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路人甲[娱乐圈](6)
这是什么意思?这明显是大佬对那孩子有意思啊,这要是都看不出来,那他真是枉自在娱乐圈和gay圈混了十几年。
董大成临走前,又回转头看了看还在全身心投入演戏的陈珂,心想,宝贝儿,天上掉馅饼,你否极泰来,哥哥我推你一把,这个机会你可一定要把握住!
☆、歪打正着
董大成当经纪人当得马马虎虎,对自己这个拉皮-条的业余爱好倒是既有热情又讲效率,当天晚上,他就叫陈珂出来吃饭。
要放在从前呢,陈珂不搭理他,要是还纠缠,就直接怼回去。但现在不太一样,他要走了,他觉得可以和这个姓董的见一面,警告他不要再打白原的主意。
所以他去了,和董大成相约在一家东北菜馆。
两个人相对坐定,董大成笑眯眯点了菜,点了啤酒,搓了搓手,伸过桌子拍了拍陈珂的肩膀:“宝贝儿,最近怎么样?”
董大成长得算不上贼眉鼠眼,但也不怎么周正,还特别喜欢打扮自己,穿着件荧光粉的POLO衫,头发抹得油光锃亮,他装腔作势往对面一坐,陈珂还没吃饭呢,就恨不得吐点东西出来。
陈珂嫌脏似的掸了掸被他拍过的肩头,不咸不淡地说:“不怎么样。”这不明知故问嘛,他会被封杀,董大成可是头号大功臣。
董大成对他掸衣服的动作视而不见,冲他眨眨眼睛,皮笑肉不笑地说:“哥哥知道你最近日子不好过,现在有一个特别好的翻身机会,你要不要?”
陈珂扯着嘴角冷笑了下,用筷子头敲了敲桌面:“这回又是哪个大导演看上我了?”
董大成往前凑了凑,眼睛贼亮:“大导演?根本不需要考虑了好吗?这位绝对是跺一脚咱圈就地震的大人物,你要是傍上他,要星星有星星,要月亮有月亮!当然,你要是真到了呼风唤雨那一步,记得给哥哥下点毛毛雨就行,苟富贵,勿相忘嘛,哈哈哈……”他见陈珂没笑,不尴不尬地收住笑声,直接祭出自以为是的杀手锏,“梦工坊你知道吧?”
陈珂是个小影迷,而且大小算个演员,梦工坊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把中国电影票房排行榜拉出来,前十部里有六部是这家公司制作或者主发行的。
听到这里,陈珂有点走心了,这家公司拍出过很多他喜欢的电影,他是这家公司的粉丝。
看着他的表情变化,董大成成竹在胸地一笑:“我今天在《江湖夜雨》那个片场碰到他们老板了,方总你知道吗?他对你……”董大成挤眉弄眼,暧昧地拖长了声音,“很感兴趣。”
方既明作为电影演员成名的时间很短,从出道到出柜退圈不过四年,作品也不太多,还大多都是文艺片,他最辉煌的时候,陈珂也就8、9岁,所以作为明星的方既明,陈珂不知道,但作为总裁的方既明他有耳闻,半年前,方既明回国接管梦工坊这个新闻,他在微博上刷到过。
“怎么样?”董大成继续煽风点火,“哥知道,你喜欢演戏也会演戏,你心比天高,之前哥给你介绍的那些你都看不上,可现在这种天上掉馅饼的机会你不能再放弃了!”他甚至有些痛心疾首了,好像是自己即将错失上亿彩票中奖机会一样,“这是根金大腿啊!方总要是能看上我,我早洗干净躺平了我。话又说回来,方总点名说喜欢你,你要是不给面子,那以后只怕是别想混了,这种人,十个你我也得罪不起。”
“……不是我说,你这么好的条件,要是早点开窍,现在远不至于窝在横店当个群众演员,人呐,”董大成语重心长像个老大哥,“要自己成全自己。”
“我嘛,从来都是成人之美,从不强迫人,多少人还想让我给牵线搭桥呢,我都看不上他们。你跟白原是我觉得最有希望当大明星的,我才愿意帮你们……”
“给句话呀,”见陈珂一直自顾自吃吃喝喝,对他这些金玉良言没有反应,董大成渐渐失去耐心,直截了当道,“趁热打铁,就今天晚上吧,方总的酒店和房间号我发给你,你去不去?”
陈珂放下筷子,抬起头,直视董大成的眼睛:“大成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和白原这样的,要想出头,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董大成的这些洗脑包陈珂早就耳熟能详了,这一年,董大成隔三差五就来忽悠他和白原,要带他们参加这个饭局那个聚会,简直像嫁不出闺女的老母亲一样操碎了心,他做这些是为了什么,陈珂也清楚的很,事成了,他在金主和男孩儿两边拿钱,还能得到人脉资源,要是他送出去的这些男孩儿真有一两个成名了,那早年这点把柄黑料也算是抓到他手上了,到时候要点资源甚至敲点养老的钱不是顺理成章的吗?
怼人的话他张嘴就来,以前董大成饭局上灌白原喝酒的时候,他还对他动过手,但现在,不是时候,陈珂是年少意气脾气冲动,但他不傻。
如果他现在把董大成得罪了,他一走了之去北京了,白原怎么办呢?董大成说自己从不强迫人,那他会不会骗人?会不会给人穿小鞋?
太会了好吗,对一个这样的小人你还抱什么期望?
陈珂自己不能动手,但资本家可以,董大成这样的小蚂蚁,在梦工坊老总的眼里,一千个一万个都不够看,动动手指头碾死一大片,他要借刀杀人。
“当然也没有这么绝对,”董大成听陈珂这意思,好像有的商量,顿时兴奋得恨不能原地跳舞,“但太难了!这么多年,这么多群演,有几个是完全靠自己成了明星的?凤毛麟角,几乎就没有!现在有捷径,你为什么不走?这一个月没戏演没钱赚的日子你还没过够?你想想,等你红了,剧本随你挑,想演什么演什么,现在欺负你的那些人,排着队找你签名,等着贴你冷脸,那是什么感觉!?”
是,那感觉确实挺爽的,但那是以后的事,现在能让陈珂觉得爽的,是让那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资本家吸血鬼颜面扫地,让董大成这种挣脏钱的小人原形毕露,没有立足之地。
他仰脖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对董大成说:“大成哥,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我去,你把地址给我吧。”
董大成心花怒放,马上拿出手机编辑信息:“我这就发你微信里。我就一直觉得陈珂你是个聪明人,白原也不错,也慢慢开窍了……”
陈珂站起身,简直是用了巅峰的演技,扮出一副矛盾挣扎之后豁然开朗的模样,但因为要面子,对董大成的感激又有些不太情愿:“大成哥,谢谢啦,规矩我懂,事成了咱们另外算吧。”
董大成酒足饭饱,事也办得顺利,开心得不得了,一边剔牙一边笑:“好说好说,现在梦工坊三个大项目在横店,你今晚在床上好好表现,明天太阳一升起来,你的角色和钱都来了。”
陈珂点点头要走,董大成又叫住了他,指着桌上的四个啤酒瓶说:“这还有一瓶开了没喝,你拿走喝了吧,别浪费。”
陈珂没拒绝,拿了酒道了谢,走了。
这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墨蓝天幕上隐约有几颗忽明忽暗的星星,不远处传来阵阵节奏感很强的音乐声。
前面不远就是横漂广场,每天晚上都会有很多人在那里跳广场舞,陈珂朝广场走了过去,他现在需要离人群近一点。
过马路的时候,那组地标性的雕塑再一次映入眼帘,草丛当中,树立着象征着摄影机和胶片的石雕,前方是五个镂空大字:我是路人甲。而在另一侧的草丛中,一块大石牌中间的金色五角星熠熠生辉,星星左右用中英文写着:横店星途/Walk of Fame
都知道自己只是个路人甲,却都想着当明星。
多么吊诡的人生。
陈珂找了个石凳坐着,看着面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别的地方都是大爷大妈跳广场舞,全中国估计也就只有横店,跳广场舞的大部分是年轻人。
这是一个属于年轻人的地方,所以它浮躁、困惑而迷茫。
十八岁的陈珂对世界很失望,但他并不打算向世界投降。
如果八十岁还是理想主义者,那他也许是可笑的。但如果十八岁不是理想主义主,那他注定是可悲的。
陈珂决定做一件理想主义的事,今天不去爬金主的床,他要去打金主的脸。
被打了脸的金主自然会去打董大成的脸,他的英雄壮举就完成了。
父母的感情纠葛加上他从小的经历,让他一直对权贵的感觉很复杂,他想成为权贵,而又痛恨权贵。在他眼里,有钱人当中或许有好人,但大多数应该是自私卑劣,龌龊贪婪的吸血鬼。
他们在天上呼风唤雨,对地上的小人物随意玩弄,想要了就亲近,不想要就抛弃,也许施舍你一一点对他们微不足道的东西作为交换,还要叫你对他们感恩戴德。
陈珂在这一点上很像他的母亲,他们拒绝做这样奴颜婢膝的小人物。
所以当年父亲的原配夫人闹上门的时候,被欺骗的母亲带着刚刚出生的他一走了之,所以在陈珂并不长的人生当中,他一直在和世界作对。
跳广场舞的人们渐渐散去,但真正的夜生活刚刚开始,躁动不安的人们散入KTV、夜总会、酒店房间、遍地的夜市大排档,继续追寻着欢乐和欲望。
陈珂也该走了,他把手指间的烟抽完,拎着喝空了的啤酒瓶子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他今晚要“伺候”的那位金主下榻的酒店。
那是横店最好的酒店之一,有点咖位的明星和老板们都喜欢住那里。
车子没有停到酒店正门门口,因为那里聚集了不少人,司机师傅过不去,就近停了车,回头对陈珂说:“不知道又是哪个明星来了,粉丝堵门我过不去了,你就在这下吧?”
陈珂答应一声,用手机付了钱,拎着酒瓶子下车。
脚刚一沾地,陈珂差点摔倒,没缘由的一阵头晕目眩,他扶着旁边一棵树缓了缓,心想也许是突然低血糖?以他的酒量,就喝了两瓶啤酒,是绝对不可能喝醉的。
陈珂走过酒店大门,一个戴着口罩墨镜的年轻男人从保姆车上下来,即便包裹得密不透风,已经等候多时的粉丝们还是认出了他,尖叫着冲了过去,他的助理和酒店保安急忙过来挡住那些激动得快要昏厥的女孩儿。
“啊啊啊——袁肖——”
“我们永远支持你,袁肖!”
“肖肖——我爱你——”
陈珂从一片尖叫声中穿过侧门走进了酒店,他现在没有心思去围观明星。
那个叫袁肖的男星好像站在门口和粉丝们说了几句话,又引来更加疯狂的尖叫声。
陈珂没看清那人的脸,但袁肖这个名字他如雷贯耳。梦工坊青年一代男星中的第一人,放在整个娱乐圈,那也是有颜值有演技有流量,相当能打的。
陈珂上了电梯,门口的喧嚣声渐渐听不见了,真羡慕啊,当明星真好,他对着镜子苦笑,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啤酒瓶。
电梯门开的时候,他有一瞬间的动摇,现在找个垃圾桶,把啤酒瓶一扔,乖乖去陪那个姓方的资本家睡一觉,也许明天早上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他就真的什么都有了,他想演什么戏就演什么戏,想要多少钱就有多少钱,那些看不起他的群头副导演都乖乖伸脸过来让他打,他走到哪里都有粉丝尖叫流泪,喊着他的名字……
真美好,是不是?可然后呢?
然后他就再也不是他自己了,陈珂就死了。
陈珂最后也没扔掉啤酒瓶,他像一个一无所有而又任性固执的小孩,那个酒瓶是他最后一点坚持和依靠,他晕头转向地来到走廊尽头房间的门口,对着深棕色的大门深呼吸了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