你公寓之后。”郑严伸出手,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指尖落在怀中人发上。柔软的触感让他格外留连,记忆中某道尘封的门被推开,接着潮水翻涌,万马奔腾。
郑严慢慢把胳膊绕到人身后,悄无声息的环住她的腰,“我抽空回来过几趟,买了点东西。秋千没安好,这里被我不小心弄掉了块漆。”说着点点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上面白色的漆被划掉,露出原本的金属颜色。
“这次时间太短,下次有机会重新装修一遍。我想把家具都换一下,深棕色的实木看着太压抑了。”
“别麻烦了,用着吧。”
“不麻烦,”郑严捏了捏陆如生的手指尖,“反正这套也用太久了,该换了。这次,你亲自挑吧?”
沉默半晌,枕在肩上的头轻轻蹭蹭,“嗯”。
第二天陆如生就回了家去报平安,陆父没说什么,只抬抬手让人进来,面上没什么悲喜。倒是陆母更感性些,一见陆如生进门眼眶立刻红了,声音哽咽了一下才接过人脱下的衣服,“快进来,外面凉。”
带了门坐下,陆母仔仔细细端详人一会,眼睛越看越红,“瘦了”。
这是所有当母亲的在孩子久归后都爱说的,不论孩子已经多大,多有本事成就。
“没有,”陆如生握住母亲的手贴在脸上,“在那边吃住都挺好的,一斤都没轻”。
陆母却不信,还是念叨着“瘦了,瘦了”。
“小郑今天,没跟你过来?”陆父烧了热水,沏着茶。
陆如生接过水壶,“他今天去忙晚上的宴会了,还说,”陆如生举目,“想请您和妈妈都过去。”
陆父端起茶杯的手一落,茶杯拍在桌面发出钝响,“这小子到底想不想过了,他们生意人的事,我不想掺和”。
“你发什么脾气。”陆母嗔怪一句,“小郑以前都没敢请过你,这次张了嘴,肯定是有别的用意的。”
陆如生垂眸片刻,抬头道,“我也感觉,他好像有什么安排。问了,他却不肯说”。
陆父也知这其中意思,却还是难消心头的火,挑刺道“那他不会过来说么?要你传达?怎么,我这老骨头,不值得他郑总亲自来一趟了?”
陆如生面上好笑,心下却一阵温暖。父亲嘴上不爱说,心里却比谁都疼他。
正说着,门铃突然被按响,陆如生,起身去开门,“郑严?你怎么过来了?”
门外郑严还是一身正装,像是风尘仆仆赶过来的。“我想着还是亲自过来请爸一趟比较好。”
“爸,妈。”刚一进门,郑严先叫了人。
陆母心软,忙叫人坐,“哎,来就来,还这么多东西干什么”。把大包小裹的放下,郑严道恭敬,“这不是过节了么,就随便买点什么。”
安稳坐下,郑严从包里掏出张请柬来,郑重其事的放在茶几上,推到陆父面前。
“爸,”郑严正襟危坐,“这次公司里的中秋宴,我希望能请您出席。”
陆父扫了一眼,没吭声。
“是这样的爸,”郑严也不恼,和和气气的解释,“如生今年,和我有点小摩擦,这件事在公司里也是闹得沸沸扬扬,弄出不小的影响。我希望您能到公司里来亲自做个见证,我也想让那些背地里乱嚼舌根的人知道,郑氏,不准备换主。”
这话说的就很严重了,连陆如生都忍不住看向他。
陆父显然不是那么容易消气的人,只冷哼一声道“那是你们生意人的事,我一个画画的,不掺和。”
“爸,您别这么说。”郑严显然早就预料到了这种局面,整个人不慌不忙。“郑氏能走到今天,如生功不可没,但这功劳簿上,也有您的一笔。”郑严顿了顿,接着道,“当年我未及而立就接手公司,公司里上上下下,说实话,都不太平。是您的德高望重镇住了那些跃跃欲试的觊觎苗头,要不然,我们也不会这么快就挺过去。”
陆父撇茶的手一顿。
这话听着重了,却也不算夸张。陆父多年在文艺界打下的名声确实起到了不小稳定人心的作用,这一点算不得郑严言重。
然而最后起作用的,还是陆如生的一句,“爸,你就去吧”。说着把请柬往父亲衣服兜里一揣,这事儿就算是定了。
出了家门,凉气逼得人一凛,陆如生缩了缩脖子,立刻就有一条围巾围了上来。
“我先把你送家去,然后我还得去趟场地。”
陆如生闻言笑道,“怎么,还不带我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郑严知道这人是在开玩笑,却还是认认真真解释了,“说好了不让你操心公司里的事了。”
他想把陆如生从这片泥流中摘出去,摘得越远越好。
陆如生被他这话逗得一笑,迈步打开车门钻了进去“得了,就算摘了公司里的事,这办宴会的一些流程总还是管的了的。”
陆如生比郑严现实得多。
他自知在这潭水里搅了太久,早就脱不干净了。
Anna发誓她这辈子都没觉得陆如生这么好看过。
当陆如生穿着西装走进会场的那一刻,她仿佛看见了天使,啊不,应该是,救世主!
“陆先生。”Anna踩着她八厘米高跟鞋矜持的走过去问好。她从来不叫陆如生陆总,以前没有,现在更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