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岛(37)

　　纸袋里的腸粉还是滑嫩的热腾腾的，他是经典甜酱派和麻酱派，江岩看着他，忍不住小声说：“下面的奶蓋茶和烤麻糬是乔阅安带的。”
　　林思豪听了差点摔倒：“知道了！你真的是……”
　　他做贼心虚地往隔壁班一直瞥，江岩又问他：“你想叫他出来吗？”
　　林思豪赶紧摆手，腸粉要在早自习前赶紧吃完，他分了一根竹签给江岩，嘴里含糊着说：“昨晚我像煎虱目鱼肚一样，在床上一直翻。”
　　“对不起啦，本来想学测之后再告诉你的。”
　　江岩又开玩笑地问道：“知道这个很折磨吗，整晚都睡不好。”
　　“也不是，是越想越清醒，整晚都在当名侦探林思豪。”
　　就是说嘛，资优班顶标怎么可能互相不认识？昨晚他在補習班神思恍惚地订正考卷，深夜躺在床上就开始想，从「是豬吗，我一点都没察觉到」一路奔向「两个虚假的学测生无聊到开始玩这些了」……
　　林思豪左右偷觑一阵，开始问最重要的问题：“怎么就突然交男友了，你不是恐同吗？”
　　“？……啊？”
　　江岩一头雾水，林思豪的眼神也很震惊。这则谣言恐怕还是从他嘴里说出去的，最可怕的是他蒙在鼓里，自己都信，如果要给胡说八道颁奖，林思豪会得第一名。
　　他谦虚地问：“什么时候是谣言了？”
　　“一直都是。”
　　“我蹲墙角偷看过其他人表白，不是故意的——以前你都拒绝的。”
　　“……”江岩稍微想了想，“我那时候没想过要喜欢男生。”
　　“那现在就想啦？”
　　“因为被迷倒了。”
　　磨炼了一宿的林思豪听到什么都不怕了。而且看看他男友是谁，很有道理啊！
　　“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江岩想了一会儿：“应该是七月份。”
　　藏了这么久，那时候不是刚分手吗？果然谈恋爱跟唸男校没有关系，想谈的一样还是谈啊！
　　林思豪十分激动，吃起食物来虎虎生风，腸粉米香与海鲜酱料的鲜味刺激着感官，配合劲爆八卦一起听真是过瘾，他还想问更多，班導师的声音就从背后响起：“真少见，你们两个在外面吃早餐。”
　　林思豪差点跳起来，此刻距离早自习只有两分钟，他赶紧又塞两塊在嘴里，保冷袋一拉，嘻嘻哈哈地冲进教室。班导跟进来一看教室里群魔乱舞，不停地摇头：“才刚考完模考，今天就笑得出来。”
　　“成绩没出来才能笑嘛。”
　　“你们是不是太偏爱自然，国文老师跟我说我们班顶标只有14级分。”
　　林思豪一听就扭头看江岩：“还不是因为他国写提早交……”
　　江岩赶紧打断他：“不是，我国文本来就一般啊。”
　　“虚假的学测生！给我向60满级分拼命啦！”
　　林思豪惊险地将话题拐了一个弯，后面又有名同学在喊：
　　“班导又在皱眉，会跟你的宠物越长越像的。”
　　“礼拜五是成年礼耶，牵里长伯出来玩啊！”
　　成绩还没出来就想到礼拜五了！「里长伯」是班导那只皱脸巴哥犬的名字，班导师有些哭笑不得，林思豪终于溜回座位，很小声地对江岩说：“我会替你们保密的。”
　　“其实我跟他都没关系的。”江岩好笑地看着他，“只是边玩边准备学测，还放闪的话，应该对你们不太好吧。”
　　林思豪肉眼可见变得虚弱了。早自习钟响，班導师巡了一圈教室就离开，满脑八卦的林思豪“啪叽”一下倒在课桌上，终于补充睡眠去了。那只还有温度的保冷袋躺在抽屉里，安慰着他超级VIP solo选手的身份。
　　作者有话说：
　　只有小林同学受伤的世界（
　　里长伯村长，也可以形容可靠和古道热肠的人
　　放闪投放闪光弹，形容两个人很亲密暧昧像闪光弹一样耀眼


第43章 趁着成人礼出发
　　从国中开始，林思豪的神奇父母就会在圣诞或者情人节发放一些神秘蓝色钞票，限定请女孩子逛街使用。然后林思豪每次都去市图书馆坐一天，零花钱攒下来买初代Switch和游戏卡带，当之无愧的恋爱白痴。厚厚，他没有跟他关系熟到这种程度的女同学。
　　林思豪可以说是一直在看江岩谈恋爱，唯独这一次感觉非常禁忌，每当乔阅安经过走廊，悄然的视线、微微闪动的神色，像山谷白雾一样飘然而过的时候，林思豪就比那两人还做贼心虚；那两人一旦同时欠席，他内心就警铃大作，还真是每天都会偷溜，让他在教室日志登下「满勤」的时候良心隐隐作痛……
　　跟乔阅安装熟的本领也当场失效，不敢再去茶餐室期期艾艾当超级大燈泡，再随意将筷子伸向江岩的便当盒。午餐伴侣是大满贯习题，被学测备考的密云笼罩的动物园教室，还有此起彼伏的声音：
　　“感觉我唸不完了……”
　　“可以去当分科豚。”
　　“那还不是一样要唸书，有差吗？”
　　“没有大学就会去野外放牧！”
　　此时正是十一月中下旬，天空显现出一种被漂白过一般的颜色。日长渐短，西装外套被父母们从衣橱里取出来，散发着淡淡的樟脑香。这些男孩的成年礼、家长日和学测倒数计时60天，便在同一个週五抵达了。
　　成年礼仪式从上午九点半开始，还要先度过早自习和两节早课。数学课最后的十分钟，整间教室躁动异常，乔阅安的前桌扭过来好几次，很兴奋地问：“诶，你的冊子填了什么？”
　　昨天发了一本很小的成年礼纪念冊，和校徽一样的深蓝色，烫印着校训「公诚勤朴，智义勇洁」，翻开第一页是宣誓词，乔阅安自己的那本，下一页要填的决心、目標和给未来的时光胶囊还是一片空白。
　　因为他心裡想的暂时不能写啦……迎着前桌期待的眼神，乔阅安随意敷衍道：“决心的话，巴哈姆特正式解安装？”
　　“好过分，我倒数300天的时候就解安装了——你的目標怎么没有列上所有藤校？我填了岛内第一志愿，我觉得这是我离第一志愿最近的时候了……”
　　好像已经没有人在听讲题，班导索性搁下考卷，跟大家聊天：“之后的巡礼路線，还有人不知道吗？校门-青年南路-邮政博物馆-民安街……”
　　“每天上学，怎么会不知道哦。”
　　“老师可以骑Ubike吗？十分钟就全部蓋完章。”
　　“不准，我会特别注意你有没有偷跑。”
　　“不是吧老师——”
　　纪念冊再翻一页是巡礼集章小地图，毕业班的队伍将徒步北男中附近的同河区，依次蓋下邮政博物馆、攀岩广场和市立植物园的纪念戳，再回到学校领取成年礼章——简直就是学测前的最后一次校外教学，只有玩，并没有教学呢！
　　下课钟一敲响，浪潮般的喧闹就淹没了高三班级，纪念冊装进西装口袋，走廊很快拥挤满人群，江岩来找乔阅安一起下楼，从旁边挤过的男生就嬉皮笑脸：“阿岩来跟我们班一起走吧！”
　　“其实我也想的。”江岩含笑回答，可是暂时不可以，出发前要听校长致辞，还要在司令台前面集队。他的班導师将巴哥犬抱来了，耷拉着一张滑稽的脸，被大家摸一遍后，圆眼睛感动得泫然欲泣。
　　“好久不见里长伯，你像移动的臭豆腐摊耶。”
　　“没有你臭。”背着狗水壶的班导立刻板起脸，“你师母和我每天都有帮他擦脸，你的运动服穿一整学期。”
　　那群男生哈哈大笑起来，这真是个轻松的週五。队伍很随意地凑了起来，班长们开始点名。
　　“之后再来找你！”江岩告诉他的同龄人，他明快的脸被日光照得透亮，走入人群时那样快乐，像一只归队的白鸽，而眼神像一缕若有似无的线，一直牵到乔阅安的腕骨上、掌心面的血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