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婚(9)

　　穆烨盯著面前的奶盖看几眼，随即接过来。贡茶还很烫，贴著掌心无比地温暖。下面一层是茶，上盖则是厚厚的一层奶盖。层次分明，视觉效果很棒。
　　蔺荀边喝著贡茶，边挨著穆烨旁边的长椅坐下。
　　穆烨目光疑惑地看向蔺荀：“你怎么来了？”
　　蔺荀漫不经心地随意道：“丈母娘动手术，我当女婿的过来看看合情合理吧。”
　　“女婿？”穆烨斜著眼睛怀疑地看蔺荀，之前的紧迫感因此冲淡许多：“是儿媳妇吧？”
　　蔺荀放下贡茶，郑重其事地向穆烨招招手：“你手给我。”
　　“干嘛？”穆烨这样说著，还是边把手递了过去。
　　蔺荀便抓著穆烨手腕，挺直背脊，让穆烨近距离摸他的腹肌。
　　“感觉到了吗？”蔺荀问。
　　穆烨有如被火烫到般迅速收回手，眼观鼻鼻观心，怪异道：“感觉到什么？”
　　蔺荀顺口道：“力量啊，就你这样还想反攻？”他说完见穆烨表情变得更加诡异，于是募然停下话语。
　　“不然你以为我让你干吗？”蔺荀接著了然地打趣道：“哦——你以为我诱惑你？”
　　他故意拔长语调，眼见穆烨脸颊螃蟹般迅速变熟，却没打算轻易放过穆烨，继续道：“你看著挺正经的，没想到花花肠子这么多？”
　　穆烨瞪著蔺荀，反击道：“这事又不全靠力量。”
　　“不靠力量靠什么。”蔺荀跷著腿：“这事就得靠力量，不然你能动得了我？”他说著突然又压低声音，低沉道：“难道上床前，还要抛个股子一决胜负？”
　　这事穆烨争不过蔺荀，他憋得满脸通红，最终决定懒得搭理蔺荀，兀自转过头盯著走廊另一侧，只当自己旁边是一团空气。
　　蔺荀看著穆烨冲著自己的后脑勺，眼带笑意。他很久没像这几天这么心情愉悦了。
　　蔺荀背靠著长椅，一条手臂搭在长椅上面，然后取出手机点开微信，还故意加重吸吸管的音量彰显存在感。
　　穆烨喝著贡茶，只当听不见这些声音。温热的饮料进入胃里，将冰冷的胃烘暖的同时，也让穆烨空荡荡的心随之变暖。
　　这时候能有人陪伴著，穆烨表面不说，心里则很清明，更无法控制溢出的丝丝缕缕的感动。
　　很轻柔，亦很温馨。
　　蔺荀点开微信，便见微信群里俨然已炸开锅。
　　宋昱跟唐清兮你一句我一句地怒叱蔺荀，说蔺荀不够义气，说好的今天去滑雪场玩，结果居然爽约，害得只能他跟唐清兮两人去玩。又说他跟唐清兮天天见面，已经看厌对方的脸。话说到这，唐清兮跟宋昱又在群里吵起来。
　　去滑雪场的事是蔺荀跟他们早就定下的，时间刚好也是今天。当时蔺荀又不知道他能这么快领证，更不能预知穆烨他妈也要今天动手术。
　　按理说，他其实也没必要过来，可不知道怎么地，脑袋里就总装著这件事。蔺荀不是优柔寡断的人，既然他的情感更偏向于过来医院，便当即改变主意朝医院出发。临时才通知宋昱跟唐清兮，说滑雪场改天再陪他们去玩。
　　这也是宋昱跟唐清兮暴怒的原因。
　　蔺荀回复道：“我这特意给你们创造独处机会，好好把握，加油。”
　　宋昱秒回：“蔺荀你这个叛徒，居然还敢出现。还有老子笔直笔直地，你们别企图掰弯我。”
　　蔺荀：“回这么快。你去滑雪还是去玩手机的？”
　　宋昱：“无聊啊。你到底干嘛去了？”
　　蔺荀：“我昨天领证了。”
　　宋昱：“我去！”
　　唐清兮：“这么快！@宋昱，你就把心放肚子里，我眼睛还没瞎。”
　　蔺荀：“嗯。我这会在医院，陪他等他妈从手术室出来。”
　　宋昱跟唐清兮又是一阵惊叹，说蔺荀这动作够快的，这么快就见丈母娘了。
　　蔺荀瞥一眼手术室，回道：“还没见面，不过待会肯定能见到。”
　　唐清兮又问蔺荀要不要举办婚礼，毕竟这戏要演给蔺荀他爸妈看，总该演出整套的来。
　　蔺荀刚要回复，便见手术门突然打开，接著穆烨就跟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蔺荀收起手机，紧跟著穆烨过去。
　　随后听见医生说：“病人没有大碍了，不过术后还要注意恢复，不要提携重物不要侧睡，要保证充足睡眠，保证充足的蛋白质及热量摄入，这样有利于机体尽快从大的手术中恢复。”
　　穆烨听得很认真，边听还边点头。蔺荀一脸懵逼，便将视线转向手术室内，护士这会正把陈容从里面推出来。
　　穆烨迅速跟过去，低头问他妈觉得怎么样，难不难受，又告诉她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她这病没问题了，以后再也不会爬几步楼梯就累得胸闷头晕。
　　陈容笑得很勉强，更没力气跟穆烨说话。
　　蔺荀视线越过穆烨，落到陈容身上。陈容晒得很黑，皮肤粗糙毛孔粗大，显然从没认真保养过，她脸侧还有块烧伤的痕迹，后面新长出的肉扭曲变形，跟穆烨毫无相似之处。她眼神也透著惶然跟不安，自卑感很重。
　　蔺荀一声没吭地跟著穆烨，能看出来穆烨非常孝顺，对他妈关心得细致入微，基本事事亲力亲为。
　　陈容早就注意到蔺荀，等护士将她送回病床，便拽著穆烨低声问蔺荀是谁。
　　蔺荀倚著门框观察病房，穆烨转头望过来时，他便掀了掀眉毛，一副等著看穆烨要怎么介绍自己的表情。
　　穆烨大脑瞬间空了两秒，接著含糊其辞道：“这我朋友。妈，你昨晚吃的饭就是他请的客。”
　　“哦。”陈容也没多想，朝蔺荀笑道：“谢谢你啊。”
　　蔺荀彬彬有礼道：“不客气。”随即视线转向穆烨，朝他飞射冷箭。
　　穆烨自觉心虚，撇过头不敢再看蔺荀。
　　把妈安置好，让她先睡一觉养养神，穆烨便拖著蔺荀走出了病房。
　　刚出病房，蔺荀便态度强硬地反手扼紧穆烨手腕，声音满含不满地反问道：“朋友？”
　　穆烨试图挣脱蔺荀的遏制，然而蔺荀力道太大，他根本毫无还击之力，顿时没好气地道：“不然还能说什么，儿媳妇？”
　　“老公啊，你再不想承认，这也是事实。”
　　穆烨对著蔺荀戏谑讥讽的眼神，颇不自在地道：“这事不一定能成，公布得所有人都知道不好吧？”
　　蔺荀松开抓住穆烨的手，表情不太高兴，毋庸置疑地说：“好不好不由你做主，反正过段时间还得举行婚礼，你这边总得有人出席。”
　　“婚……婚礼？！”穆烨顷刻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第11章

　　病房外面人来人往，两人这样站著目标极大。穆烨连拽著蔺荀找了处偏僻的角落，说话前还瞻前顾后唯恐被人听见。
　　蔺荀双臂抱胸冷眼盯著穆烨：“怎么，你还害臊啊？”
　　“怕被我妈听见……”穆烨这边还没解释完，便迅速转移话题问道：“你真的要举行婚礼？”
　　蔺荀指著穆烨，著重强调道：“不是我要，是我们要。”
　　穆烨蹙眉，表情纠结道：“你之前没说还要办婚礼啊。”
　　“这不明摆著的事。”蔺荀以不容许穆烨讲任何条件的口吻道：“我不办婚礼干嘛领结婚证，我就要让别人都知道我结婚了。婚礼不仅要办，还得大办，否则我领完证又藏著掖著怕被人知道算怎么回事。”
　　穆烨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闷声道：“……那你还说我们可以先培养感情。”
　　蔺荀突然说这事，打了穆烨一个措手不及。
　　穆烨之前其实也考虑到这件事，可后面各种各样的事情忙著，就忘记再问蔺荀。
　　他能接受跟蔺荀闪电般登记领证，却不太能接受这么快举行婚礼。
　　毕竟领证他们只要拿著户口本去民政局，不必通知任何人便能消无声息地结婚。
　　然而婚礼却关系著两个家庭。这场婚礼一办，他跟蔺荀的关系也会随之变得复杂。
　　以后再想解除婚姻关系，便不仅仅是再去领本离婚证这么的简单。
　　更何况，穆烨这边的亲戚情况也很繁杂。他更不可能随便找堆群众演员过来糊弄蔺荀爸妈。
　　他跟蔺荀总共也没见几面，不了解对方，彼此毫无感情基础，更无法确定是否能培养出感情。综合这些因素考虑，穆烨的确不乐意将这事弄得人尽皆知。
　　蔺荀其实理解穆烨的顾虑。
　　他跟穆烨虽说已经是法律上的夫夫，可这关系有多脆弱，两人自己心知肚明。
　　就连蔺荀自己，对穆烨充其量也仅仅是有所好感而已。
　　可理解归理解，他却不会因此有所通融。
　　“举行婚礼不会影响培养感情。”蔺荀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已经极度不爽。
　　穆烨脑袋乱哄哄的，像无法理顺的乱麻。他低头沉默良久，这才又艰难地夹著几分愧疚道：“其实，我之前有个刚分手的女朋友。”
　　蔺荀难以置信地看穆烨，眼底分明清楚地写著“你喜欢女人”这几个大字。
　　穆烨毫无疑义地相信，他这时候要敢承认，蔺荀的拳头下一秒便会砸他脸上，将他狠狠地揍得爹妈也不认识。
　　“你别乱想！”穆烨连忙辩解道：“我以前还交过男朋友，我不是要探讨性向，这事我更没骗你的必要。我只是想说，我爸妈至今还以为我只喜欢女孩。”
　　“哈？”蔺荀不可思议道：“同性婚姻法已经通过两年了。”
　　“我爸妈观念不同，再说……我们那地方很偏远，这些新观念他们不太能轻易接纳。”
　　蔺荀兀自惊叹，整理许久措辞这才感叹道：“这年头居然还有歧视同性恋的，我真是活久见。”
　　穆烨边观察著蔺荀表情，继而试探道：“所以婚礼……”
　　“这事没得谈，婚礼必须要办，你爸妈的问题由你负责解决。再说你也不可能瞒他们一辈子，这柜迟早都要出的。”
　　穆烨叹气，沉默著没再说话。
　　这瞬间他脑海猛地涌现出无数的想法，有理智的，有冲动的，也有全然不切合实际的。
　　可最终他还是将这些出格的叛逆的想法统统抛出脑海。
　　理智反败为胜。
　　穆烨妥协道：“嗯，就按你说的办吧。”
　　蔺荀听见穆烨这话，原本阴沉的脸色逐渐缓和。穆烨虽然妥协，表情却还是很不高兴，板著脸既不说话也不笑。蔺荀从小就没看过别人脸色，这会索性便想一走了之。
　　只是不知为何，他视线瞟过穆烨，瞅见对方冷淡表情下掩藏的委屈，又突然临时改变想法。
　　蔺荀打破沉默，提议道：“你还没饿？这已经快两点了，我们先出去吃饭吧，我再带你去个好地方。”
　　经蔺荀提醒，穆烨这才注意到他们居然还没吃午饭，他自己饿著也就罢了，却还连累蔺荀也一块饿著肚子。
　　蔺荀今天过来医院陪他，还给他买贡茶，甚至陪到现在连饭都没吃。
　　想到这些，穆烨脑海里尚存的怨念又渐渐地消散了。
　　蔺荀既然要举行婚礼，那就随便他吧。
　　反正他跟蔺荀已经领证，这婚礼办得也光明正大，他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更没什么能吃亏的。
　　想通这理儿，穆烨便瞬间觉得豁然开朗。
　　何况仔细想下，蔺荀的话也没什么错。一来他结婚不可能藏著掖著，否则领证还有什么意义。二来穆烨自己也的确需要跟他爸妈说清情况，他并不认为喜欢男人跟喜欢女人有多大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