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婚(88)

　　蔺荀也跟穆烨说过，他实在没空的话，就不必再管装修的事，反正具体操作会按设计图，他也说过所有材料都用最好的，好的总不会有错。
　　穆烨却不像蔺荀这么心宽，这是他跟蔺荀以后的家，将来还会有两个孩子住进来，他希望能将一切办得妥妥当当，哪怕累一些也无所谓。
　　对于穆烨执拗的决定，蔺荀也只能随他，他怕穆烨累著，还特意派了个助理跟著穆烨，让穆烨有跑腿的事就吩咐给助理，不必事事亲为。
　　这段时间穆烨经常累得倒床就睡，但累归累，眼看著别墅一点点装修起来，他心里更多的还是幸福的满足感。
　　等别墅装修好，还是再劝劝他妈，让她搬来北京住吧，离得太远穆烨总归还是不放心。
　　蔺荀也说了，他们之前住的房子不会卖出去，让他妈去住正好，两边离得也近，他妈有事更能照顾著。
　　外面温度从炎热转至凉爽，树叶开始泛黄，行人开始加衣。
　　魏曦重新回到学校，小朋友们很照顾他，经常给他带吃的，还叫著他一块玩。魏曦从刚开始的拘谨害羞不爱说话，渐渐变得开朗乐观充满笑容。穆烨每次见到他，都如同看见此刻蜕变的自己。
　　他拯救了魏曦，蔺荀拯救了他，所有的苦难都终将过去，迎来前方美好的生活。
　　穆烨这天一早接到他妈电话时，正跟蔺荀挤在浴室里边刷牙边忍受蔺荀的挑逗，蔺荀从背后抱著他，故意挠穆烨痒痒，穆烨嘴里全是泡沫，没办法反击蔺荀，只能忍受他的骚扰，暗道等他有反击的机会，定要让蔺荀好看。
　　手机放在客厅里，响一遍自动挂断，接著又再度响起来。
　　穆烨用后手肘推推蔺荀，话语含糊不清道：“别站这，给我看看谁打的电话？”
　　“不看。”蔺荀抱著穆烨不愿动弹：“就这几分钟，耽误不了事。”
　　穆烨瞬间停下动作，他斜睨著蔺荀，眼里暗含威胁的意味：“你去不去？”
　　“不去。”蔺荀说出的话不变。
　　“……”穆烨只能徒然地久久盯著蔺荀。
　　“宝贝，你知道我吃软不吃硬。”蔺荀侧头重重亲了穆烨一下：“这么可怜巴巴，帮你了。”他说著便走出浴室。
　　没过一会，客厅里传来蔺荀的声音：“你妈的电话。”
　　“你接。”穆烨道。
　　蔺荀那边没再答话，显然已经接起了电话。穆烨在浴室里，只能隐隐约约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
　　结束通话后，蔺荀倚著浴室门，朝穆烨挥挥手机，表情严肃地道：“妈说姥爷快不行了，让你回家一趟。”
　　穆烨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说得愣了下。
　　蔺荀似乎清楚穆烨仍在消化信息，接著又道：“我代你答应了，说马上就订机票回去。我也跟你一起回去。”他结尾还特意加这么一句。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不行了？”穆烨连漱完口，话语清晰地问道。
　　蔺荀如实转述道：“妈说他以前身体一直都不好，能拖到现在已经不错了，让你别慌，生老病死是常事。”
　　穆烨顿时说不出话来：“你要跟我一起回去？”
　　“嗯，让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这次再顺便见见你家人，上次婚礼他们也没过来。”
　　“你能走得开？”
　　“没事，公司这么多人吃饭，没道理要累死老板。”蔺荀主要还是怕穆烨心情不好，所以希望能陪著他。
　　穆烨默然颔首：“我跟你说过姥爷那边的情况，那件事后，我妈跟他很少见面，我更见得少，其实相互间没什么感情。那场婚礼如果请他们过来，可能会闹得很难收场。”
　　“嗯，我能理解，没关系，就当给他送个终吧。”蔺荀轻声道：“你姥爷重男轻女，当初为钱把你妈卖出去，不还没跟你妈道歉吗？”
　　穆烨闻言不禁苦涩笑道：“我姥爷特别固执，一辈子没跟人道过歉，打死不肯说他错了，我妈……她或许永远等不到这句道歉了。”
　　“其实一句道歉就能解决的事。”
　　穆烨跟著叹道：“是啊，一句道歉就能解决的事，闹得他们几十年不相往来，见面也只当陌生人，连话也不说一句。”
　　小时候逢年过节，陈容还会带著穆烨回姥爷家，他对姥爷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严肃、古板、不苟言笑，他总端著个架子，眉头紧紧地皱著，看谁都是阴沉著一张脸，让人不由地对他生畏。小孩不亲近他，儿女对他表面恭恭敬敬，背地却说什么的都有。
　　陈容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如今妹妹远嫁外地，弟弟一个外出务工，一个留在家中。穆烨跟这些舅舅、小姨不熟，相互很少来往，因此并没有很深刻的印象。
　　蔺荀当即打电话给助理，让她订两张最近时间的机票，穆烨则进房间收拾他跟蔺荀的换洗衣物跟行李。
　　一小时后，蔺荀开车跟穆烨前往机场，又让司机到机场将他车给开回去。登机之后，蔺荀看穆烨很心事重重的样子，就让他闭著眼休息一会。
　　穆烨感觉不怎么能睡著，但还是靠著蔺荀尝试闭目养神。他对姥爷并没有太深的感情，然而死别这样沉重的事情，仍让他无法轻松面对。
　　下飞机后，穆烨又给他妈打了个电话，问她到医院没有，姥爷那如今什么情况。
　　“到了，我们在镇上面的医院，你直接过来啊。姥爷刚刚送进手术室，还不知道情况怎么样。”陈容说话的语气很复杂，但更多的还是亲人即将离世的悲痛感。
　　穆烨安慰了他妈几句，又说蔺荀跟他一起过来的，让他妈跟其他人也说一声，免得到时候蔺荀出现，这些人再大惊小怪地。家里类似的情形很常见，只要逮著个人，就非得把你家庭学历工作连著八辈祖宗都问个遍。
　　穆烨很不适应这样的事实，自然更不希望让蔺荀感受到。
　　飞机只能到最近的城市，接著要转动车要县城，蔺荀之前就听穆烨说过他家很远，如今才总算切身体会到。其实蔺荀以前跟他妈回县城就得坐动车，所以他对动车并不陌生。坐完动车，能明显发现县城里的设施建筑不如大城市，但却也透著县城里独有的韵味。
　　动车抵达县城火车站，还要坐车到汽车站换乘，这段路其实是有公交车的，以前穆烨也一直是坐公交车，可如今身边跟著蔺荀，穆烨便果断放弃了公交车，直接坐出租车到达汽车站。
　　这之后还要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方能抵达姥爷所在医院的镇上。
　　蔺荀表现出难得的耐心，一路没喊累没喊烦，更没露出过不耐烦的表情，哪怕他靠著汽车座椅睡觉时，还突然被颠簸的汽车弄得头猛地磕到玻璃上面，发出一声清脆嘹亮的响声，引得车里其他人频频望过来，也表情淡然看不出任何的不自然。
　　穆烨忍不住替蔺荀感到痛，拍拍肩膀轻声对他道：“你靠著我睡会吧？”
　　蔺荀微瞥穆烨，眼底到底还是露出不满的情绪，半晌道：“已经磕清醒了。”
　　“你再忍会，很快就到了。”穆烨望著外面跟蔺荀说话：“我以前走这条路，从来没觉得这么长过，现在恨不得立刻就到。”
　　蔺荀望著穆烨还没说话，就听前面总往他们这边看的老人突然道：“你是……穆富强那个儿子？是吧？我看著像。”
　　穆烨表情明显地愣了下，老家这边很多人，像这样对方认识他，他却不认识对方的情况经常出现，所以会觉得很尴尬。
　　“嗯，我是。”穆烨不知该怎么称呼，便只这样答道。
　　老人视线随即又转向蔺荀：“这是？”
　　穆烨老家这边很多老一辈，对同性恋还秉持著原来的态度，不能宽容的接纳，这也是洛渊之前没能直接跟吴斐出柜的原因。考虑到这层因素，穆烨回答的时候不禁愣了下，他清楚说出实情定然会惹来车里无数的闲言碎语。
　　“他是我老公，已经结婚了。”穆烨思索半晌，却还是如此笑著道。
　　蔺荀能感觉到穆烨的情绪，不禁握著他手轻轻捏了下。穆烨侧头朝蔺荀笑了笑，示意他没事。
　　老人听见穆烨的话，眼底瞬间流露出嫌恶的情绪。
　　他再打量两人几眼，到底还是没说什么，把头转了回去。

　　第81章

　　乘坐大巴的小插曲, 让蔺荀能稍稍感受到穆烨这边的境况。如今大城市里对同性恋的包容度很高, 起码没人敢明显地流露出反感厌恶的表情。蔺荀已经很久没再遇到过这种事，偏偏对方既没侮辱也没过激言辞, 他根本无从反驳，更无从反击。
　　车厢里的窃窃私语像毒蚁般钻进耳内。这边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穆富强恶名远扬，人人说起他都要骂几句没良心。此时当著穆烨面，他们自然不好讨论得太过，但说出的话却仍不怎么好听。
　　议论完穆富强，他们还能议论穆烨，声音虽刻意压低，却并不妨碍两人读取话里的含义。
　　蔺荀面目森然，皱著眉头就要反驳斥责几句，却被穆烨给迅速拦下。
　　“没用。”穆烨朝蔺荀轻轻摇头：“他们要议论你拦不住的, 就当没听见吧。”
　　蔺荀无语道：“你这儿还真奇怪，外面说人坏话好歹背著面。”
　　“小地方就这样, 你不认识他, 他却连你八辈祖宗都清清楚楚。”穆烨话里携著苦涩跟无奈。
　　蔺荀摇头：“可怕。难怪你不想回这边。”
　　大巴车摇摇晃晃地抵达目的地, 穆烨跟蔺荀走下大巴车，迎面便袭来清新舒适的空气, 终于能稍稍缓解先前车厢里的憋闷跟燥热。
　　从这儿到镇医院还有段路, 小镇里没有出租车, 要么坐黑车, 要么坐摩托车, 前者要等，后者能直接走，穆烨便当即叫了旁边的摩托车，边对蔺荀道：“其实也不全是这样，我不想回来，还因为穆富强跟以前的很多事情。他在这可出名了，大家只认我是穆富强的儿子，穆富强做的坏事，全家还都要跟著背锅。老家的人表面跟穆富强说话开玩笑，其实心底很看不起他，连带也看不起我们家。我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能避则避。”
　　像这样的上下客点，摩托车屡见不鲜，往往人还没下，就已经迅速拥堵上来。这会穆烨没别的选择，只能自己先上，让蔺荀挨著坐他后面。
　　穆烨跟司机说完地址，对方便迅速朝著镇医院驶去。
　　风呼啸著刮过耳边，穆烨接著又侧头嘱咐蔺荀道：“我妈那边还有几个弟弟妹妹，这次也都到场了，家里亲戚比较多，他们可能会问你很多问题，你就暂时忍耐下，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不愿回答的就不说，或者推给我也行。”
　　蔺荀对穆烨事无巨细的解释感到费解：“我能处理好，别担心。”
　　“我不是怕你会受委屈吗。他们也不容易对付，可能首先就得调查你户口。”穆烨虽跟舅舅他们很少见面，却还是有所听闻。
　　蔺荀闻言微微挑眉，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还有人能让我受委屈？”他是会乖乖吃亏的人吗。
　　穆烨认真思索，感觉他也是庸人自扰了，以蔺荀的性格，他不让别人受委屈就够了，谁还敢让他受委屈？他当初一言不合就找自己结婚气他爸妈的事如今还历历在目。
　　摩托车没开一会，便已抵达镇医院外面，穆烨付完钱下车，跟蔺荀迅速赶往医院手术室。
　　两人一到手术室走廊，就见外面或站或坐著约五六个人，其中还有几个小孩。陈容最早看见穆烨跟蔺荀，连朝他们走过去，又问他们饿了没有？让他们先去吃饭，又跟蔺荀说辛苦他了，还特意跑这么远过来。陈容对蔺荀始终保持著很客气疏离的距离，这也源于她对蔺荀身份的认识，怕他会待穆烨不好，所以处处照顾著问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