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起(91)
即使他爸死了,只要他爸不立遗嘱,按照现行法律分配遗产,他妈首先要自己占产业的一半,然后还要继续分他爸的遗产,所以他妈能够得到的怎么都是最多的。只要她比他爸活得更久就行。而他妈已经立了遗嘱,她的所有遗产都由刑文飞继承,并不留给他爸。他爸早就知道那遗嘱,可能是知道那遗嘱,才任由他妈有了情人吧?
刑文飞其实对他爸妈之间的那些纠葛,并不理解,作为儿子,也不好过问。
刑文飞看着刑钊英,眼神里带着探问。
刑钊英从他身上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总是不由会因他的成绩而骄傲,并对他也更多一份疼爱。
刑钊英探身翻开放在茶几上的书的扉页,指着上面的签名,说:“这是谁?”
刑文飞心下一咯噔,大概知道他爸过来是为什么了。
他可能知道自己和秦素之间的关系了。
毕竟,两人同居这么久,他爸妈有心的话,怎么也会发现蛛丝马迹。
他妈还没发现的原因是她最近大部分时间在外旅居,大概只一个月回国一次。见面的时间少了,她才没发现自己的问题。
刑文飞笑了笑,说:“上面不是有名字吗,秦素。之前给你介绍过,S大学附属医院的研究员。”
刑钊英看着上面的字,那字写得不错,有一种舒张的刚毅在里面,但又带着文人气的优雅。
见字如人的话,那这个人,的确有让他儿子被迷倒的魅力在。
刑钊英一时间一言不发,只是看着那本书上的字审视。
刑文飞如今还没他爸这份定力,在安静里沉默了一会儿后,他就不太受得住了,说:“爸,你问他做什么?”
刑钊英抬头看了忐忑不安的儿子一眼,还是没出声。
刑文飞会忐忑不安,自然不是怕他爸会对付自己,而是怕他会对付秦素。秦素可经不住他爸的任何手段。
刑钊英越是沉默不表态,越说明他心中主意已经定了,以至于不管自己说什么,他都会那么做。
刑文飞真着急了,他说:“我前阵子,不是看到刑知谦的生母了。”
刑钊英瞥了他一眼,把那本书拿在手里,翻了翻里面秦素写的那部分,因为实在看不懂,也没有看懂的必要,他把书扔回了茶几上,这才说道:“阿云怎么了?”
刑文飞突然就觉得很酸楚,他父亲可以在自己跟前称呼情妇的“小名”,但他自己却连自己的爱人都不能正大光明带回家。
但他不能将这份酸楚表现出来,而是笑了笑,说:“嗯。刑知谦长得和她有点像。你当初为什么会看上她和她在一起?还生了刑知谦。”
他爸虽然完全不遵从法律,有事实上的重婚罪,也就是包养情妇,但他应该不至于看谁漂亮就想包养对方,不然,他的后宫早就起火了。因为就上次和刑知谦以及他妈短短时间的接触,刑文飞已经看出刑知谦的生母是个有傲气的人,为什么这么有傲气,居然要给人做情妇,这不合理,而真做了情妇,居然没因为什么问题不满在背后捅他爸几刀,这也不合理。
既然如此,他对那个阿云,应该还是有感情基础的吧,而那个阿云,应该也对他有感情,有感情到既给他做情妇,还接受他有几个情妇。
刑文飞虽然自己是个GAY,但他对女人在感情上的偏执却是很了解的,越是骄傲的女人,越不可能接受感情上的瑕疵。而那个阿云,分明是骄傲的嘛。
刑钊英说:“你居然会问我这个问题?”
刑文飞点了点头:“是啊。我觉得那位阿云阿姨,是个很知性而骄傲的人,这种人,有丰富的内心又有骄傲的性格,为什么会插足别人的婚姻,不道德地给人做情妇?”
刑钊英面色变得很不好。
刑文飞说:“因为她很爱你,是不是?”
刑钊英:“……”他面色又和缓下来。
这一系列变脸之后,他意识到自己刚才情绪完全因刑文飞的话而动。他的儿子,的确是个厉害的谈判专家。
刑钊英本来想压制他,但马上又改变了主意,想听听他到底想说什么。
刑文飞看着他爸:“她最开始肯定是因为爱你,所以才和你在一起,甚至把所有痛苦都自己咽了,说不定她会想,我就是这么差劲一个女人,居然给人做情妇,让我死后下地狱也行,但是活着的时候,就让我和他在一起吧。我看她好像信教,穿的衣服上有戴十字架。她那个年龄的女人,戴着翡翠镯子的情况下,再戴十字架应该是很不搭配的,所以那个十字架就是她的信仰,不是装饰。她会信教,可能也是因为和你的关系让她痛苦。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要是是其他任何人来这样分析刑钊英和他的情妇,刑钊英都会生气,不过这人是他的儿子,所以在有一点气之外,更多是比较骄傲,因为是他的种,这么优秀。
刑钊英说:“她的确是和我在一起后,才开始信教。”而且时常诵读《圣经》。刑钊英以前没想过的问题,好像从儿子这里找到了答案。
刑文飞又说:“我妈知道你有情妇之后,最开始完全无法接受。你是不是只记得她在家里质问你是不是阿云阿姨勾引了你的事?其实在这之前,她早就知道了。她一个人关在卧室里哭了很久很久,她撕扯自己的头发,不吃不喝,我叫她,她也完全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只是抱着我哭。我想,我妈是经历过很多煎熬,才有勇气去问你,是不是被阿云阿姨勾引了。她心里应该是知道答案的,只是她不想相信。”
刑钊英虽然已经决定抽身事外审视儿子,但被刑文飞说这些事后,他却被实实在在地影响了。
刑文飞说:“妈妈真的特别特别爱你。但我知道,你觉得这是应该的。大家都是应该的。”
刑钊英无奈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刑文飞看着他,说:“她们关注点都在你身上,因为爱你而痛苦,会让你产生快感吗?你会感受到成就感吗?”
刑钊英:“……”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其实,他有足够多的成就感的来源。而他也给了所有的依附于他的人以富足的生活,让她们不受生活里物质上的苦。他有太多事需要筹谋,没有时间再放在她们的感情和精神需求上。
刑文飞说:“即使不是的。但你也没关注过她们这方面是不是?”
刑钊英:“……”他镇定了下来,冷静地观察自己的儿子,好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明白他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刑文飞深吸了口气:“我完全不是这样的人。我在感情上很专注,难以将爱情放到很多人身上,而要是我爱的人,因为我受苦,我会更加痛苦。小时候,妈妈在房间里哭的时候,我在门外面,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敢哭,我怕我哭会让她更难受,但我进不去房间,我只能趴在门上,又冷又饿,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好害怕妈妈会死在房间里,我害怕极了,但我没任何办法救她。后来很多年,我一直做这个噩梦,梦到我没有任何办法救妈妈,我一直是那个小孩子的样子,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掌控力……”
刑钊英看刑文飞泪满眼眶,突然间,也鼻子发酸,他茫然地看着儿子,第一次知道,在他身上发生过那些事。
眼泪从刑文飞的眼眶里流出来,他说:“你是不是觉得我挺没用,你绝不会像我一样软弱无力对吗,因为你就是伤害她的人。我现在不会做噩梦梦到不能救妈妈了,但经常做噩梦,梦到你让人去把秦素杀了,他死在我怀里,我却毫无办法,我总觉得自己会跟着他去死,但是又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死不掉。”
他扯了桌子上的纸巾飞快地擦了擦眼泪,不再看他爸,说:“我会求你让我和他在一起的,因为我真的很需要他。而你是我爸,我又不可能不爱你,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的出柜方式:
自我脑补秦爸爸,
以理服人小刑总。
第81章
刑钊英一时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早在春节时, 就怀疑刑文飞和秦素之间的关系。
当然, 儿子的事, 他不便委托其他人去帮自己调查,怕中间出什么问题。
所以,他当时虽然怀疑了, 却没有付诸实践去弄清楚刑文飞给自己的那些奇怪感觉。
直到刑文飞要收购S城的医院时,刑钊英才让人去稍稍调查了一下他在S城的事。
其实不需要人花太多时间调查,很快就发现刑文飞和秦素的确关系不一般, 而且两人住在一起。
来调查的人倒没有两人必定是情侣这种结论, 只是,刑钊英看到调查结果, 就明白了。
刑文飞毕竟是他儿子,他一个成精的人, 怎么可能会看不明白自己儿子。刑文飞平常和女性很疏离,关系最好的同龄女人, 就是小俞,以至于刑钊英曾经怀疑儿子和小俞是一对,他还暗示过刑文飞, 别和小俞搞到一起去。之后他发现两人没什么亲密的关系, 他才放下了心。
除和女性不太亲近,刑文飞对男人也有些洁癖的表现,在他成长到如今的时间里,也没见刑文飞和哪个男人亲近到可以住在一起,所以, 刑文飞在S城居然和秦素住在一起,刑钊英怎么会不怀疑两人之间的关系。
刑钊英作为受过精英教育的人,又见多识广,倒不至于觉得刑文飞喜欢男人不行,只是,这也的确让他一时难以接受。
他在猜到这个结果后,沉住了气,认真思考了好几天,还专门找做同性恋研究的教授来给自己讲了讲这方面的事情,之后又给刑文飞的妈打了电话,试探她知不知道这件事,她是不是知道了,合着儿子一起来欺骗自己,发现刑文飞的妈什么都不知道后,他又给刑文飞身边的几个副总,以及他的几个关系较近的朋友打了电话,旁敲侧击问了问刑文飞的事,大家都语气正常,看来都不知道刑文飞喜欢男人的事。
刑钊英都有些怀疑是自己想错了,本来想给小俞打电话探问,最后他没打这个电话,因为小俞作为刑文飞的助理,一天到晚跟着他,要是刑文飞是真的和男人在一起的话,小俞肯定知道这件事,自己问了小俞,小俞意识到问题,肯定会马上联系刑文飞。
在如此纠结之后,刑钊英一直等到刑文飞回了G城,他才专门抽时间来见他了。
而来见刑文飞之前,刑钊英已经大致知道了秦素的情况,看过他的履历。当然,秦素的履历不难找,百度百科以及医院官网上都有。
刑钊英看儿子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儿子责怪自己,也害怕自己。
其实刑钊英并不想让儿子害怕自己,说来奇怪,他不希望自己的其他孩子性格太过张扬,而其他孩子的确被教导得更加内敛和行事慎重,但他希望刑文飞可以张扬一些,只是刑文飞内里其实也不张扬,他也是那么谨慎,而且害怕自己会做出他无法控制的事。
刑钊英沉默地看了儿子一阵,又叹了口气,抽了纸递给转开头不看自己的儿子,说:“来吧,把眼泪鼻涕擦一擦。”
刑文飞把纸巾接过去了,他已经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擦了眼泪,又默默地去倒了茶水,端着喝了一杯。
热烫的茶水让他更加镇定,他看向刑钊英,说:“你是不是已经调查过秦素了?”
刑钊英点了头:“是。”
刑文飞抿着唇咬了一下牙,说:“爸,我和他之间的事,你是什么意思?”
刑钊英心里极不好受,“你是真的喜欢男人吗?还是怎么着?”毕竟也可能男女皆可,只是现在迷上秦素。
刑文飞没想到他会想了解自己这些事,他沉默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看着他说:“是的。十几岁的时候,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