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过的第七年(16)

　　“易生，你起来！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良母拉扯起在沙发上喝的烂醉的儿子。
　　“你干嘛啊！给我松手！”良易生原本睡的正香却被突然造访的母亲给吵醒了，语气一下变的恶劣起来。
　　他最近失眠了，虽不至于到服用安眠药的地步，但也要靠酒精入眠，很狼狈吧？这样。
　　良易生之前是因为怕看到程斯雪而不敢闭眼，现在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之前被梦魇反复折磨留下的习惯如蛆附骨般地在他身上，犹如恶鬼，吞噬掉他的魂灵，以致深夜久不能入眠。
　　又或是洛熠久的离开。
　　良易生想到这里有些自嘲地笑了。
　　“你在笑什么！我是你妈，你能不能清醒一点，别这么大个人了还让人担心！”良母嘶喊着，看着儿子变成这幅模样，内心也跟着心痛。
　　“切…”良易生不屑地偏过头去。
　　又接着回答，“你知道吗，你的儿子是个同性恋，他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他还…”
　　话还没说完就挨了一巴掌，他摸了摸自己脸上被打过的地方，还有些烧烧的，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家。
　　出门的时候已经天黑了，良易生在大街上漫不经心地走着，沿途看到一家酒吧，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还有些闲钱，打算进去喝两杯。
　　他把身上的钱花光了，加上他之前也喝了不少，整个人路都走不稳了，接着就在出酒吧的路上撞到了人。
　　“你小子干什么！”那人身旁有几个不良青年冲他呵斥。
　　良易生没有理会，打算直接离开这是非之地。
　　那个被撞到的人没有说话，可是血气方刚的青年却按捺不住了，“你小子是不是想找打？”
　　那些人的力气大得很，把喝的没个人形的良易生提起来，走到了另一个出口，大概是通往贫民窟的巷子。
　　昏暗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良易生好像清醒了些，微睁眼看看四周，发现已经不在酒吧了，挣扎着想要离开，却被青年死死地抓着。
　　两人僵持了一会，那个青年不敢直接动手因为没有直接发话，而良易生也挣扎不开。
　　直到有来人在青年耳旁说了几句话，那青年便松了手。
　　良易生措不及防地落在了地上，吃痛地低吼了一声，他再看看刚刚青年站的位置，已经没人影了，他努力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有些呛人，还咳嗽了几声。
　　良易生继续走着，昏暗的灯光一时亮一会一时又暗了些，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
　　酒后的劲头来了，他加紧几步走到巷子边开始呕吐起来，好像要把身体里的东西吐干净一样，一阵一阵。
　　完了，良易生用袖子擦擦嘴，继续走着，人已经很虚弱了。
　　这才是人生吧，如此堕落不堪而又无助，越发丑陋，但他却活的很自在，尽管身心俱疲。
　　此时的他脆弱的像张薄薄的纸片，被石头轻轻一绊，就摔倒了。
　　手脚都无力，该死的。
　　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程斯雪的脸庞，是那样的美好，以及那样的可望而不可及，曾经那副脸庞是多么的卑微向他诉及着低到尘埃里的感情，他退缩了，他离开了，现在，可能就是最好的惩罚吧。
　　比那卑微的，可望而不可及的，还要可怜的感情，甚至再也见不到，只能在回忆中回想，或者有天他会渐渐忘记，然后再也记不起来一切而失声痛哭。
　　深夜的巷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先生，你没事吧！？”
　　一个低沉而又磁性的声音传来，该死，为什么会这么像程斯雪的声音？是他已经出现幻听了吗。
　　“不要管我！”良易生甩手，想自己爬起来却又差点再次摔倒。
　　他最讨厌这种被束缚的感觉了，从小就被教导规矩上课不能说话，长大以后是为人处事的道理，和对于同性恋的拒绝与厌恶，这一切条条框框的让他简直喘不过气来。
　　那人扶住了他，“先生，这样很危险的，一个人深夜…”
　　良易生不想听他再多说下去，因为那声音越来越像程斯雪，甚至他觉得那就是。
　　这是不可能的，这些，除了能证明他已经精神失常了以外，还有什么？
　　可是命运有时就是这样嘲弄人意，当你想要得到某一样东西时，它不会出现，让你以致夜思梦想，直到你把它放下了，命运却又会双手将其奉到你面前，试探你的心意，然后让你觉得自己就像个小丑一般，在其中耍着杂技成为人们的笑话。
　　良易生喜欢程斯雪，是个不争的事实，同样放下，也是。
　　因为根本无法再见，所以放手，所以此刻的相遇，竟有些不真实。
　　他最后一刻看着昏暗灯光下映着那人的脸，是程斯雪。
　　是他无比思念的程斯雪，他很害怕眼前的人就会随着眼睛闭上陷入昏迷而不见，所以，他下意识的抓紧了程斯雪的衣袖，昏了过去，或许是因为这几天来的闹剧使身体疲惫不堪，又或是他和程斯雪终不可能相见。
　　良易生睡了许久，是最近难得的，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失眠的呢？也许是在医院醒来的那次吧，从那以后，他恐惧梦境，他怕下一个梦之后，又会发生更令人觉得残酷的事，也许是这样的吧。
　　“你醒了？”程斯雪从客厅走到良易生房间看见他深思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祝小伙伴们看文愉快，我是存稿箱^^!

　　☆、第十九章 我们的过去

　　良易生一开始并没有反应，直到程斯雪坐到良易生身边，他才开始慢慢转头望着。
　　就那样眼睛也不眨一下的望着，好像在确认什么一样，又或是害怕消失了。
　　程斯雪看着良易生如痴的模样望着自己，也有些脸红，他在良易生眼前挥挥手，试图唤回神智。
　　良易生直接抓住了程斯雪悬在眼前的手，握了许久，才小声道，
　　“是真的…太好了……没有消失……”
　　“什么？”程斯雪没有听清良易生说话，手也没松开，只是靠近了些问道。
　　下一秒，程斯雪就被一个怀抱拥住了，一时间，有些失神。
　　“程斯雪…我喜欢你…喜欢你…”
　　良易生在程斯雪耳边呢喃，像是在说着誓言一般，甚至有些温柔的不真实，让人没有退路和拒绝的权利。
　　“我也是…”程斯雪眼泪涌上眼眶，似乎带着些哭腔说道。
　　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就像上次那样。
　　大概二十分钟后，两人冷静下来，也恢复了常态。
　　程斯雪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重新坐好，他问道，“易生，你的记录放在哪了？”
　　良易生刚想开口，发现嗓子哑了，说不出话。
　　“我去给你倒杯水。”程斯雪见状立刻起身去了客厅。
　　看着程斯雪远去的模样，良易生不禁觉得心里暖暖的，这样的话，有些狼狈又算得了什么呢？
　　只要有程斯雪，再怎样，他都不会害怕了，如果说他是飞蛾的话，倒不如说是盲目更贴切，因为，他只会跟着他内心的那个人走，只要，他伸出手。
　　程斯雪回来了，把水递给他，道，“喝吧，还是温的。”
　　良易生接过开始大口喝了起来，直到见底才放下，深呼吸着。
　　“什么…记录？”良易生清了清嗓子，试图说话，却还是有些不适应。
　　“你在医院开药的记录。”程斯雪道。
　　“开药的记录？好像有。”良易生估摸着想想，好像他把自己办公桌上的所有东西都收拾回家了，包括抽屉的，一般从医院辞职的话，那些记录都是不能带走的，只能带走你自己的东西，可是这回，好像医院也没有通知他归还，应该还在。
　　良易生下床开始翻找，很快就找到了许多记录，他一并整理好给程斯雪。
　　程斯雪接过，开始仔细地读着。
　　良易生看着程斯雪，忽然发现程斯雪的手上有许多伤口，有针孔，还有些划痕，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的手…？”良易生轻轻抚上那些印记。
　　程斯雪闻言立刻看向良易生的手摸着的地方，有些皱眉，但还是很平静的说，“没事的，都是以前的伤口了。”
　　“肯定…很疼吧。”良易生还是说出了这句话，脸上表情并不是很好。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良易生，你把你最喜欢的人忘了，所以才会害得他苦苦追寻。
　　“可我现在还是健康的出现在你面前了，不是吗？这些都是过去了，只要现在，就好了。”程斯雪察觉到了良易生的心情低落，试着安慰道。
　　“嗯…”良易生点点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斯雪又继续看着那些记录了，一直翻着好像也没找到他想要的，他只好放回原处。
　　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了啊，程斯雪感觉到了时间的流逝，和一直坐在床上看着他的良易生。
　　“你看了这么久，不觉得无聊吗？”程斯雪看着良易生问道。
　　“不觉得，你真好看。”良易生闷闷的说着。
　　“真会耍嘴皮子，尽说些没用的。”程斯雪撅噘嘴，但内心还是有些欣喜。
　　良易生很自然地从背后抱住了程斯雪，就像他们是很多年的恋人一般，这种感觉，是和言叶在一起无法比拟的。
　　“给我讲讲故事吧。”良易生轻声说道。
　　“什么故事？”程斯雪望着良易生疑问道。
　　“我们的故事，以前的。”良易生回答。
　　“好。”程斯雪甜甜的笑。
　　“以前，你总是会给我做好多好吃的，因为我身体好像在经历一次大病后就一直很虚弱，所以你说，你想把我养的白白胖胖的。”程斯雪坐在良易生身旁回忆着过去的时间，嘴角露出来一丝自己未察觉的笑。
　　良易生看着程斯雪失神的样子着实心疼，内心也越发歉疚，
　　“那我和你是怎么认识的呢？”
　　程斯雪听闻这句话，立刻坐正，用高腔调回答，“其实呢，这就很故事化了。”
　　良易生点点头，示意程斯雪继续往下说。
　　“是你捡到我的，有没有一点点印象？”程斯雪凑近看着良易生的脸庞，想寻得答案。
　　良易生脑海中开始回想，好像…脑海里出现过很多次这样的回忆，皱了皱眉，回答，“好像有…但是有很多次…”
　　“那就是你记起来了，之前我每一次这样问你，你都说不记得，但是持之以恒，现在还是有一点点成效的。”程斯雪得到了答复，肯定的点点头。
　　“成效？”良易生被程斯雪突如其来的话语说的有些懵。
　　“对啊，你只是忘记了，只是不记得我了。”程斯雪顺口的说道。
　　然后又接着说，“每年你都好像会把我给忘记，只要是有关于我的记忆，全都会消失，这算不算很故事化？”
　　“真的吗？”良易生疑问，这种情节，怎么可能会在他身上发生。
　　“真的，今年已经是第七年了吧。”程斯雪数了数，然后肯定。
　　“所以我才说，是你捡到我的，也是最开始我和你的初遇，那个时候我从雪地里醒来，忘记了所有的记忆，是你把我带回家，悉心照顾我，后来我的记忆慢慢恢复了，也开始…喜欢你了，虽然我们两仍住在一起，但却不是恋人的关系，直到十一月的一天，你忘记了有关于我所有的记忆。”程斯雪说道喜欢的时候有些害羞，却又在结尾的忘却心情急转直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易生听完这段话，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