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嘉宾他总在撩我(47)
策划A其实说不惊讶是假的,但心下更多是庆幸。
组里爱情咨询师的话显然说对了至少七分,面前这两位对彼此的认知,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南辕北辙,天差地别。
只除了形容对方的那个词带着一些莫名的没有说出口的暧昧之外,其他的题目简直就像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在回答毫不相干的问题,答案错开得十分离谱。
策划A不由得看了眼蔺淮。
蔺淮侧眸注视着江成澜,看着青年不信邪地伸手去翻放在茶几上的卷子,眼中仍旧是众人都很熟悉的温和笑意。
茶几旁边安装有直播的摄像头,摄影组切了近景摄像头给直播间。
随着江成澜翻开卷子的动作,除了蔺淮,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两张卷子最后三道题的答案上。
蔺淮右手的字迹看上去行云流水结构严谨,一笔一划带着内敛的锋锐,有种毛笔书法的韵味在里面,【Q18:请问和此次组队嘉宾的初次见面是在哪里?请用一个词来形容初印象(40分);
2018年6月14日,天心秋苑35号他很温暖,就像是小太阳。】
一瞬间,耳边所有的声音都离江成澜远去。
他呆呆盯着蔺淮字迹,不过只是短短的两句话,却将他拉入了已经有很多很多年未曾回忆过的那段记忆。
2018年6月14日……
阴雨蒙蒙的天气,堵在门口短炮想要采访的记者,空荡荡的别墅和三张放在档案袋中的死亡证明……
那一天,再度浮现在江成澜眼前。
天心秋苑……
江成澜的手收紧,攥住裤子膝盖处的布料。
他知道,这是蔺淮故意写错了字。
应该是——
阗馨丘•元,35号。
⚹
四年前。
“看到了吗?就是那户,今早上好大的动静,我家狗一直冲着那边叫呢!”
“啧啧,听说那男主人是来签离婚协议的,女的之前一直不同意,现在分居超过两年了,马上法-院能判了,女的忽然改口说愿意签,男的才来的,没想到刚进门就被女的捅了十几道,血流了一地哦。”
“最后警察到的时候,发现这房子二楼还封了两层铁门,里面关着小孩儿,客厅里女的不仅捅死了男的,之后也自-杀了。”
“这户一直就是个女的带着一个小孩吧?离婚协议……男的不会是那种出轨养小三抛弃原配的渣男吧?”
“我家男人和那户算是一个圈里的,这事儿我倒是知道点,你知道那户男主人是谁么?当初大名鼎鼎的天才钢琴家江樊!”
“江樊?他不是和他经纪人卢眉结婚了吗?难道说……”
“可不是?要我说啊这对也是唏嘘,听说是年少夫妻,以前感情好得很呢,大学就在一块,后来江樊事业上去了,卢眉就全职做了江樊的经纪人,结果后来江樊被爆出比赛作品找枪手的丑闻,听说中间是卢眉捣鼓出的事儿。”
“呵,怎么,好处全让男的得了,爆出来了就让老婆去顶?”
“不是那么回事!后来事情反转,查出是卢眉觉得江樊的曲子不行,塞钱找人把江樊递上去参赛的曲谱改了,换成了枪手的作品,还转手卖了江樊的曲子。
结果买江樊曲子的人居然也是参赛选手,就是那届莫斯特里尔钢琴大赛的第一名,他找人改了江樊的谱子,觉得成品很不错拿去参赛,这才让江樊发现,疯了似的自爆参赛作品出自枪手,闹大了事儿引得警方介入才查清的!”
“嘶……这……这女的脑子没问题吧?”
“谁知道呢,不过搬来这么久了每天神经兮兮地拽着她儿子,除了接送她儿子上学就没出过门。当年那事儿,据说卢眉是因为江樊创作的那段时间状态不好,一度失去听力不能弹奏,卢眉不接受江樊在事业最重要的上升期倒下,这才有了这么一出昏招。”
“但是这种事儿说大说小的,毕竟没到刑事上,最后听说是罚了笔钱不了了之了。只不过江樊从此再也没有在古典音乐圈出现过。”
“这些年圈子里不少乐评人提起他都是唏嘘呢,谁能想到时隔这么多年,再听到他的消息,居然是在凶杀案里?”
“这卢眉感觉精神状态不对劲啊,孩子怎么会跟着她呢?”
“那江樊看上去也特别憔悴,可瘦了,别是也有什么病呢。”
“这就不清楚了,不过能住得起这边的别墅,卢眉手里肯定还是有不少钱的……现在就可怜了那个孩子,看着瘦瘦小小的,听说还不到十六岁,也不知道以后跟着谁过……”
单薄的少年坐在沙发上,面前放着被特意送来的死亡证明,刚才面带怜悯的女警察说的话还回荡在耳边。
“卢女士的尸检结果显示她有长期的吸du史,账户中的资金早已挥霍一空,前不久刚抵押了这座房子,最后的那笔钱也被她在前天买了du品,所以在度过这几天的中转期后,法-院会收回这套住宅……”
“江家那边的经济状况也不是很好,江老先生听到消息也心脏病发去世了,我们和那边取得了联系,但是你的姑姑表示之后会离开南京……”
外面呼啸的风没有停歇,一道惊雷落下,大雨倾盆。
一道一道的闪电惊雷不断落下,单薄的少年却一动不动地缩在沙发一角。
医生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警察见过太多的悲苦无奈。
但又有谁会无缘无故负担起一个明显不正常的孩子的未来呢?
少年闭着眼,额头抵着膝盖,精致却瘦到骨骼轮廓清晰,表情只剩下木然。
不知过了多久,他从沙发上爬下来,晃了晃才站稳,站在仍旧有些凌乱的客厅好一会儿,他光着脚,慢吞吞地走到玄关,从抽屉里拿出雨衣和雨伞,又走回到客厅。
用雨衣包裹住桌上的档案袋,少年拿着伞,踏入了雨中。
……
少年撑着伞,怀里抱着鼓鼓囊囊的雨衣,面无表情地看着大雨滂沱中熟悉又陌生的街道。
从小到大,妈妈控制着他所有的时间,妈妈会每天准时开车来等在学校门口,盯着每一个从校门口出来的人,只要超过五分钟没有看到放学的他,就会直接进来学校闹个人仰马翻——所以,他从没有去过学校和家之外的地方。
雨下得很大,街上没有来往的车辆,更没有在这种天气会冒雨出来的行人。
少年低头看了看有些麻木的脚,撑着伞继续往前走。
在街道拐角的地方,少年透过朦胧的雨幕,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坐在轮椅上的青年。
少年站在十几步远的地方静静看着那个一动不动在雨中静默的青年,在心中默默数着数字。
一、二、三……十九、二十。
那个人,没有离开。
少年紧紧抱着怀中的雨衣,突然,朝着那个方向跑过去,光脚在积水的地面上发出啪啪啪的声音,溅起的水花还没来得及飞跃就被瓢泼大雨无情压制。
他在轮椅前停下,少年原本苍白的脸色带上了一抹血色。
手中的伞小心翼翼地前倾,替青年挡住了雨,少年局促又不安地张口又闭上,却因为发不出声音而焦虑躁动起来。
青年感觉到了砸在身上雨滴的骤然消失,低着的头缓缓抬起来向上看。
青年的头上,眼睛上蒙着一层纱布,湿透了之后沁出内里红色与黄色混杂的痕迹。
他没有理会少年,缓缓垂下头,冰冷而沉默。
乌云遮蔽了天空,整个天幕黑沉地像是要崩塌下来。
少年却又朝着青年的轮椅靠近了两步,十分努力地,终于从嗓子中挤出生硬又嘶哑的声音:
“是不是,很冷?”
青年终于有了反应,抬手扣住了轮椅扶手下的按钮,冷冷道:“滚开。”
轮椅在青年并不熟悉的操作下费劲地往少年雨伞外面走。
少年撑着伞站在原地没有动。
看着青年的背影,同样浑身湿透的少年喃喃道:“我也,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