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开手，大步走(56)

　　“伯母，我来弄就成。”许少央赶紧拦住魏玉珍，怎么说总不好让长辈下厨房给自己做小辈的弄吃的。钟魏敏可以放心大胆的睡大头觉，他可不行，大约做人媳妇也是这种感觉的吧？
　　魏玉珍却让他继续再去睡会儿，“没事儿，我年纪大了，睡不了那么多。再说，你们今天不是还有事儿要办嘛，多休息一下精神更好些儿。”
　　俩人谁也劝不动谁，只好俩人一起在厨房忙活，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熬些稀饭，做些小菜，再蒸些包子馒头就行。
　　回头，许少央开了大门，就见对门也已经开了门。不一会儿，就见秦晴顶着两只硕大的黑眼圈蔫头耷脑的过来。
　　“哥，我害怕……”秦晴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哭腔。
　　唉，可怜的孩子，精神压力还不是一般啊。当初搬过来住的时候，秦晴就应该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到头来仍然是有些扛不住了，这幸福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许少央担心二舅妈过来看到不好，就把秦晴拉进了自己的房间里，钟魏敏正好起床了，手脚麻利的叠好被褥整理好内务，又拉开窗帘打开了窗。今天依旧是个好天气。
　　“你们摊牌啦？”钟魏敏靠着房间的衣柜门，看着跟许少央一块儿坐在床上的秦晴。
　　秦晴摇头。
　　“什么都还没说呢，你怎么这么紧张？干嘛自己吓自己？”许少央哭笑不得。
　　“他妈妈已经知道了，我知道的。”
　　还真是一个敏感的孩子。
　　“这不正是你们的目的吗？”许少央失笑。
　　秦晴默认。
　　“唉，秦晴，你太紧张。”许少央摸摸秦晴的脑袋，那细如猫毛的头发手感很好，据说发质软的人脾气也好。“你就那么想要得到温凯家人的认可吗？这件事情，其实本来就是你和温凯的事情吧？父母的态度应该只是个参考，真正重要的，还在于你们自己的感觉。”
　　“可是，我看到你和敏子哥，还有成功他们，我很羡慕……”
　　“可是，你可别忘了，当初我出柜的时候也是闹个天翻地覆的，到现在跟我母亲的关系也就是刚刚有所改善，说到成功，听说他爱人的母亲一直到现在也没同意他们的事情呢……放心吧，温凯的父母能够接纳我，也一定会接纳你的。”
　　秦晴低着头，低低的说：“我很怕面对他们，我总觉得对不起他们，是我把温凯掰弯了，他们一定不会原谅我的……”
　　“你这笨蛋……”许少央搂住秦晴的肩膀，“你要记住呀，秦晴，你不是大力神，别想着一个人撑起一片天……在这件事情上，如果说有责任，那么你只有百分之五十的责任，另外的百分之五十的责任是温凯的，你不能让他不承担责任，所以，别想着什么都自己扛，别从底气上就让自己输了阵脚……”
　　“秦晴，你必须拿出十足的信心和勇气来，没有你的信心和勇气，温凯一个人也顶不住的。”钟魏敏两手抱臂，认真的说，“要理直气壮一点，如果你自己都认为自己做错了，那么在别人眼里，你就更是错得一无是处……温凯能不能做到大无畏，也取决于你能不能做到大无畏。”
　　三人正说着话，温凯一头扎了进来，“魏阿姨说你们在这里……亲亲，你干嘛跑这儿来了？我到处找你。”
　　“二舅妈大概已经知道你们的事情了……”许少央提醒温凯。
　　“这不很正常嘛，本来就要让他们知道。”温凯满不在乎。
　　“行了，有了一个晚上的缓冲，我看你们还是去跟他们好好的谈一谈吧，早死早超生。”钟魏敏说。
　　许少央踹了他一脚，“大清早，不许乱说话，让二舅妈听见有你好看的！”
　　“那行，我们这就去摊牌，先说好，哥，要是被扫地出门了，你们得收留我们……”
　　“滚，欠你的呀……秦晴，勇敢点！”许少央把秦晴推到温凯怀里，温凯便搂着人在脸上“吧唧”亲了一下，就出门去了。
　　“你说，会有什么结果？”许少央搂着钟魏敏的腰，把头埋进爱人的怀里蹭蹭。
　　小警察紧紧的回抱着他，亲亲他的额头，说：“最多不过是在客厅再加一铺床，够那两只住的了。”
　　“呵呵……”许少央笑起来，是啊，多大点儿事情。
　　“放心吧，你能走过来，他们也能走过来。”钟魏敏满眼笑意。
　　“去，赶紧洗漱去，今天你还得当我们的司机，打扮帅气点儿。”
　　“打扮帅气点儿？你确定？还是算了吧，再有人打翻了醋坛子我可受不了……我说，要不我学兰陵王也戴个面具怎么样？唉，人长得帅也是一种罪过啊……”
　　“毛病，你个水仙！”许少央抬起脚作势要踹，小警察敏捷的一闪，躲开了，嘿嘿得意的一笑，出门前又是一副阳光大男孩的纯洁模样。装，你给我装！许少央不是不得意的——他的爱人最不为人知的那一面只展示给自己看，
　　尽管开着门，也知道对面的客厅里有人在说话，但是具体在说什么，气氛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看许少央心神不宁的转了两圈。魏玉珍拉着许少央在沙发上坐下，叹息说你们这些做儿女的就是捏住父母的七寸猛打啊，“天下父母心，无论如何，父母最终还是会原谅孩子的。你们就是这样有恃无恐了……不过呢，做子女的也有自己的权利。不管是谁，首先是人，然后才是子女，所以，这作为人的权利是第一位的，从这点上来想，也就容易想通了。希望你二舅他们也能想通这一点吧……所以呀，这做父母的也别老是想着为子女，该自己享受的就要享受，要不，亏死了……”
　　许少央暗想，马叔一定是没深入接触过魏玉珍，否则他也就不会说温凯适合在律师行混了，跟魏玉珍相比，温凯那点儿道行算什么呀，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这魏玉珍分明才是一个顶级律师的人才，横的竖的正的反的，都是有理的。
　　正琢磨着，二舅在对门一声吼：“虾仔，你过来……敏子，你也过来！”
　　“没事儿没事儿，回头我去给他们说合说合。”魏玉珍含混的说。
　　洗漱完刚换好衣服的钟魏敏赶紧从房间里出来，跟着许少央过了对门。
　　进了505一看，好嘛，楚河汉界泾渭分明，二舅两口子坐在一张长沙发上，秦晴坐在一张短沙发上，温凯坐在沙发扶手上，胳臂搭在秦晴的肩膀上。
　　许少央和钟魏敏有样学样，许少央坐在沙发里，钟魏敏坐在沙发扶手上。
　　二舅妈眼圈发红，二舅倒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反正他的脸本来就黑，真有什么变化也就不过是更黑一点儿。
　　看清楚了情况，许少央松了口气，至少还没上演武行。
　　看许少央他们坐好了，二舅深吸口气，沉声道：“叫你两个哥哥来，是做个见证，今天，是你温凯主动要走上这条路的，世上千条万条路，你偏走了这一条，好，很好。”
　　二舅的大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膝盖，仿佛在确定什么似的，“温凯，你今年已经二十岁了，我是大老粗，没念过太多的书，也没学过法律，但是我能也知道，在我们国家，你已经是成年人了，作为成年人，我们做父母的再像以前那样对你管东管西是有点不大合适了。所以，你选的路，我跟你妈不会多说一句废话了，但是你要记住，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今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希望你能为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这是一个成年人必须的。”
　　温凯点头，握住了秦晴的手，秦晴回握住他的，两人相视一笑。
　　“你刚才通知我跟你妈，说你已经找到了爱人，已经有了自己的家。这很好，成家立业成家立业，一辈子的事情，你做完了一半，挺能干的。既然你已经成了人又成了家，按我们的中国的传统习惯，是该分家了。现在，我们这个家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跟你妈白手起家挣来的，跟你没关系，能养你到十八岁，我们已经完成了作为父母的责任，不过我承诺过要供你上大学，这个承诺我会继续，大学四年剩下的这些年学费我仍然会替你交，但是，作为一个成了家的成年人，应该已经具备了独立生活的能力，所以，这生活费呢，我看就没必要再从我们这里出了，对吧，老婆？”
　　二舅妈擦擦眼角，点点头。
　　“所以，从十月份开始，我们就不会再往你的银行卡里打生活费了，老婆，回头你好好计划一下省下来的这笔钱我们怎么用，啊？”
　　“嗯！要不去新马泰玩一趟，放松放松？”
　　“那些个地方花不了几个钱，去欧洲吧？赶赶时髦，过一回白色的圣诞节？”
　　“行，听你的。”二舅妈一脸贤惠。
　　“这儿子养得好真是不错，早早的就知道替父母省钱了。”二舅满意的一笑，或者说只是咧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温凯，既然你已经成人了，成家了，独立了，那么有一点我想要提醒你一下……”二舅抬头四下看了看，“这房子现在是你在住？据我所知，这是你哥租的，他已经提前付了两年的房租，对吧，虾仔？”
　　许少央只有点头，可怜的温凯，二舅二舅妈还真是狠得下心来。
　　“亲兄弟明算账，这房子现在归你住了，那么这房租水电什么的理应由你们负责，房租你哥已经给了人了，那么现在你哥就是你的二房东，你每月要给你哥交房租，如果还是一起合伙吃饭，那么伙食费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我要是知道你没按我的要求做，你就别想我再给你付学费。说到这里，虾仔……”
　　“哎？”
　　“你跟敏子都不容易，你们的钱也是辛苦挣来的，没道理到处乱花，所以，不许你们纵容温凯，该收的钱一分不能少，更不许借钱给温凯，他已经是成了家的成年人，有那个本事养活自己，用不着你们操心。”
　　“好的好的。”许少央满口应承，做人不能太实诚，嘴上先应着呗，反正到时候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就算二舅二舅妈舍得，他还舍不得看他表弟吃苦呢。钟魏敏也在旁边点头称是。
　　拉拉杂杂说了一通，最后，二舅又对秦晴说：“秦晴，你走这条路，我没话说，不过，你选的是我儿子，我就要说两句。”
　　秦晴赶紧正襟危坐。
　　“温凯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其实，很不是回事。你们俩在一起的时间还少，以后你会发现，这温凯除了模样还行之外，其它的其实不怎么样，尤其是生活自理能力，也就是来北京念书了他才自己洗洗臭袜子，平时洗衣服要么送洗衣房，要么拿到他哥这里来让他哥给洗，平时也就是在学校里值日的时候拿个笤帚，在家里你别指望他能帮你扫扫地，厨房里更是连包泡面都泡不好，对这个儿子，我承认，我的教育是失败的。以后，你要是能把他教育好了，那么你就没那么辛苦，要是教育不好，以后你会很苦很苦。”
　　“爸，有你这么埋汰自己儿子的吗？”温凯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怎么着？真是独立了翅膀硬了说不得了？”二舅眉毛竖了起来。
　　温凯总算还是识时务，立刻就没声儿了。
　　“伯父伯母，谢谢你们给了我和温凯一个机会，我不敢说以后怎么样，但是我保证会跟温凯认认真真的过好每一天。”秦晴挺起了胸膛。
　　不错，好样的。许少央满意的拍了拍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男人也拍了拍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