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董下山(154)
朔宗将视线停在那对相视而笑的夫妇身上片刻,就听前方的卫西拿着手机道:“原来师徒之间非但不能吸阳气,还不能在一张床上睡。”
朔宗看了他手机的屏幕一眼,上面赫然是某个发帖询问教授想潜规则自己怎么办的在读生,看着下方回帖人们对那毫无为人师道德的教授愤慨的骂声,朔宗平静地点了点头:“对。”
卫西摸到一包薯片打开来吃,边吃变道:“人间这些规矩可真是森严。”
朔宗看着他,目光平静无波:“不光人间,天地六界任何一界都是这样。有些亲密的事情,本来就不是任何对象都能进行的。”
卫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此前居然不知道,你怎么也没有告诉我。”
朔宗勾起嘴角,扯出一个丝毫不带笑意的弧度:“你现在知道也来得及。”
卫西想了想:“也是。”
说罢便转向楼上:“走吧,回去休息。”
他转身的那一瞬,万念俱灰的颜色一路自他的背影铺满了整个屋子,朔宗在原地多停了几秒,才缓慢地迈开脚步,朝楼上走去。
双方一前一后,只隔大约几米的距离,朔宗的视线宛若两道深渊,锁定在卫西的身上,就见卫西居然径直走到了自己房间门口。
他看得脚步一顿,视线里的卫西随即伸手握住门把,似乎想要开门,却又忽然顿住了。
朔宗转开目光,原来是走错了。
也对,这些日子,卫西都是住在他的房间里的,吸饱阳气后相拥而眠,时间久了,就连他都有种卫西本该住在这里的错觉。
卫西回头看了他一眼,似乎看出他情绪不好,露出些愧疚的神情:“阙儿,你不高兴吧?”
朔宗不想影响到他,沉声回答:“没有。”
“你是该不高兴的。”卫西却不相信他的话,眼神越发怜爱,“唉,是师父对不起你,太突然了。但我也没想到收个徒弟还能有那么多的规矩。”
朔宗闭了闭眼,内心像是封闭了一口喷涌的火山,滚滚岩浆汹涌地从裂隙里奔涌而出,需要拼命按捺,才不至让更多的戾气泄露出来。
突然?
不,这一点也不突然,从在茂华山酒店选择亲吻卫西的那一刻起,他就做好了这一天到来的准备,如今预想中的结尾只不过提早一些到来而已。
卫西就接着恹恹道:“我本来都打算好了要封你做少掌门,日后将太仓宗第六十四代掌门的位置传给你的。你比你师兄要聪明厉害,做掌门天经地义,可如今做了我的道侣,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名正言顺。”
朔宗以为自己听错了,倏地睁开眼睛:“你说什么?”
卫西一脸心疼地看着他:“是我对不起你。”
朔宗愣愣地迈开脚步,朝他走去:“卫西,你再说一遍,我是你的什么?”
卫西理所当然地回答:“自然是我的道侣。”
朔宗张了张嘴,感到难以置信:“你知道,道侣是什么意思吗?”
“我又不傻,怎么可能不知道?”卫西不满自己的智商被怀疑,开口为自己正名,“道侣不就是可以一起吸阳气一起睡觉的人?”
朔宗瞳孔里沸腾的火山被这句话激得骤然冷却,惨笑一声,上前将卫西一把按在了房门上:“阳气?你就因为阳气,选我做你的道侣?”
卫西不解,徒弟怎么又生气了?
朔宗抓住他的肩膀,胳膊上的青筋根根分明:“道侣和徒弟对你来说的区别就这么简单?!你到底有没有心!”
他有阳气,所以他是道侣,假如团结义也有了阳气呢?!
徒弟罕见鲜明的怒意让卫西有些迷茫:“心?阙儿你在说什么?欲魔告诉我的啊,徒弟跟道侣的区别,就是一个管他和谁去好,一个只能跟我好。你师兄哪怕跟烦恼魔好了,我也不会去约束他,你跟旁人说话,我却会觉得不高兴,想叫你只看我一个人,这难道不是道侣的意思?”
朔宗措不及防地听到这话,耳朵骤然一酥。
卫西却一点也没有自己说了情话的自觉,被他抵在墙上,思索片刻,还自以为找到了朔宗之前生气的理由,抬手摸了摸他的面孔:“阙儿,我本也不想委屈你叫你做道侣,只可惜做师徒却不能躺在一张床上睡觉,比起被你叫师父,我还是更想跟你像从前那样生活。”
朔宗难以反应,覆住他盖在自己脸上的手:“卫西,你……”
卫西叹气:“你不知道,这宗门,这公司,还有未来的写字楼,我有的东西都恨不能全部给你继承,倘若做徒弟没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规矩该多好。”
迎面的糖衣炮弹已经快把朔宗给砸懵了。
卫西这些话里一句情·爱的内容都没有,可偏偏字里行间,每一处空隙都填满了他青涩又懵懂的真心。
卫西说着说着,越发觉得对不起自家二徒弟,瞧瞧况志明那些同行道长们的道观,似乎都是默认的流传给晚辈。阙儿好好的一个内门弟子,聪明漂亮,日后本来顺理成章该得到宗门和自己打拼出的财富的,如今成了道侣,再想做六十四代掌门,也不知道日后会横生多少枝节。
他面露忧色,内心也有些复杂,不太想二徒弟日后受到那些委屈,迟疑道:“阙儿……你若是不愿意……”
话还没说完,他面孔忽地一轻,被二徒弟双手抬起,紧接着嘴唇被严严实实覆了下来。
卫西下意识眯起眼和他吮了吮。
徒弟像是忽然受到了什么大刺激,呼吸十分地急促,咬了口他的嘴唇后,细碎的亲吻一路顺着他的嘴角啄到了耳边,声音又哑又沉:“我没有不愿意。”
卫西被他轻得迷迷糊糊,缩起脖子,内心见徒弟为了自己这样退让,却越发难过:“阙儿……我对不住你。”
徒弟的怒火却不知道去了哪儿,听到这话还在他耳廓低低地笑了几声:“卫西,你怎么能这么笨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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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打开,光线迷蒙,空气稀薄到让人难以呼吸。
卫西节节败退,头脑昏沉,外套落在地上前一声轻响,恍惚看去,才发现原来是欲魔给他的那本书掉了出来。
书挡住去路,被徒弟一脚踢开,打在床头柜上。
卫西软倒在枕头里,慵懒地趴蜷成一团,瘦削紧致的后背漂亮的脊骨一节一节地凸起着,两边清晰的蝴蝶骨展翅一般,没了衣袖包裹的手臂松松搭在床沿,被窗外昏暗的光线一打,晃得人头晕目眩。
卫西眯眼扫到地上的书,伸出手指懒懒撩开封面,露出了里头的图案来,心头不知怎么的微微一悸。
他扭头看向二徒弟,二徒弟撑着床,浑身漂亮的肌肉偾张,目光又沉又烫,像燃着熄不灭的火焰。
二徒弟咬住他的下巴,声音像一把滚烫的岩浆:“想要?”
卫西被啃得哼哼两声:“……不想。”
徒弟居高临下,带着以往从未有过的强势,双眼锋利而温柔:“口是心非。”
“阙儿。”卫西断断续续地丢着浑然不知的情话,“你……你不行……我怎么舍得为难你……”
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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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西自食恶果,被喂得肚皮滚圆,意犹未尽。一边还想继续,一边浑身松软,洗完澡后睡得昏天暗地。
沉睡中熟悉的气息忽然离远了一些,他在睡梦里不安地摆动起手脚。
很快就被隔着被子拍拍,徒弟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睡吧,我去喝杯水,一会儿就回来。”
怀里被塞进一个软软的枕头,卫西被拍得很快又睡沉了。
朔宗起身,穿衣,穿鞋,整理仪容,轻声开门,踏出房间,镇定地朝楼下走去。
卫天颐加班回来,一搜柜子发现刚藏没几天的薯片又不见了,气得满口咒骂,周管家满头大汗地把家里的厨师挖起来做饭,舒婉容跟卫承殊也穿着睡衣在桌边等夜宵吃。
一家三口看见朔宗下楼,都投来瞩目,卫天颐皱着眉头问:“大晚上的,你去哪里?”
朔宗平静地回答:“出门走走。”
“有病。”卫天颐朝着舒婉容吐槽,“大冷天的,那么晚出门走路,脑子坏掉了吧?”
舒婉容对朔宗印象还是很好的,女人嘛,对长得漂亮到过分的小鲜肉哪个能刻薄起来?更何况这小鲜肉平常说话做事还相当有条理,闻言便不赞同道:“你怎么这么苛刻,人家陆阙挺靠谱一个人,你看他稳稳重重的,哪像脑子坏掉的样子?说不定是有什么急事呢。”
卫天颐目送朔宗出门,恨屋及乌,毫不承认对方看起来确实平静稳重,一拍桌子:“放屁!跟卫西混在一起的明明脑子都有问题!”
舒婉容撇了撇嘴。
卫承殊也白了他一眼,阴沉地转开头。
门外,稳重的朔宗抬头看向漫漫星空,深深地吸了口冰冷的空气,目光在自己房间的窗户上停留了两秒。
四下无人。
他捻了捻地面,关上卫家大门,然后曲腿猛然一跳,跳出卫家的院墙,朝着空旷的郊区方向以正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狂奔出去!
郊区的一部分居民睡着睡着,忽然都感到自己的房子在微微震动,吓得一晚上噩梦连连,总觉得自家房子上空似乎一阵一阵传来怪兽恐怖的嚎叫。
这梦境真是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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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弟不在身边,卫西睡得迷迷糊糊,总觉得对方过去了很久,天都快亮了徒弟才回来,进屋后就夹着一身的冷气钻进被子里。
卫西被冷得缩了下,从睡梦中挣扎出些许神智,很快又被隔着被子一下一下拍得迷糊起来,徒弟依旧低沉的声音钻进耳朵:“没事儿,继续睡。”
卫西好不容易睡去,不知道多久,又觉得对方在试图离开,一晚上几次被打扰好梦,身体又疲倦,他有点想发脾气了。
徒弟拍拍他:“我去下卫生间。”
卫西抽了下鼻子,哼哼唧唧地又被拍睡过去。
朔宗不紧不慢地走进卫生间,坐在马桶盖上,掏出手机来,盯着屏幕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