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下的寡夫(31)

　　“你要，你要我！我变成瞎子聋子你都要我！”易小希哭起来，是很丑的样子，眉毛拧着，鼻子拧着，嘴巴拧着，整张脸都是扭曲的。他不是梨花带雨，他只是丑陋的哭。
　　“哦，是吗？我那么倒霉吗，要跟你一个小聋子小瞎子过一辈子？”男人心里想，他倒是想了，可是……他没这个福气啊。时间不允许，命运不同意。他真是，没有办法，无可奈何。
　　他是无能之辈，他是给不了爱人幸福的，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
　　易小希沉默着，突然大吼了一声！
　　他扯着男人的衣服，小心翼翼地逼问他：“你告诉我吧，成吗？你跟我说吧，你说吧！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老成这样了！”
　　他揪着自己的心，捏烂了似的，恳求着愤怒着：“我走的时候，你还好好的。今天你就变成了这样……是不是以后，不知道哪一天，我睁眼看着你，你就……你就没了？啊？”
　　他就是，没说出那个“死”字！
　　他害怕了！他真是害怕了！
　　他害怕不知道哪一天，男人就死了。
　　死……死啊！
　　“真的要听吗？”男人叹了叹，他知道，易小希是不会放过这个问题的。
　　对方点头的样子，让他觉得很可爱。
　　他摸了摸易小希的额头，于是嘴里吐露出来的，是一种过于平淡的口吻。
　　“我快消失了，嗯，我快死了。”
　　男人的眼神，温柔地溺着，他像是普通的一个父亲，宠自己的女儿一样，抚着易小希的额头，摸着他光滑的皮肤，就是心满意足的样子。
　　“……”易小希听了那个字，忽然就静止了！
　　许久过后，他才虚弱地问道：“为什么啊，凭什么啊？”
　　他像是个不讲理的小朋友，任性妄问，他说的话，就是毫无道理可言，没有逻辑可通。
　　“死”这种事情，谁会给你理由？哪里又会有什么……凭什么？
　　“别胡闹。”男人责怪地拍了拍易小希的脖颈，揉着他的耳后，温柔一吻，道：
　　“放心，明天不死。”


第62章 只你
　　易小希把工作辞了。
　　他一连几天，都和秦风腻在一起。
　　“票我已经买好了，明天晚上就走。”易小希拿出取好的票，晃在秦风的眼前，说道。
　　男人摸了摸易小希的脸，道：“你要是不喜欢我那儿，咱就留这儿。”他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他只想，在有限的最后时间里，好好陪着易小希。他看到易小希快乐，他才能快乐。
　　“喜欢。喜欢你，你在哪儿，我就喜欢哪儿。”易小希急忙回握住男人的手，他揉着男人手掌的纹路，道：“而且，当然要回去了。你回去了，时间……就能长一些。”
　　男人跟他说了，全都说了。
　　他再不愿接受，也得接受，也得相信。
　　男人为了他，竟然宁愿做出这种牺牲，也要来保护他！而他，在现在这种时候，已经不知道还能用除了“陪伴”以外的什么方式去对待这个男人了。
　　“原来白医生，竟然是来害我的啊。”易小希扫了一眼门的方向，像是能看穿这道门，看到白清的家里一样。
　　“我就说，怎么会有那么好的人。而且……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对我这种人那么好……”他想了想之前白清和他所有的交集，突然想到，白清给他的药。
　　“秦风，我想……我可能会和你一起了。”他偷偷一笑道。忽然翻出白清给过他的药包，他看着剩下的一半儿药粒，道：“你不会孤单的。”
　　“你说什么？”男人盯着易小希手里的药粒，眼神一滞，没多说什么，就是多注意了几下。
　　“没什么，一件好事儿，不跟你说。”易小希放好了药包在衣怀里，他转身抱住了秦风，用脸去蹭男人的胸怀，借着夜色，突然说道：“我们好久都没有过了……你来不来？”
　　“来什么？”男人明知故问道。
　　“……你知道的。”易小希害羞地更不好意思地蹭起了面庞，他抓着男人的双手，摸上了自己的屁股，无言地……引诱着，催促着。
　　男人的身躯，有些力不从心了。疲惫和病痛，让他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难堪地坐了起身，背对着易小希，身体的斑，难看的要命。
　　他愤怒地搓了自己的皮肤，搓得通红，搓得……破了点皮。
　　“睡吧。”易小希说不出安慰的话，现在说什么，都只会让男人觉得难堪，他只能心疼地看着男人的背影，只说这一句，就静静等待着男人的躺下。
　　“……”男人沉默着，他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在自己的爱人面前，最大的痛苦，最大的难堪，最大的无奈。
　　躺下的时候，他是背对着易小希的。因为……没有脸面，面对吧。
　　“你体寒，我体热，我得抱着你睡才能舒服。”易小希忽然凑了过去，从男人的身后，抱住了他。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男人的身和心。
　　这句话，真熟悉。
　　这不是当初，他们刚刚确立那种关系时，男人说过的吗？
　　快一年了，都不知道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现在听见易小希对秦风说，竟然有种，好笑的感觉。
　　次日，易小希先醒的。
　　秦风睡着睡着，还是面对了易小希睡了。
　　易小希睁眼看着眼前的爱人，突然，他被吓了一跳！
　　男人的容貌……又老了。
　　现在竟然已经差不多是，六十多岁的老人样子了！
　　“……”他心里想哭，脸上不见一点悲意。
　　不能让秦风看见他哭。
　　不能！
　　他趁着秦风还没醒，自己偷偷吃了一颗白清给他的药粒。
　　既然白清是要害他的，那么……他给他的药粒，就一定有问题。
　　有问题也好！
　　正好，他借着这药，说不定运气好还能正好陪着爱人，一块在黄泉上，上路！
　　两个人走，总好过他自己一个人走，要得的团圆一些，至少不那么孤单不那么冷。
　　他们出门的时候，正好看见了白清。
　　“易先生，出门儿啊？这位是……”
　　秦风的样子，老态龙钟的，白清怎么可能认得出。
　　他还不知道易小希已经知道他的目的的事，就还在装着好邻居的样子。
　　“嗯，这是我爱人。”
　　易小希简单介绍了，就搂着秦风的手臂，下了楼。
　　一个风华正茂，一个已经风烛残年，他么两个人，竟然会是爱人的关系？
　　白清纳闷儿，心里有了疑惑。
　　“难道是……傍上了大款？”
　　哼，婊’子一个，娼妓无疑。
　　“咳咳……”
　　男人早上看到了自己这副模样了，反而更安静了，他似乎，也做好了最后的坦然接受的准备。
　　也许真的要等到了快死的时候，才知道这辈子，最应该做的事，是什么。
　　牵你爱的人的手。不论是亲人、爱人，都好。
　　火车上，易小希不顾别人的眼光，和“老了”的秦风，出双入对，俨然情侣模样。
　　他们之间的亲亲爱爱，相濡以沫的照顾，甚至被人拍了视频，传到了网上。
　　网上对他们之间“跨越年龄与性别”的爱情，褒贬不一。有支持理解的，也有反对诋毁的。
　　社会的声音，是多元化的。
　　两个人的感情，却是只此唯一的。
　　过了几天，白清在网上也看到了视频，他恨恨地摔了杯子，摔了药粒！
　　今天早上，见过了易小希以后，他的感冒，似乎好了很多了，一身寒气没了。
　　不过这药，也得继续再吃几天。
　　当初易小希一个人从北走了南，如今，他跟着爱人，又由南回了北。
　　熟悉的海边，熟悉的别墅。
　　左先生老早就等着了。看到秦风老成古稀年岁的样子，老先生……落泪了。
　　他伺候了男人一年多，从他跟着秦风的第一天起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只是想不到，这一天，竟然这么快就到来了。
　　“回来就好，快进屋来。”
　　易小希扶着男人，一步一步，走进了他们一起的家。海风吹着，秦风的背影，竟有些飘散之意。
　　他回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天，就知道他会有走的时候，他没有办法一直享受这份生命。
　　以前他不在乎。
　　报了仇，就值了。
　　但是现在，他开始无助地不舍了。
　　仇他报了，爱……他也爱了。
　　他走了，易小希要怎么办？


第63章 一家，三口
　　回来也有小半个月了。
　　易小希和秦风两个人，互相陪着，过了一段幸福的甜蜜的时光。
　　真的是要等到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冷不冷？我给你那个毯子盖一盖。”
　　“没，不冷。”
　　两个人每天都把“今天”当成“最后一天”来过。你疼我，我也疼你。没人隔着真心，没人挡着爱意。
　　“跟我说说吧。那个时候，到底怎么回事儿？我不信，你是故意的。”易小希还是怕秦风会冷，他拿了毯子，披在男人的肩上，绕过去胸前，陇得严实。
　　他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面上不带任何的责怪之意，就像是在问一件最普通的事。
　　秦风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但是银白的头发还是梳理的一丝不苟，褶皱干瘪的面容，也干净整洁，精气神儿虚弱了些，但是……还好。
　　即便老迈了，看着依然很帅气。
　　易小希心里看着喜欢，看着爱。
　　他爱他。
　　事已至此，秦风他也想，在死前，能把这疙瘩，全都解开了。他也能去得，更安心些。
　　“当初……小希啊，还记得老爷子过寿那次吗？你被秦海涉及，喝了安眠药……”
　　易小希恍惚了一下，道：“嗯，记得。”
　　“孕期吃了安眠药，生下来的孩子……几乎一定会畸形。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面对着问易小希明悟了的眼神，男人咳了两声，继续说道：“老爷子和严玉红，都不准你知道这件事，他们要……要留着那孩子，作为秦海继承大位的……筹码。那次，是唯一的带你出去的机会……说了那么多，我也还是有罪。是我放任了这件事……孩子的死，我手里有一半儿血。”
　　直到这个时候，易小希才真正明白，当时为什么秦风会做出那么伤人的事！
　　原来……还不都是为了他，为了不让孩子来到这世上纯受苦！
　　如果不是他被秦海骗到喝下安眠药，他的孩子，也不至于最后，要通过那么痛苦的方式离开人世。
　　是他自己有错，是秦海有罪，但是……唯独怨不了秦风！
　　这么长时间，原来他痛恨的罪人，就有自己一个！
　　“……对不起。”千言万语，不如这三个字，说起来要来得真，来得切。
　　易小希蹲在秦风的双腿前，调皮地敲了敲男人的小腿，道：“还能走的动吗？一会儿，再陪我去看看海吧。就在那儿，能成吗？”
　　他指着窗外的大海。
　　物是人是，物非人非。
　　“能。”男人点了点头，苍老的手伸出去，摸了摸易小希柔软的头发，他轻轻笑了出声，嘴边的皱纹，真是深了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