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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门密室(27)

作者:微笑的猫 时间:2018-08-15 13:05 标签:情有独钟 悬疑推理 豪门世家


    唐画摇头(她会说‘吃饭’两个字),突然又点头,伸手指向后宅,举手作扑食状:“大虫虫,姥姥的,啊呜!”

    淳于扬有些明白了,“啊呜”似乎在指某种攻击性,总之不是什么善良行为。

    “你哥哥呢?”淳于扬警觉地问。

    唐画指着宅院后方:“姥姥那里!”

    “唐缈和姥姥在一起?”淳于扬问。

    唐画连忙点头。

    “姥姥今天没事吧?”

    “……”唐画无法表达,“嗯……灭了。”

    “我去看看唐缈!”淳于扬心头一跳,立即放下手中的接水盆,飞快地往后宅跑去。

    而唐缈刚刚经历了一场莫名其妙,甚至不知道对手是谁的搏斗。

    他从客堂出来,穿过回廊,进入第二进院子,姥姥住在这进院落的正房。

    正房为平行的三间屋,正中间堂屋相当于起居室一类,放着桌椅板凳,天气晴好又农闲的时候,姥姥喜欢坐在这里缝缝补补,一边听着收音机,一边踩着她的老式缝纫机。

    堂屋东侧是姥姥的房间,西侧是唐好和唐画的。唐缈把姥姥送回房时,不但关上了她房间的门,也把堂屋的门带上了。由于唐好外出,唐画没回房,所以这里维持着昨天清晨时分的状况。

    堂屋的门是两扇对开的木门,当年朱红色的油漆已掉得差不多了,显出朴实无华的样子。

    唐缈推门的时候就纳闷,明明他只是把门合上而已,怎么就推不开了呢?莫非是姥姥中途把门闩插上了?但姥姥那时的样子不像是能下床啊。

    “姥姥……”唐缈轻声敲门。

    无人回应。

    他等了一会儿,又轻敲了两下,压低嗓音问:“姥姥,你好点儿了没?”

    “姥姥,你想喝口红糖生姜水吗?”

    听不见声响,他推测姥姥正睡着,心说我反正不吵她,看一眼就走,于是后退几步,短距离助跑后一脚蹬开了堂屋的大门。

    屋子里面非常暗,像井底或者深渊,纵然现在外面正大雨倾盆,能见度差,但这里也不应该暗得仿佛能够吞噬光线。

    唐缈站在门外发怔,起初以为自己眼睛有问题,等到适应了十几秒,居然还是只能瞧见一米见方的地面。他看不见屋子里的任何摆设、家具、用品,还有两侧的房门;更看不见堂屋顶上的一扇透光天窗——那窗子高宽都有半米多,并不是小窗户。

    “我白内障了?”他自问,小心翼翼地迈过门槛。

    进去以后他才发现并不是自己眼睛坏了,而是屋里遍布一种黑色的东西。它一缕一缕,质地轻盈,但是堆起来又极为可观……这么说吧,屋子里塞满了纯黑色的棉絮、蛛丝和蚕丝,塞得几乎毫无缝隙,没有下脚的地方。

    “姥姥?”唐缈试探着问,“你这是干嘛呀?”
唐缈抓了一把黑絮贴在眼前细看, 又闻了闻, 感觉到一股灰尘味儿,隐约有点腥臭,但也可能是外面下雨, 所以泥土的腥味漂浮在空气中。

    普通人这时候就害怕得退出去了, 但对于唐缈来说姥姥是自家长辈,于是又多问了一句:“姥姥,你在哪儿呢?你在……啊!!”

    短暂的迟疑切断了他外逃的机会, 突然不知什么东西缠住了他的脚踝,将他急速拖入厚重的黑色里, 他来不及反应就被拖得在地面上滑了两圈,撞得满头满脸的黒絮。

    视线完全受阻之际, 他感觉自己似乎被拖过了一个门槛,又被甩在墙上和地上,除了乱抓乱踢,毫无还手之力。

    他的嗓子里塞满了黒絮, 叫也叫不出来, 觉得好像撞到了床沿, 撞到了桌角,甚至撞到了梁柱, 虽然一点儿不痛,但对方乐此不疲地把他拖来拽去,压根儿没有停止的迹象。

    唐缈身高一米七二,偏瘦但绝不孱弱, 能把他像这样挥动摇拽显然不是人力所为,当然更不可能是病中的姥姥。

    他像一头扎进滚筒洗衣机似的在空中乱撞、沿着墙壁和地面拖行,被抛起来,拉下去,甩高了,摁到底,推上房梁,压到角落……他头晕脑胀血液倒灌,还似乎晕厥了那么一小会儿。

    这时有个嘶哑的声音问:“唐缈?”

    声音一出,毫无规律的拖拽就停了,说话的是姥姥。

    “我让你……不要进来,你……怎么……不听话?”

    唐缈晕头转向,无法回答,拼命咳嗽。

    “快出去!”姥姥说,“你背后……就是房门,出了房门……走四五步,左手边是大门,赶紧……退出去!”

    唐缈还趴在地上咳嗽,一边掸着自己脸上的东西,那蛛丝一般的触感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喉咙里热烘烘地刺痒,像是吞了一把毛。

    “闭上眼睛……和嘴巴,不要呼吸,把你的耳朵……捂住。”姥姥吩咐。

    由于慌乱,唐缈没有照做,而是依照本能想拉开眼睛上的阻碍。

    天空中闪电滑过,借着那道光,他看见——也许还是什么都没看见,也许只是错觉——他看见姥姥那张拔步床像一只黑色的茧,被缠绕着,被包裹着,那是巨大的,膨胀的,铺天盖地的,又是困顿的,压迫的,挣脱不开的。

    “现在……向后转。”姥姥说,“走,快,我数到五……你一定要出去……一!”

    “!!!”

    唐缈惊醒了,连滚带爬地往房门外跑去,又凭着感觉冲出了堂屋大门,然后飞快地关上门,摔倒在地,喘息不已,身上几乎没了感觉,脑子似乎停滞许久,唯一想到的只是那只茧。

    “……”

    为什么房间里会有一只茧?

    什么东西会结茧?

    黑色的茧,硕大的茧,现实中不可能存在的的茧……姥姥是蛾子吗?

    蛾子结茧后长出翅膀,然后会飞,然后产卵,然后就要死了……姥姥怎么可能是蛾子,她是人啊!

    人怎么会结茧?那些黑絮是哪儿来的?

    唐画说过,反噬就是……姥姥结茧……

    ……

    淳于扬从回廊上出现,骤然见到唐缈瘫坐在地上,冲过来问:“怎么了?”

    唐缈抬起头,淳于扬大惊失色:“你脸上身上的是什么?”

    “我……”唐缈的精神还没恢复,绵软地说,“我不知道……”

    淳于扬猛地扶住他的肩膀:“那你好端端的为什么七窍流血?!”

    七窍流血,那基本上等于是死人了。

    唐缈困惑地问:“谁流血?”

    “你!”淳于扬有洁癖,但一遇到唐缈就忘了,他伸出手指在唐缈的嘴角揩了一下,递出来。

    唐缈于是看到了黑色的血迹,和几天前他被古怪甲虫咬了之后,鼻子里面喷出来的一模一样,他又像跟木头似的愣住了。

    淳于扬立即在廊下接了一捧雨水,泼在他脸上。

    唐缈一个激灵,问:“你干嘛?”

    “自己擦一擦。”淳于扬说。

    唐缈笼起袖子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淳于扬不满意,掏出手帕替他重新擦了一遍。

    唐缈看上去骇人,其实并没有流多少血,而且已经止住,只在肩头和衣领上零星洒了几滴。

    淳于扬擦干净他的嘴角,将手帕递过来:“你把这个留着。”

    “手帕沾了血所以你不要了?”唐缈问,“这也算是信物了吧?”

    淳于扬皱起眉头:“你这个不分场合开玩笑的习惯什么时候才能改?我是怕你继续流血,这上面有些能够止血的药物成分。起来吧,地上凉。”

    唐缈哆嗦着勉强笑了一下:“起……起不来,腿还是软的。”

    淳于扬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单臂扶着,问:“你看到什么了?”

    “……”唐缈说,“很难描述……好像是姥姥……”

    “手给我。”淳于扬说。

    “嗯?”

    “手!”淳于扬知道他傻了,抢过他的手腕,镇定心神,扣在他雪白的手腕上。

    “你学过医啊?”唐缈问。

    “别多话。”淳于扬眯着眼睛,感受指尖传来的微动,“别影响我。”

    许久,他放开了。

    唐缈问:“怎么样?”

    淳于扬摇头:“说不清,一时我觉得你快死了,一时又觉得没问题。你在哪里搞成这样的?”

    唐缈指指姥姥的正房,淳于扬拔脚就进。

    “哎等等!”

    来不及阻止,人已经闯入,可明明只间隔了几分钟,他们俩所见到的景象却大不一样。

    淳于扬并没有看到由黑色絮状物所组成的铺天盖地的幔帐,他转过大门之后,才在姥姥的房门上方发现一丝不引人注意的阴影。

    推开房门,他观察了片刻,忽然喊:“唐缈!”

    “什么?”

    “你家姥姥呢?”淳于扬问。

    “在床上。”唐缈没有人支撑,又瘫了下去,不过努力了一回,把姿势从半躺改成半跪。

    “不在。”

    “咦?”

    这下唐缈顾不得了,三五分钟前姥姥还对他说过话,命令他赶紧退出去啊!

    他横下心,扶着墙壁用尽全身力气站起来,然后闭上嘴,屏住呼吸,捂起双耳,跌跌撞撞地再次跑进姥姥的房间。

    这次情况果然与刚才不同:房里的各色家什——小圆桌、太师椅、方凳、矮凳、大衣柜等等都在原来的位置,那张醒目的雕花拔步床安放在房间北侧,镂空图案上挂着一丝丝黑色的东西,正在无风飘动,但是并没有裹成茧。

    淳于扬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把剪刀挑开那些黑絮,只见姥姥的床上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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