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10)
唐思安虽然不是S大的学生,当时也听说过这家酒吧。萧澄约着一块儿去的时候,起初他没有答应。
一个晚上一个人上千上万的玩乐消费不是他所能轻松承担的,他始终认为自己和能在那里畅快消费的人属于两个世界。
直到萧澄说想跟他说件很重要的事情,顺便给他补过一个生日,他才同意着去了。
当时在前往酒吧的路上,唐思安猜想过萧澄要说的事情会不会与自己有关。他们认识了许多年,除了这段好友关系,他几乎很少听到萧澄将什么称为重要。
可惜他忘了,他的身份从来没资格成为萧澄心中的唯一。
就是那一天,萧澄介绍了新交往的女朋友给唐思安认识。
唐思安可以拒绝一起出去玩儿,拒绝喝酒,拒绝回复消息,他可以拒绝萧澄无数事情,但是他没有任何立场拒绝萧澄和他人交往。
于是有些关系悄悄发生了改变。
那次唐思安没在REAL灌醉自己,进行所谓的借酒消愁,他只是点了一杯又一杯的冰可乐,自虐式地强迫自己保持清醒,记住现实。同时他带着理智笑着祝福好朋友和他的女朋友长长久久,用真心告诫自己今后都不准再自作多情。
而今,唐思安再次踏入这家他来过一次后就再没来过的酒吧,等待萧澄的时间里,他先给自己点了两杯酒。
如果人真能因看得清前方的路就全然避开陷阱,为什么他到了今天还是会对萧澄有感觉,还要因为萧澄而难过。
萧澄是在十点半左右到的酒吧,看到唐思安的时候,唐思安面前已经空了一个杯子,另一个杯子里的酒也喝了一半。
服务生走过来收走空杯子,顺便把一杯冰可乐放到萧澄面前。
“给你点的。”唐思安说。
萧澄笑着说:“点了什么,看着跟可乐似的。”他拿起那杯喝了一口,眉头微蹙,“真是可乐?”
唐思安“嗯”了一声。
“你自个儿喝这些,然后让我喝可乐?”
“对,因为我希望你今天晚上不要喝酒。”
把人特意约到酒吧却希望对方不要摄入酒精,怎么听都很奇怪。但是唐思安知道,他需要一些不清醒,而萧澄需要更清醒的认知。
唐思安今晚有太多不像他的举动,萧澄不是瞎子傻子,与唐思安对视了几秒,他将傍晚回公司时重新系好的领带再次扯开,好像这样也能将他们之间系着的死结扣扯开一些,使得大家都可以松一口气。
他说:“你都知道了。”
适才接过唐思安的电话,萧澄就察觉出了不对劲。他打开社交软件看唐思安之前的旧号,果然,对方账号显示「在线」的状态。
单是找回账号还不足以令唐思安突然想要跟他见一面,萧澄另外给之前认识的学弟打了通电话。很快,来龙去脉都明了了。
萧澄坦然地接受了唐思安点的可乐和约见面的原因,他收起笑,“这事儿全是我的主意,抱歉。”
“抱歉。”唐思安轻声念了一遍这个词,“不用你跟我说抱歉,我只想问为什么。就因为……因为我跟你越走越远,毕业以后没什么联系,所以你让人把我的号给盗了,逼着我主动来找你,求你,是吗?
“人和人逐渐没有交集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萧澄,不至于这么惩罚我吧。”
唐思安以为自己能够正常的把这番话说出来,但他每说一句,呼吸起伏就越重,连声音都染上了些许颤抖:“你知不知道,这次你真的做得太过了。”
萧澄想过会有被唐思安发现的情况,却着实没料到向来平和包容的唐思安对此会有如此大的反应,甚至直接用上“惩罚”这般严重的词语。
“我没想过罚你。”萧澄的脸色也不佳,“是,这事儿我做得不妥,但我是要你找我,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凭什么我莫名其妙成了那个例外!人跟人逐渐没交集是常见,但是唐思安,你根本忘了咱们俩是什么关系……”
唐思安打断他:“什么关系?朋友,还是兄弟哥们儿挚友?你是不是又想说这些?”
萧澄眯了下眼,狐疑地看着唐思安,仿佛在说“不然呢”。
偏偏是这样的眼神,令唐思安骤然陷入了更深重的崩溃。
从前唐思安也用朋友关系正常化他和萧澄所有的接触,可他与袁间的健康友谊提醒了他——
朋友不会因为对方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而感到撕心裂肺的难过;
朋友不会买来对方同款的沐浴液意淫着自慰,生出强烈的接吻上床深入做爱的情色念头;
朋友不会怕爱得更深而逃离;
朋友更不会为了恢复关系而不择手段地盗取号码逼迫着逃离的人回头靠近。
他和萧澄,一个把丰沛的爱意强行藏进友情里,一个越了友情的界却未生出一丁点儿爱意,自欺欺人,无情伤人,活该越缠越乱。
唐思安眼圈发红,他拿起酒杯,几大口吞净杯中剩余的酒后,双手撑住桌面,向对面的萧澄凑近。“你不是一直想让我给你个说法吗,今天我全都告诉你。瞒着太累了,我不想再骗任何人,也不愿意以后死了糊糊涂涂地下地狱。”
这样的唐思安令萧澄感到无比陌生,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如同紧急处理极端不可控的风险,他决定及时喊停:“改天再说吧,你喝多了。”
“你就当我喝多了吧。”
事实是,并非所有事情都可以任由萧澄控制。
唐思安笑了,眼泪夺眶而出,终于不再带有任何压制感情的演技。而后,他毫无因果关系地向萧澄清晰吐露出几个字:“萧澄,因为我喜欢你。”
疏远和冷心以及不通逻辑的友谊是因为喜欢,在萧澄看来不算多么严重的后果对唐思安成了惩罚更是因为喜欢。
凝视着萧澄瞬间发滞的神情,唐思安继续道:“咱们都辜负了‘朋友’这个词。从今往后,你我连朋友都做不了了。”
作者有话说:
(酒吧和《暗室欺心》小小联动了一下,是夏璨开的新店~)
第17章
唐思安的话说出口,全身的力气似也随着这些话一同褪去。
他靠回到沙发上,没有理会脸上的泪水,也没管萧澄是否能够消化理解他的意思。这种破罐子破摔的强烈痛感与快感在他体内矛盾地互相击打,碰撞,而他活像一具失去秘密的尸体,压根儿不在乎谁输谁赢。
片刻过后,唐思安恢复了点儿意识。他觉得身心俱疲,于是拿起背包,说了声“钱我付过了”,起身离开了酒吧。
唐思安走出店外不远,萧澄后知后觉地追了上来。
“唐思安,唐思安!”
唐思安跟没听见似的,停都没停半步,打算走到前面的大路上叫出租车。
然而萧澄没有喝酒,步伐也更大,很快站到他面前拦住他,“你跑什么。”
唐思安说:“我没跑。”
萧澄顺着他,“行,你没跑,你用走的。走这么快干嘛。”
“回家。”唐思安不想说太多,他的酒意上头,被风一吹,连太阳穴都在疼,“该说的、你想知道的我全都说了,还有事儿吗?”
萧澄实在不喜欢听唐思安这般感觉讲话,仿佛刚刚在店里说的绝交和断联是真心实意,他已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什么都能随手抛弃。
萧澄没有接上酒吧里的对话,只说:“我开车了,送你。”
“谢谢,不用了。”唐思安绕开他,径直往前面走。
萧澄再一次跟了上来,拽过唐思安的手腕就要往自己车的方向走,“你也承认你喝多了,逞什么能,怎么着都没有让喝多的人自个儿回去的道理。”
唐思安又说了次“不用了”,一边使了些劲儿收回手。不承想,萧澄干脆换了只手拽他拽得更紧,还像大学时期送喝醉的他回宿舍那样,另一只手直接揽住他的肩膀,束缚着上半身不让他乱动,“听话。”
“萧澄!”唐思安再也忍受不了,用了十足的力气推开萧澄,有些崩溃地吼道,“你为什么老是要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