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针(68)
不是为了多年之后看到能感慨一下自己当年也是那么受欢迎有那么多人追的，也不是为了在很多年后能矫情的摸着盒子叹着气说这是我的青春啊，而是他觉得，每一份心意，就算他不能回应，那也不应该践踏，不能珍视，那也不应该无视。
每一份鼓起勇气的心意都值得被好好对待的。
李思媛那份，因为有方铮的参与，所以不能算进这里头去。
林路这些桃花方铮哪一个不知道，甚至连林路把情书拿回来收到一个盒子里这事儿方铮都知道，林路跟他解释过拿回来的原因，他表示理解之余，心里跟同时砸了千百坛陈年老醋一样泛酸，但那也没办法，至少值得庆幸的是，林路不还都没有回应吗？
方铮既然决心要追上林路，平时有不会做的题，方铮也不再别扭了，直接拿上作业就去林路家找人问题去了，要不就直接回去就和林路一块儿到他房间去写作业。
他发现忍耐力这种东西是能练出来的，只要你想忍，就没有忍不住的。
就像他现在仍然还是会有看到林路诱.人的一面的时候想把他压到身下的冲动，但在林路触碰他的时候，却不会再像最初一样僵成电线杆子了。
但各自心怀鬼胎的两个人每天黏一块儿的滋味还是实在不太好受。
心怀鬼胎还得分出心思来对付难题的滋味更加不好受。
简单干净的房间里，白色宽大的书桌旁，方铮趴在桌子上，懒洋洋的划动着手中的笔，和那几乎变态难度的化学题死磕。
林路就坐在他的旁边，两个人的椅子相距不过三十厘米，他很认真的低着头，修长的手指握着的笔写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苍劲有力的，哪怕成绩已经相当优异了，林路还是每天都很认真努力的在学习着。
像真的能在学习中发现无穷的乐趣似的。
“啊……”方铮长长的叹了口气，“怎么我就觉着这题目就像是道菜，怎样我都觉得它食之无味，你却很食髓知味一样，林路，你真的很喜欢学习吗？”
“我也没觉得有多食髓知味，”林路停了笔，看向了方铮，“我也不喜欢学习，甚至除了对……我甚至对任何东西都没有什么追求和向往，学习对我来说就像是一个任务，就像是小时候老师说今天回去要好好把课文背了才能出去玩儿一样……它在我眼里就是一个任务，小时候，完成背书这个任务，是为了能拿到出去玩儿的报酬，初中的时候，把每一件事都做到最好，也因为是把他当成为了能让爷爷爸爸妈妈他们高兴的任务，现在，努力学习，然后考一个好的大学，就是为了以后能拿到一份好的工作，能为我的人生负责。”
“当然，我可不是想要你把学习当成一件机械的任务，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能喜欢学习，毕竟喜欢学起来和当任务学起来，那种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我还好吧，现在不讨厌学，就顶多是对学理科实在是培养不出什么太大的兴趣而已。”方铮心里挺惊讶的，他一直以为林路是很喜欢学习才学习，没想到学习在他眼里竟然就只是一个任务而已。
“你这么聪明，”林路接着说，“要是没以前那些堕落事儿，一步一步沿着循规蹈矩的道路前进，估计现在坐在学生会主席位置上的那个人，就是你了。”
“不会，”方铮笑笑说，“我可不聪明，论起来我见过最聪明的人就是方桉了，他这次月考全班第五呢，我补了一个寒假课才全班第十，他玩了一个寒假都能全班第五，这还是因为他之前比我浪得还欢，他要是真循规蹈矩起来，现在坐在学生会主席位置上的人就不是估计是他了，是肯定就是他。”
林路冷哼了一声，偏过了头，继续低头看书。
“林路——”方铮突然长长的喊了他一声。
“干什么？”林路没抬头，直接就问。
“我其实一直觉得，你是不是总把我想的太好了。”方铮说，“就一直说我聪明啊相信我什么的，你把我想太好了。”
林路打算翻页的手顿了一下，但很快又自如的活动了起来，他漫不经心的说：“那你就对得起我一直把你想这么好呗，嗯，就现在，今天就先把那页公式先给我背了。”
意料之外的回答砸得方铮措手不及，他低头看着手里那页五颜六色的化学公式，深深的叹了口气，默默的背了起来。
这种平静偶起波澜的生活，在高一下期期末考试的前三天戛然而止了。
爷爷自从期中考试那天听到他又像月考一样考了全校第一，一时激动咳了起来之后，就跟触了什么开关似的，咳嗽再也没有停止过。
一开始只是偶尔咳咳，越到后面越严重，咳嗽的频率越来越多，甚至有个时候林路半夜去上厕所都能听到爷爷房间里传出来的捂着嘴压抑着的咳嗽声。
吃药打针吊水都去过了，好了一两天就又复发，虽然爷爷一直说没什么大事，就是伤风感冒一直没好顶多也就是肺炎而已，再多去吊几天水就好了。
但林路看着爷爷一天比一天苍白沧桑的脸色，心里一直有个不详的预感缭绕着他，他给爸妈打了电话，要爸妈回来看看，爸妈听了也以为就爷爷说的那样，便也没放在心上，只叫林路带爷爷去人民医院检查一下。
今天就是拿检查结果的那天，林路站在医院的走廊上，手里拿着医院的报告，上面那个肺癌中期让他现在觉得连呼吸都是冰冷的。
恐惧，害怕，担忧像黑暗的潮水一样包裹着他，他完全不知道爷爷为什么只是咳嗽居然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医生刚刚也说了，爷爷这个咳嗽已经算是很严重的了，而且平时一直伴随着胸痛气闷的症状，咳血应该也有过。
医生在说的时候爷爷也没否认过，那也就是说爷爷在忍受着这种剧烈的痛苦的时候，还在他面前表现得和平常并无不同，甚至还每天为他做饭菜，为他洗衣，半夜咳嗽都是压抑着偷偷的咳的，只是为了不让他担心。
“我回来了，”方铮甩着手里的水从走廊尽头的厕所走了过来，“检查结果怎么样？没事吧？表爷爷呢？嗯？”
林路一直死死的低着头没有说话，饶是方铮神经再粗，也能看出异样了，他从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的林路手里把报告拿了过去，紧接着他瞳孔瞬间放大了。
“肺癌……中期？”方铮声音都是颤抖的，“怎么可能？”
“爷爷在医生办公室，”林路平淡得几乎没有生气的说，“他们在商量治疗的事。”
“那你不……”方铮说，“我去看看。”
“别去，”林路突然拉住了他的手，抬起头看着他，“陪我一下。”
方铮看着那张眼眶通红的脸，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
“好。”他说。
第70章 祈祷
医生办公室内，林路和方铮在和医生了解情况，医生的治疗方案是手术治疗，把长有肿瘤的肺小叶切除，术后再进行化疗。
“会没事的，”方铮拍着林路的肩，“会没事的，没事的。”
“医生，术后能彻底痊愈吗？如果不能，最多能活多久？”林路直接看向了医生，带着颤音的发问。
“这个说实话是没有一个具体的结论的，世界上所有的结果都是有变数的，”医生推了推眼镜，“病人经过手术之后，还需要化疗来辅助治疗。有部分病人能够通过正规的、合理的治疗治愈。但也有一部分病人会在手术之后的第一年，甚至第二年出现复发，癌细胞转移，这都是说不准的，只有看病人本身的身体素质和术后恢复结果才能下结论。”
“那手术安排在多久？”方铮接着问了一句。
“手术的话安排在后天吧，”医生说，“等会去把住院手术办一下，今天就住下，明天再检查观察一天，后天手术。”
“好，谢谢医生。”方铮说完带着林路出了医生办公室。
爷爷之前上厕所去了，林路出来的时候他正在医院外面的长椅上坐着咳嗽，见林路出来了，立刻拿拳头捂着嘴停止了咳嗽。
“爷爷，”林路走过去喊了一声，“你怎么之前都不说？现在……”
“没事的，”爷爷笑笑说，“我这辈子也没生过什么病，老来总是要生一次病的，没事的。”
方铮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在林路对面的长椅上坐了下来，静静的看着对面。
“可这是癌症啊，医生都说了，”林路强忍着眼泪，“术后能不能痊愈都不确定。”
“能活几年算几年吧，”爷爷仍旧慈祥的笑着，“人总有这一天的，我就是遗憾，怕等不到看你考上大学成家立业的样子了。”
“能看到的，”林路吸吸鼻子说，“爷爷你肯定能活很久很久的，医生不是也说了吗，有手术后彻底治愈的，爷爷你身体这么好，你肯定是那一部分人。”
“或许吧。”爷爷站了起来，“好了，别这个样子，都大男子汉了，眼睛还红成这样，像什么样子。先去把住院手术办了。”
“我去办就行了！”林路也站了起来，“爷爷你在这休息，我和方铮去就好了。”
“那也行。”爷爷把钱和证件递给林路，又在长椅上坐了下来。
林路拿着走了，方铮自觉的跟了上去。
“你还好吧？”方铮在后面问，“联系阿姨叔叔了吗？”
“爷爷肯定还没联系，”林路在窗□□钱，“等会我去打电话，我爸妈要今天之前不回来，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们的，他们对爷爷一点儿都不上心，我也……没好到哪去，我要是能早带爷爷来医院，可能也不会发展到中期了。”
“不怪你，”方铮轻轻的给他捏着颈侧，“这种事怎么能怪你呢，你很上心了。”
“我上心个屁，”林路从窗口接过单子，往大厅走着，“我他妈就是太不上心了！我他妈现在恨不得抽死我自己！”
“会没事的，”方铮绞尽脑汁的想安慰的话，却发现真的到了这种情况，什么安慰的漂亮话都说不出口了，“凡事往好处想，表爷爷说不定术后能彻底痊愈呢。”
“可这种事没办法不做最坏的打算的，”林路走到了医院门口的公用电话亭里，把手里的单子递给方铮，“我进去给我爸妈打个电话，你在外面等我。”
“好。”方铮帮他关上了门。
其实方铮到现在为止都还有一种不真实感，表爷爷一直都挺身强体壮的，没想到会这样一朝就病倒了，他连想都不敢想，他宁可这都是一场梦，他无法想象这件事会对从小爷爷抚养长大的林路造成什么影响，他只能祈祷，祈祷表爷爷能够手术成功，能够彻底痊愈，能够再陪伴林路走过一个又一个孤单的春秋。
大概五分钟过去了，林路终于从电话亭里面走了出来，脸色铁青的走了出来。
“怎么了？”方铮走过去，轻声问。
“我爸妈他们一点也不着急！我从他们接了电话到听到我说爷爷患了肺癌之后都没有听出他们有一丝一毫的担忧和着急！他们甚至还说还有一单生意没做完，最早也要明天下午才能回来，要我好好照顾爷爷。”林路咬牙切齿的说，“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爸妈！十多年把我和爷爷扔在家，就假期来接个人出去玩一下当做示好，这就是所谓的爸妈吗？这就是他们的良心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