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针(14)
方铮想得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最终，他决定算了。还是自己先妥协吧，仔细想想从小到大，每次惹事的是他，事后笑嘻嘻去哄人的也是他，看来，这次也毫不例外。
方铮脚踩着地，坐在车上立在小路旁，看着林路低着头跑过来。
他艰难的在脑子里天人交战了一番，最后开口说：“林路。”
然后他看到林路突然跟被雷劈了一样停下来愣住了。
至于吗？
“我想了想，为那么点破事吵成这样挺不值的……但我还是没明白，你为什么生气？”方铮把车骑到林路旁边，对他说，“还有，你怎么现在天天跑步了，今天更是，上学都不打算骑车了吗？这离三中多远你知道吗……行了，你上来，我带你过去。”
林路低着头，没有说话。方铮看着他，以为他还在生气，可就在他刚打算说他时，林路又低着头走到自行车的后座上坐了下来。
“那说好了，”方铮把车骑了出去，“不吵了啊！”
林路把头抵在方铮的后背上，过了很久才闷着声音回答：“好。”
“你能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生气吗？”方铮问。
“你不知道吗？”林路低声说。
方铮莫名其妙：“我要是知道就不会问了。”
林路说：“那算了。”
“说清楚，”方铮一捏刹车，压着脚停下了，回头看着林路，“我要是哪里做错了，你就说清楚，我不说，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我怎么改？”
“我说了你就会改吗？”林路说。
方铮认真的点点头：“嗯。”
“那别去网吧打游戏了。”林路看着他说。
“你就是为着这个生我这么久的气？”方铮笑了，“为什么啊？”
林路心说才不是因为这个，尽管是有很小一部分这个原因，但他更多的是在生自己的气，又或者说是在嫉妒……
嫉妒什么呢？
想不清楚也不敢想清楚。
所以只能说这么一个唯一光明正大的理由了，林路组织着语言，打算把玩游戏的利弊和方铮说个清楚：“你看，打游戏有哪点儿好了？成绩下降，视力下降，脾气倒是一个劲的往上涨。”
“我没，”方铮反驳他，“我视力没下降，一点五杠杠的，脾气也没涨啊，真涨脾气了我还能主动来跟你和好啊？”
“那成绩呢？”林路逼视着他，“你现在成绩怎么样了心里没点儿数吗？”
方铮愣了愣，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改如何再反驳了，好像怎么说都反驳不了，他看着林路紧紧逼视的目光，又想起那责问的语气，心里突然就烦闷了起来。
“这是两码事。”最后他说。
“怎么就两码事了？”林路拉着他的衣角，“你就是因为一心就想着打游戏所以才不肯认真读书的！”
“不是，”方铮压着心里的烦闷，尽量要自己语气好点儿，“真不是，而且这才开学多久就扯成绩了？现在怎么说的准以后？”
“可是……”林路还想说，可被方铮皱着眉头打断了。
“别可是可是的了，”方铮皱着眉头，林路能感受到他突如其来的不耐烦，“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个，不打游戏这个我现在也做不到，不过林路你要是就为了个打游戏跟我生气那就太没意思了？我本来想着你会和我一块儿去的，可你不去就算了，还……”
“我知道了，”林路声音突然低了下去，他拍怕方铮的肩，“你……你随便，先骑吧，等会儿迟到了。”
方铮哼哧哼哧踩动了脚踏车，林路在后面没借力，差点往后仰到下去。
“靠！”林路飞快的抱住了方铮的腰，刚刚那一下差点给他把心吓得跳出嗓子眼。
“你没事吧？”罪魁祸首看着林路紧紧搂着自己腰的手，强忍住笑意故作担心的回头来关心他。
林路立刻松了手，漫不经心的说：“你不想我有事我就不会有事。”
“你也就在我面前这么会说了！”方铮伸出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转过头老老实实的骑车去了。
这次吵架虽说是和好了，也的确是和好了，但两个人之间的相处却和吵架前那几天差不多，只是林路在方铮的强烈要求下没再小跑着去上学了，是和他们一块儿骑车上下学，方铮美其名曰是不能浪费了自行车和为了防止迟到，但心里真正的原因是什么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后来的日子，方铮真的和每个懵懂张狂的男生一样，投入游戏的世界无法自拔，每天一放学就和方桉去极速打游戏，林路就自己一个人骑车回去，还要帮方铮掩饰，打消方妈妈的怀疑。
林路有一次正在带着方柯玩积木的时候，方妈妈进来了，劈头就问：“小路，你告诉阿姨，方铮最近到底是在干什么？天天回来这么晚，到哪儿疯去了？回来吃了饭就上楼了，也没瞅着他写作业，还动不动就开口要钱……他是不是去打游戏了？还是……谈小姑娘了？”
林路正在搜肠刮肚的措辞呢，听到女朋友三个字瞬间就卡壳了，他没想到方妈妈居然会有这样的怀疑，他们才刚上初一呢，虽然对感情已经有了懵懂的认知，但也不至于让方妈妈产生现在就会谈恋爱的怀疑吧？
“没有，阿姨你想到哪里去了。”林路说，“方铮他就是，就是，就是爱玩了点儿。”
“那他怎么不带你玩？”方妈妈接着问。
“是我不想和他玩，”林路说，“他和方桉一块儿玩的时候吵得太凶了，我不适应。”
方妈妈挺相信林路的话，林路后来又说了很多，全都是帮方铮开脱的借口，说要钱是为了买资料，说回来的玩可能是拖堂，再晚一点儿可能是和方桉在外面晃得忘了时间，反正绝对不可能是打游戏和谈小姑娘了。
从小到大都没怎么正经扯过谎的林路说谎全都是为了方铮。
第一次期中考试很快就来了，因为是第一次考试，所以是随机排的考场，方铮和林路一如既往的很有缘分的没在一个考场。
考试前一天，林路和方铮说：“你考试认真点儿，考砸了有你好受的。”
方铮大脑里知识点一片空白，但面子还是不能输，他无所谓的耸耸肩说：“放心吧，不会考砸的。”
于是这一次他信口开河的话又再一次实实在在的把他的脸打了个稀巴烂。
第12章 怎样
秋风习习，是一个天高气爽的天气，微凉的秋风穿过浓绿的樟树，将站在门口的两个少年的风衣吹得翩翩翻飞。
“七门课你就给我考个五百六？方铮你是存心想气死我是吧？”方妈妈攥着方铮那几张飘红的试卷，寒着脸一张张的数落着，“数学，数学你给我考57分！总分120你给我考57！还有英语，你是一个单词都没记吧！语文，112，啧，你也就语文还行了……”
方铮没说话，涨红了个脸站在门口，头垂得特别低，一副任凭处置的样子。
“阿姨，方铮他这次一定是失误。”倒是林路看不下去了，帮方铮说着好话，“他下次肯定会努力的。而且他语文考得特别好了，这次语文挺难的，我们班最高分一百一都没上呢，方铮搞不好都是全校语文最高的。”说完，拿胳膊撞撞方铮，示意他赶紧认错。
但方铮还是没说话。
“语文好有什么用？语文能拉开几分啊！人语文再差能跟他拉开四五十分吗？能吗！他别的我先不说了，就数学，别人拉开的分就够甩他个八百条街的了！”方妈妈气冲冲的说着，把试卷往桌子上用力一拍，站起来一把将方铮扯了过去，抄起角落光溜的竹条子就要下手抽。
林路想都没想一把冲上去抓住了扬在空中的竹条，方妈妈是使了死劲的，林路这一把抓的，不仅承了劲还被光溜的竹条上仅存的害群之马——一根倒刺给划了手。
“嘶，”他咬着嘴唇抽了口气，然后有看向方妈妈，劝说着，“阿姨，方铮都上初中的人了，打就别了吧。”
“哎呀！”方妈妈赶紧扔掉竹条，拉过林路的手，焦急的说他，“你抓什么啊你抓？他不争气挨打是他该受的！你这划拉一大道口子是什么事啊！感觉，去拿水冲冲，再上药，不对，先看看有没有扎刺进去。”
方铮这才好像回过神来，也凑了过去，仔仔细细的看着林路流着血的手掌，林路被他们俩这阵仗给看得都不好意思了，他抽回了手，举着手往里屋跑去了，边跑还不忘了帮方铮说话：“阿姨，方铮他下次肯定会加油的，我去冲冲血，你可不能打他！”
方妈妈看林路的身影进了里屋，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重重地叹了口气：“方铮啊，你到底要我说你什么好？小路考将近七百的分，你呢，活活比他少了一百多分，你也不比谁笨吧？小时候这片儿就你最聪明了！怎么现在就这样了呢？”
“对不起，”方铮垂着头，“妈，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方妈妈还是叹气，叹的是失望透了的气，“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你不是为我读书，不是为老师读书，也不是为任何人读书，你是为了你自己读书。你现在就不努力了，那以后呢，以后还有高中，还有大学呢？”
方铮被游戏消磨殆尽的良心被老妈这一口一口的叹气给拉回来了不少，心里一阵阵内疚，他咬着牙说：“妈，下次我一定进步！”
这会儿林路刚好冲了手，手上没扎进去刺，但划拉的口子也挺长一条的，豁得也有点深儿，要不也不至于当时就立刻流了一手血，他扯了团纸按在手上，刚走出来就听到方铮斩钉截铁的这句话，尽管知道方铮有可能又只是说说而已，但他还是很高兴。
他是这个世界上，比任何人都希望方铮能越来越优秀的人了。
“说了就一定要做到啊。”林路按着手走过去，靠到方铮耳边说，“别让我看不起你！”
“你还敢看不起我，你先看好你自己吧。”方铮捉着林路的手，对老妈说，“妈，我先带林路去涂点药。”
方妈妈叹着气，摆摆手说：“去吧。”
方铮立刻拉着林路上楼了。
二楼上，林路躺在方铮的床上，手被方铮拉在腿上仔细涂着药，方铮拿药棉沾着云南白药的药粉小心的在伤口上涂着，边涂边念叨：“你抓那棍子干什么啊？我妈打人你还不清楚啊？下手老使劲了，那么大劲你也敢抓，刚抓到手上肯定就起了道痕子，当然，现在是看不到了，痕子都变口子了……你说你为什么啊，我妈要打也就打了，我该受这个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