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程中央(103)

　　“钱他现在肯定还不出来了，而你的损失又是因为我，所以一码归一码，这笔我会跟你算清。”
　　迟屿明白了他的意思，立马说：“可我现在一点都不着急，我们等以后再算行吗？”
　　“等你这次出院吧。”程央说着看了他一眼，“我也不着急。”
　　后面一两个小时两人没再说话，程央继续批卷子，迟屿把手机拿出来，简单的回了几条微信。
　　随着放在他脚边的卷子越来越多，迟屿数了数，连他手里的一共九大本，程央这学期带了三个班，那就是整整三套，正常情况下他今天应该是有晚自习的，看来是请假了。
　　“回去吧，你明天还有课。”迟屿说。
　　“再过会。”程央说：“等你睡了后，你现在困吗？”
　　“有点。”迟屿嘴上说着，人却一点没动。
　　又过了一会，最后一本也改完了，迟屿缩进被子里，程央起身收拾了东西，“我明天再过来。”
　　“程央。”迟屿在他走之前叫住了他，“你还记得，你以前那次住院吗？”
　　“嗯？”
　　“那时候我们还不熟，在你家里，你怕我因为你受伤，所以替我挨了你叔叔那一下。”迟屿看着他，顿了顿，“那这次呢，这次你挡在我面前，是一样的原因吗？”
　　程央一直没有说话，似乎这个问题把他难住了，他想了很久，到最后也没有给迟屿一个答案。
　　他如果说是，那不是迟屿想听的，说不是，迟屿会想要知道一个人为了他如此奋不顾身的理由。
　　而他什么都不说，在迟屿看来，或许就是目前，他能从程央这里得到的，最好的答案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跟与跟着
　　等后面两天稍微不那么严重了，迟屿让赵双晴给他办手续转院回了S市。
　　程央这段时间教学任务重， 程樱和程乐又马上要高考了， 迟屿不忍心他总请假往他这儿跑，再者他既然说了关系还是维持原样， 就不能把想趁此机会和程央拉近距离的那点意图表现的过于明显。
　　他还是那个想法， 他愿意给他时间， 也有足够的耐心等下去。
　　前前后后加起来， 休息了差不多有一个月，这期间迟屿还是每天都给程央发消息， 大多数时候程央都会回他， 但不怎么陪着他闲聊， 通常迟屿说个十句他回个一两句。
　　最多会问的， 还是他的身体情况，不管是出于责任还是真的关心，只要他开口了， 对迟屿来说就足够了。
　　他没有再表现的多么急切， 尽管见到与见不到他人， 渴望与思念都从未停止，但想的厉害的时候，知道对面的人会理睬他， 会有回应，那点曾经觉得是一厢情愿的惶恐， 于是都得到了慰藉。
　　就像他说的，现在这样， 并没有什么不好。
　　高考成绩出来，不出意外的，程樱和程乐都考的不错，迟屿那天特地过来了一趟，带他们出去吃了顿饭庆祝。
　　问他俩接下来的安排，都说暑假要去打工，四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不是一笔小的开支，程央现在固然有能力承担，但他俩都不想他太累了，尤其是在因为程林生又欠了迟屿一笔巨款的情况下。
　　程乐更是比谁都急，程樱刚撕下检讨书的地方，现在写满了他半面墙的忏悔。
　　迟屿笑着说别担心，他和程央商量了很久，结果被他耍尽手段的讨价还价，那笔钱现在以年为单位，不知道被分期分到了什么时候，每次那一点儿绝对不会对他们现有的生活水平造成负担。
　　而且迟屿有预感，程央还不了太久了，只要他点头，这笔钱他就有理由赖的再彻底一点。
　　迟屿原本的意思是想趁着这难得的机会，带他们三个再回一趟乡下他外公外婆的房子里，今年夏天热，去那边就当避暑了。
　　而且李伯还在，这几年也一直在喊他回去，他因为工作忙，能抽出来的时间越来越少。
　　迟屿先去问了程央，程央同意他俩过去，他自己就不去了，暑假还有一批补习班的学生要带。
　　虽然很遗憾，但迟屿没有勉强，在乡下的那一个多星期，他每天都会给程央发照片，那幢被精心养护着的房子，那条他们一起游过泳的河，那只程央用狗尾巴草逗过，现在已年近古稀的猫……
　　甚至有一天晚上，迟屿发过来的一张漆黑的照片上面有几个发着莹莹亮光的黄点，尽管只有零星的几个，程央还是立刻就认了出来，是那天他们怎么等，也没等来的传说中的萤火虫……
　　河边蚊虫多，这样一张照片的背后几乎可以想见，在那等了一晚上的迟屿会被咬成什么样子。
　　转眼到了九月开学，程樱和程乐虽然没考在一个地方，但定了同一天走，程央送他们去火车站，迟屿和他一起。
　　程樱的那个男朋友，最后信守承诺的跟她考了同一所学校，这次一起过去，见到不苟言笑的程央，虽然仍有点胆怯，但还是鼓起勇气跟他保证一定会照顾好程樱。
　　程央没说话，点了点头后没再看他。
　　程乐在一旁翻白眼，显然对这个没过他这一关，就轻易拱走他“妹妹”的所谓男朋友很有意见。
　　那天让程央没想到的是，姚锦原居然也来了，自从上次在医院分开后，他就再没见过他，除了过年那天，姚锦原给他发了条新年快乐的祝福短信外，后面两个人也再没有过其他联系。
　　看着他朝他们走来，迟屿脸色不怎么好看，但碍于在场的人，他没把那点敌意表现的太明显，之前的事他虽然不怪他，但对程央强烈的占有欲让他无法对这样一个觊觎者视而不见。
　　姚锦原看着程央，眼尾不怎么在意的扫了眼他身后，似笑非笑道：“我来送送程乐，没意见吧？”
　　从程央带他这个班，姚锦原来他们家蹭过两顿饭后，跟程乐就成了朋友，迟屿知道他这句话是对他说的，这时候却没有立场反驳他，只能冷着脸看向了别处。
　　他无法做到心平气和，可在这么多年的空白面前，也早认清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程乐来跟他说话，及时化解了这一场尴尬，迟屿手在下面靠近程央，程央没动，任由他装作不经意的贴了几秒，直到两人手背都有些出汗了才移开。
　　等他们三个进站了，姚锦原再次看过来，“程老师，能借一步说话吗？”
　　程央点点头，跟着他往旁边人少的地方走去，迟屿在原地看着，目光追了他们半路后，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去买了两杯喝的，然后找地方坐着。
　　姚锦原背对着一面玻璃幕墙站定，“还记得之前我跟你说过的，我要出去交换两年吗？”
　　程央很快意识到了什么，“你要走了？”
　　“嗯，下午的飞机。”
　　“这么快。”
　　“是啊。”姚锦原笑了笑，很快又崩紧了嘴角，“可我一点都不觉得快，程老师难道没发现，从上一次我跟你见面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学期了吗。”
　　程央有意回避着这个话题，看了眼远处后收回视线，“下午几点的飞机？”
　　“五点。”
　　H市这边有机场，但只飞国内，姚锦原肯定不从这走，算算时间其实也差不多了。
　　程央说：“那等会一起吃个饭吧，当我给你送行了。”
　　姚锦原顿时一脸不愿意，“我才不要。”
　　程央：“？”
　　姚锦原：“我跟你打赌，信不信你要去了，那边那位肯定得跟着。”
　　姚锦原哼了声，“我可不想看他在我面前得意。”
　　程央：“……”
　　程央被一个站着比他还高的大小伙子突然赌气的样子惹的不禁笑了，“我们不带他。”
　　“算了吧。”姚锦原拖长音调叹了口气，“反正后面我会经常回来的，你记得你欠我一顿就行。”
　　程央不勉强，“那等回来了你联系我。”
　　两人又说了些别的，最后走的时候，姚锦原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程老师，有些话我还是想说出来，看在我不会再缠着你的份上，就当让我一次了行吗？”
　　姚锦原此刻眼神中的真挚与期盼很难让人不动容，程央沉默了一会点头，“你说吧。”
　　姚锦原深吸了口气，“这半年我想了很多，也理清了很多，我对你的感情绝不是崇拜，也不是别的你以为的那些，我真的喜欢你，到现在我依然这么认为，可惜你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你想选的人也不是我。我只能说我很遗憾，生的太晚了没早点遇见你，不然也许还能跟他争一争，不会败的这么毫无悬念。”
　　姚锦原说着移开了视线，声音明显哽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也就让我心里轻松点，你选他肯定有你的道理……希望这两年，我能把你忘了吧。”
　　程央听完，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并不擅长在这种事上安慰人，想了想也只能说：“一定会的。”
　　姚锦原没崩住，低低的哀嚎了声，“程老师你可真不会安慰人。”
　　程央想说什么，姚锦原往迟屿在的方向瞥了眼，“我烦他，不想跟他说话，你帮我转告他吧，就说让他别太得意忘形了，要是敢对你有半点不好，我绝对不会再拱手相让了。”
　　程央跟着他看过去，迟屿正坐在咖啡店门口的椅子上，察觉到他们的视线，他抬起了头。
　　姚锦原没再看他，扯了扯包带，往后退了两步，“我走了。”
　　“照顾好你自己。”程央说。
　　“嗯。”姚锦原跟他挥了挥手，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气氛一路都很沉闷，虽然大多数时候程央都不怎么跟他说话，情绪通常也不表现在脸上，但这一次迟屿却能明显的感觉出来他心情不好，而且是很不好。
　　他从上车后就没有说过话，一直看着窗外，眉眼淡淡的低垂着，那样不加掩饰的低落与脆弱，是迟屿从来没在他身上看到过的。
　　离别总是让人那么难以适应。
　　程樱和程乐从小到大几乎没有离开过他身边，他嘴上逼着他们考远点学业为重，真到了这一刻又跟所有记挂子女的父母一样，背转过身就都是舍不得。
　　迟屿能理解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显然这时候说再多好听的话都无济于事。
　　他空出一只手来，伸过去握住了他，程央没有动，迟屿紧了紧，把他手往自己这边拉过来点。
　　车开到楼下，迟屿让他先上去，“我去买点菜回来。”
　　“冰箱里还有，随便吃点吧。”程央说着往楼上走去。
　　迟屿猜他可能是没胃口，便没有坚持，上去后他让程央先休息会，他去做饭。
　　程央去程樱房间，把她床单被套之类的全卸下来，扔进了洗衣机，桌子柜子里里外外又都擦了一遍，十一七天来去路上太耗费时间，他没让他们回来，这样一来就要到过年了。
　　收拾的差不多的时候，迟屿喊他去吃饭，两人面对面坐着，沉默的吃完了这一餐，程央果然没什么胃口，饭菜都没吃多少，迟屿看他面有倦色，让他下午没什么事了去睡一觉。
　　程央点点头，洗了澡就进房间了，迟屿替他关上门，先去洗碗，洗完看冰箱里东西没多少了，下楼开车去了趟超市，等回来把冰箱和厨房塞满后，他又把程央洗忘了的被套拿出去晒了。
　　做完这些，他站在阳台上抽了根烟，回来躺沙发上看了会手机，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同与不同
　　迟屿敲了敲窗，小李从里面探出头来， “迟先生你又来了， 你最近可来的有点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