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于荆棘(4)
“这不刚开始筹备婚礼嘛,我和我媳妇儿准备去青甘大环线那一块旅拍,正好缺一个随行摄影师。”董广松讲明了来意,“我信不过那些坑人钱的婚庆机构,看你前几天发了个空间说开了摄影工作室,就寻思着找你来了。怎么样,老同学得给个折扣吧,楚大少爷?”
“你这不是刚到结婚年龄吗,这么积极步入婚姻坟墓?”
“不是我急,是我媳妇明年都快28了,她家里人催得紧,急着抱孙子呢。”
楚风扬看了一眼女人,虽然别人的家务事很难勾起兴趣,他也能看出女人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尴尬,当然他没有对这种各怀目的的婚姻发表什么见解。
他没想到第一单生意来得这么快,一听到目的地就蠢蠢欲动。青海甘肃那一块他在大学的时候也随大队粗略地逛过,属于走马观花型,拍了几张照片应付期末草草了事,他一直对此有些遗憾。他想可以趁着这次机会,多留几天在那里深度游。
“可以啊,我给你打个七折,加上新店开业,折上折。”
“大气!”董广松看向女人,得意地指着楚风扬,“我说我这个老同学又帅人又特别随和吧?”
“对了,你对咱这出行费用有标准不?”
“看着给吧。”楚风杨对钱财不太在意,但他对董广松门清,这人就爱占点小便宜,“不过我也不是做慈善的,该掏还是得你来掏。”
“了解了解,你放心,该有的配置一点不会少,你安心拍照就好。”董广松见谈妥了,边说话边朝门口走去,“我们十月二十号出发,具体的事宜在QQ上聊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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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楚风杨还是高估了他这个老同学,人果然本性难移。
董广松所谓的配置齐全就是主人公和配角到了就行。他买的机票是廉航、行李要额外收费不说,他找的随行造型师是个画着彩妆的、举止有些夸张的男人,一问竟然也是他的大学同学。
“合着你就逮着老同学的羊毛薅啊?”楚风扬趴在补托运行李柜台,把今天刚取的现金交给柜台人员。
“这怎么能叫薅呢,这是增加你们的就业机会,顺便和老同学们增进一下感情。”董广松跟着楚风扬身后胡扯一通。
楚风扬坐不习惯廉航,在飞机上睡不太安稳,就戴上眼镜,从包里掏出笔记本电脑给前段时间拍摄的照片做后期。坐在旁边的造型师一直想找话题,借机凑了过来,“风扬哥哥,这些都是你拍的吗,好厉害!”
楚风扬斜眼看着他小幅度地鼓掌,不客气地回了句:“叫啥哥,我比你还小呢。”
造型师的名字叫田赫,楚风扬在机场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确定他百分之两百喜欢男人。
田赫撅起嘴,略显刻意地拿食指指尖划过楚风扬的小臂。楚风扬虽然不反感一个男人对自己这样的接触和试图挑逗,但也选择不搭理,把田赫晾在一边。
他不是铁直,顶多算个双性恋,大学时期谈过两个女朋友,也和男人尝试过交往,当然都不长久。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类型,而田赫这一类会撒娇的可爱型实在不是他的审美。
田赫嘴上挂烧水壶挂了一路,下飞机后又大胆地粘上了楚风扬。好在楚风扬身高足够,迈开步伐几步就能甩开田赫,他不禁开始怀疑董广松能把田赫哄骗过来当造型兼职化妆师,就是拿了他做筹码。
他们第一站选择了敦煌做为大环线的起点,落地敦煌后已经入了夜。
楚风扬取了行李后,推着车边走边仰望天空,这里的晚上不怎么有云遮蔽,星空很明亮干净。温度是比上海冷很多的,呼吸中似乎带着沙粒的干涩味道。
他们拐了停车场,董广松敲了敲停在那里的一辆黑色越野车车窗,司机拉下窗,他趴在窗前不知道和司机说了些什么,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把钥匙。
“楚哥,我实在有点累了,要不你来开?”董广松把钥匙塞到楚风扬手里,面容憔悴地说,“你看我眼睛都是血丝,开车不安全。”
“……你没找当地司机啊?”
“你会开车吗?”董广松问。
“会啊。”
“那不就行了,我们两个轮流开车,我查过了,最长的路程差不多十小时,每人开五个小时应该问题不大。”
楚风扬直接把白眼翻给了董广松看,他摆了摆手,“别算时间了,算得我头晕。我自己去找个司机吧,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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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广松选的酒店自然也不怎么样,二星级,地址偏僻,距离市中心有段距离。本着契约精神,楚风扬没有甩脸当场离开这条贼船,他能忍到现在已经想给自己颁发小奖状外加五颗星了。
楚风扬收拾好行李,冲了个澡准备睡觉,一转头却无语地看着床头柜旁边的地毯上,还有一堆没有被服务人员收拾干净的沙子,大概是上一位顾客留下的。他索性起床,拿了佳能1DX准备出去逛逛。
这是一台两天前刚上市的全画幅单反,楚风扬通过各种渠道,确保自己当天就从旗舰店里拿到了这个相机,正好用它来记录这段旅程。
他从摊开装满镜头的行李箱中选了一个16-35mm广角变焦镜头,背着厚重的相机,开车去了敦煌夜市。
往常在国庆之后就是旅游淡季,今年的人流量却一点没减。因为青甘大环线沿途的额济纳旗胡杨林,逐渐从一个小众景点走进大众视野,大多数人选择在树叶全黄的那几天前来观赏。
楚风扬把车停好后,老远就闻到了夜市中孜然和辣椒粉混合的香味,已经快到了凌晨一点,还是人声鼎沸。似乎在这里,属于夜晚的干冷寒风都能被烧烤尘烟给热化。
他听说这里有一家的杏皮茶特别出名,熬出来的杏子又酸又甜,味道很足,就跟风买了一杯尝尝。
冰镇的杏皮茶很浓又带点清香,加了很多糖导致很甜,莫名有点像酸梅汤的口感在舌尖萦绕。楚风扬边逛边拍了几张还不错的街拍,最后在快走出夜市的一家烧烤摊坐下。
夜市里最不缺的就是烧烤摊,顾客在走过这条街会寸步难行,因为不停会有服务员来招揽客人,有时候直接把菜单塞在客人眼皮子底下,好言自吹几句不带停歇的,然后一个勾手,就成功揽到了冤大头。
倒是楚风扬坐下的这一家没有跑过来拉人,反而人很多。
今天除了吃点简易的飞机餐外几乎没有进食,楚风扬翻着桌子上的菜单,黄金盏、烤骆驼肉、烤羊肚和羊排……看着看着还真看饿了。
“老板点单。”
没有人应答,楚风扬四处张望,发现该店的“老板”刚放下一盘烤羊腿在客人桌上,往浓烟滚滚的厨房走,并没有听见他的声音。
“老板,麻烦点个单!”他只好放大声音又吼了一遍。
“来了来了。”那人朝他走来。
“不好意思刚才没听见,客人实在太多了。”来人的声音听上去很年轻,“帅哥你要点什么?”
楚风扬没有抬头,他拿手指在菜单上点着,说这些都来一份。直到隔壁桌正在摆弄丝巾的阿姨转头称赞了一句:“这孩子长得真好看。”
楚风扬这才看了面前的男生一眼,随后视线完全不加掩饰地落在他身上。
男生长得浓眉翘鼻,眼睛不算大但很明亮,脸很小。发型是杂乱的、最常见的碎短发,耳朵像精灵耳。
他的皮肤是西北人特有的健康小麦色,穿着无袖白色背心和短裤,背心被炭灰沾上脏了下摆,袖口大咧咧地敞开,换个角度似乎能一眼开到里面裸露的皮肤和肋骨。
身材瘦且高挑,但好像有点近视,正在努力弯下腰看清楚风扬在菜单上比划的手指。
“帅哥还要些什么吗?”男生被楚风扬盯得不好意思,就抬手挠了挠头发:“要不你再看看,是不是还没决定好?”
楚风扬合上菜单:“不用了,就这些。”
“好嘞,现在人有点多,你可能要等一小会。”
楚风扬表示自己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