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婚日常(34)

　　沈父在家里安装了好几个机械臂充当生活助手，它们能完成自动冲泡咖啡等工作。沈父养的鹦鹉名叫管家，每当沈父要喝咖啡时，他只要说一声“管家，咖啡”，鹦鹉就会飞到机械臂那里踩下开关。
　　这一波操作真是够可以的。徐蕴合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眼看着沈父和徐蕴合之间的话题朝着“宇宙、起源、时空、量子”等方向一去不复返，插不上话的沈知言默默摸出了手机，打算临时抱一抱佛脚。他把《时间简史》列入了自己接下来必读的一本书的书单。而现在，他看到网上有关于这本书的摘抄，就打算先速记一下，然后争取马上就能活学活用。
　　沈知言默默把某一句摘抄背了三遍，然后放下了手机。
　　霍金和彭罗斯证明了，在很一般的条件下，存在……存在什么来着？
　　沈知言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哦，空间-时间一定存在奇点。
　　沈知言放下了手机。
　　空间-时间一定存在奇点，霍金和……和谁一起证明了这点来着？
　　沈知言拿起了手机。哦，和彭罗斯。
　　沈知言放下了手机。
　　霍金和彭罗斯一起证明了……证明了什么来着？
　　沈知言放弃了。要不怎么说美色误人呢，他耳中听着徐蕴合不急不缓的说话声，注意力已经完全没法集中了。很多人在沈父面前战战兢兢，徐蕴合却能在一开始就坦然无畏，这是知识给他的底气。
　　面对着这样自信而强大的徐蕴合，沈知言总觉得自己好像更喜欢他了。
　　哪怕我被美色误得像个小白痴一样，但我就是更喜欢他了啊！沈知言在心中呐喊着。
　　沈父抽空朝自己儿子看了一眼，见自青春期时就喜欢在众人面前表现得很精英的儿子在此时此刻紧紧盯着徐蕴合的侧脸，心满意足得像个傻瓜一样。老父亲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儿子，你OOC了啊！
　　下午茶时，沈母拉着徐蕴合说：“你不能只陪着鸿文说些我们听不懂的话，你也该陪着我去花园里坐一坐，喝一喝下午茶。”下午茶的点心都是沈母亲手做的，她在这方面很有天赋，也很有兴趣。她生了一儿一女，儿子不喜欢吃甜食，女儿忙得连周末时间都回不了家，还好徐蕴合是喜欢吃甜食的人。
　　面对长辈的请求，徐蕴合无有不应。
　　沈知言被沈父叫去了书房里，估计他们父子俩有什么事情需要商量吧。徐蕴合就跟着沈母走到了花园中。这小花园是沈母亲手打理的，种满了玫瑰花。花园中间有一个小亭子，围栏上缠着爬山虎。
　　沈母是一个很懂得生活的人，坐在小亭子里朝四周看去，徐蕴合马上就被周围的景致征服了。
　　“我听知言说，你喜欢喝绿茶，那我们今天就喝绿茶吧。这是我一老友自家炒的绿茶，我们一起尝尝看。”沈母从一个瞧着十分普通的小罐子里取出了茶叶，放进了茶壶里。亭子里有齐全的泡茶工具。
　　徐蕴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母手上的动作，只觉得这泡茶的过程十分赏心悦目。
　　沈母是那种非常优雅的人，她的身上有着被时光模糊了的美丽和经由时间沉淀下来的静美。
　　原谅徐蕴合身为理科男，一时间竟然有些词穷。
　　不过，这么说吧，如果有人问徐蕴合，你觉得人类可以实现穿越吗？他大概会告诉你，从理论上来说，任何物体在接近光速的情况下质量都会变得无穷大，推动无穷大质量的物体加速需要无穷大的能量，而无穷大的能量是不大可能实现的，因此任何有质量的物质都不可能达到光速，于是理论上不太能实现穿越。但如果有人对徐蕴合说，你知道吗，沈妈妈是从古代穿越来的，徐蕴合大概会恍然大悟地说，怪不得她优雅得如同那些古代仕女图总走出来的贵女，一举一动都带着世家女的写意风流。
　　沈母分了盏，把其中的一杯推到徐蕴合面前，说：“尝尝看？”
　　徐蕴合低头喝了一口，他不懂茶，脱口而出就只有三个字：“好香啊！”
　　沈母轻轻地笑了起来。阳光很好的下午，她不急不缓地和徐蕴合聊起了生活。她说，沈知言小时候是个非常顽皮的孩子；她说，如果徐蕴合有兴趣，那么可以在家里种一些绿萝，不难打理，极易养活；她说，不知道徐蕴合对于围棋有没有兴趣，其实她下棋很厉害的，沈爸爸在这方面比不过她，就暗戳戳地设计了一套程序，让程序陪她下……她还说，等到天气再冷一点，她要去郊区的山上赏梅。
　　徐蕴合不爱说话，在大多数时间就只是安静地听着而已。
　　“啊，我烤的小杯蛋糕应该已经好了，我去看一下。”沈母说。
　　“好。”徐蕴合目送沈母离开。他一个人坐在亭子里，阳光斜斜地照进来，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忽然觉得有些困了。头天晚上几乎是从半夜闹到了清晨，做的还是消耗体能的事，他当然会觉得困了。
　　于是，当沈母端着蛋糕走过来时，就见到一个靠在椅子里安静睡着了的年轻人。
　　沈母轻轻地把蛋糕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打开了桌子下面一个隐秘的储物小间，从中取出了一条干净的毯子。她摇头笑了一下，轻轻地走到徐蕴合身边，轻轻地弯下腰把毯子盖在了徐蕴合的肚子上。
　　徐蕴合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逆着光看去，他只能见到一个模糊不清的属于女性的剪影。
　　“妈妈……”徐蕴合喃喃地说。他好像在做梦，梦到了已经生离死别多年的妈妈。其实，他已经有些记不清楚父母的样子了，他们离开得太早，就这样把他独自留在了这个或许温暖却也冷漠的世间。
　　沈母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却更加温柔了。
　　徐蕴合猛然清醒过来了。他瞪圆了眼睛看着沈母，眼中带着一点点尴尬。
　　“和妈妈一起聊天，开心吗？”沈母语气轻松地问。
　　徐蕴合的心里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充斥着，有点暖，又有点酸。他眨了眨眼睛，好像是要缓解眼眶中的干涩，又好像想要遮去眼中的难为情。在沈母期待的目光中，他点着头说：“很开心。”
　　就这样改口叫了妈妈，这似乎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第四十一章
　　徐蕴合和沈母分享了甜点，等他们结束下午茶回到客厅时，却还不见沈父和沈知言从书房中走出来。沈母对着徐蕴合眨了眨眼睛，说：“要不要看知言小时候的相册？他那时很喜欢装扮成小王子。”
　　徐蕴合想到自己手机相册里藏着的那张沈知言睡成蚕宝宝的照片，眼睛一亮，说：“好啊！”
　　等到沈父揽着沈知言的肩膀终于从二楼走下来时，徐蕴合已经看完三本相册了，却还有好多本没看。沈母笑着说：“现在都流行电子相册了，我却还是喜欢把照片洗出来。实体的相册比较有感觉。”
　　徐蕴合用力地点了下头。
　　“你要是喜欢，平时也可以多拍些照片，等过些年就都是满满的回忆了。”沈母说。
　　沈父走到沈母身边，很自然地弯下腰，和沈母来了一个法式的贴面礼。沈知言同样走到了徐蕴合身边坐下，却完全比不上沈父浪漫，也比不上沈父坦然，扭捏了一会儿，才偷偷抓住了徐蕴合的手。
　　沈母受了丈夫的贴面礼，顺势扶着丈夫的胳膊站了起来。她很体贴地想要把空间留给了年轻人，就找了个借口说：“厨房里炖着汤呢，我去看一下。”说着，她就离开了客厅，顺便把丈夫也拉走了。
　　徐蕴合没有收回被沈知言握着的右手，用左手继续翻着相册看了起来。
　　沈知言说：“你怎么不问我呢？”
　　“问你什么？”
　　“问爸爸和我聊了什么啊！为什么要聊这么久。难道你就不觉得好奇吗？”沈知言说。
　　徐蕴合老老实实地说：“不好奇。”
　　就他本心来说，他一直觉得沈家的事和自己没什么关系。额，这话也不对。这么说吧，如果沈家遭遇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比如说有长辈生病，那么徐蕴合一定会站出来帮忙。但有关沈家的家业，比如说东煌娱乐那么大的一份产业，他却又觉得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徐蕴合能够和沈家共苦，这是出于他对沈知言的在意，也是出于他的责任感。但同样因为这两个原因，他又不打算去觊觎沈家的一切。
　　在徐蕴合看来，沈爸爸拉着沈知言聊了那么久，说不定就是在聊公司的事，所以他就不参与了。他这副淡定却叫沈知言噎住了。过了一会儿，沈知言才又若无其事地说：“爸爸找我聊了代孕的事。”
　　徐蕴合翻相册的动作一顿，微微皱起了眉头，问：“爸爸想要抱孙子了？”
　　沈知言赶紧摇头说：“不是啊……他的意思是，如果我们想要代孕，就要提早做好规划。我琢磨了一下，最近这两年肯定是不行的，我和你都处在事业的上升期，弄出了孩子来，这孩子该由谁来带？”
　　徐蕴合在心里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爸爸说，他和妈妈都有自己的生活，肯定是不会帮我们带孩子的。”沈知言复述着沈父的话，“所以他的意思是，如果我们真的想要孩子，那么我们现在就该对未来生活有一个规划了。我们至少得有一个三年左右的相对来说不忙的空闲期，才能考虑要孩子，这样我们才不会错过孩子成长的关键期。”
　　沈知言和沈慎微姐弟当初就是被父母亲手带大的，尽管事业很忙、工作很累，但是沈父沈母并没有把他们丢给保姆就彻底撒手不管了。用沈父的话来说，儿子、女儿是属于他的责任，所以他得用心看顾着，但孙子孙女什么的就是属于儿子的责任了，他和妻子的养老生活可不是围着孙子孙女转的。
　　总之一句话，如果沈知言和徐蕴合想要有孩子，那么既然他们有本事生，那就自己凭本事带。
　　徐蕴合是赞同这一观点的，他却没想到沈父沈母在这件事情上竟然也是这个想法。都说豪门世家最重子嗣后代，谁料沈父竟然叫他们推迟要孩子。在这一刻，徐蕴合简直要对沈父沈母肃然起敬了。
　　也许和自身经历有关吧，徐蕴合始终觉得，孩子是独立的生命体，他不是一个玩具，更不是一个工具。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想要有孩子了，那么他一定会用爱来迎接他，用长久的陪伴来引导他长大。
　　对于现在的徐蕴合来说，他真的没有做好当父亲的准备。
　　至于沈知言，其实他根本就没有考虑过代孕的事。等他姐结婚生子了，他拿着外甥、外甥女当自己孩子宠，那不也是挺好的吗？不过，他并没有在徐蕴合面前说这样的话，这是因为他怕自己说了不想要孩子，万一徐蕴合心里是想要代孕的，这会使徐蕴合产生心理负担。他尊重徐蕴合的一切选择。
　　夫夫俩在这个问题上达成了共识，徐蕴合就换了话题，问：“妈妈去厨房了……我们要不要去帮个忙？”他总觉得，自己身为年轻人坐着等吃的，长辈们在厨房里忙活，这是一件叫人觉得不礼貌的事。
　　“妈妈只是指导两句而已，具体的事都有专人去做。”沈知言说。沈母有一大爱好就是下厨，她会做各种各样的中式、西式点心，还会煲汤。但如果遇到会伤手的活，那么沈家聘请的厨子就会帮忙。
　　沈母这样小心，倒不是她矫情，只因为她的手是要用来刺绣的。她技艺精湛，从来都是用最好的线在最好的布上刺绣，若是手上有了茧子或疤痕，那么就有可能会磨损布料。她也弹古琴，每次弹完琴以后都要重点保养一下自己的手。话又说回来，她就算真矫情了，那也无所谓，毕竟她矫情得起。
　　徐蕴合明白了，说：“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