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情(103)
“不过,还有一点让我挺惊讶的。”
成箫穿好了外套,正低头整着领口,闻言随口问道:“怎么?”
“那个‘青年才俊’。我以为张睿特意把他带来,话里话外还那么抬举他,他铁定是个狠角色。结果一顿饭下来,他别说狠了,话都没说过几句。”
“跟他搭话也是,就笑,端着劲儿一样。”
柳卿更纳闷了:“还有啊,你要说他是来给张睿撑腰站队的,我看也不像啊?最后张睿丢人成那样,他圆都不带圆的,就那么站旁边看着。你说那他来这一趟干嘛?不会是个真纯的吧?”
“真纯假纯不知道,”成箫漫不经心道,“但不知道你有没有这种感觉啊……”
柳卿起了兴趣:“什么感觉?”
“就是感觉,这人长的,有点丑呢?”
“啊?”柳卿仔细搜刮了一下自己脑子里这几小时有关程裕景的记忆,反复思索后得出了结论。
“所有事情尘埃落定后,让你家里那位带你挂个眼科吧。”
成箫耸了耸肩:“反正我看他挺不顺眼的。”
他琢磨了片刻道:“而且如果我没感觉错的话,他对我有恶意。很大的恶意。”
“我确定我没和他打过交道,和他唯一的利益纠葛,也就只有张睿这么一件事。”
思索半天也没想出缘由,成箫干脆作罢,先行丢到了脑后。
“管他呢。我认识个大师,改天让他看看这个人面相。我觉得他八成克妻克父的。”
柳卿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也抓起了自己的衣服披了上来。
“工作以后也别懈怠了,再多读点书吧你。”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抬脚往包厢门外走去。临到门口,成箫忽然顿住了脚步。
“先等等。”他冲柳卿道。
“怎么了?”柳卿不解。
成箫冲他指了指靠近门的椅子上。
那里放着个男士的钱包。
柳卿探了个身上前,好奇道:“这谁的啊?”
“我记得坐在这个位子上的是个女经理啊。”
成箫道:“不会是她的。她走之前我看到过,位子上没东西。”
柳卿想到什么,眼神暗了暗:“意思是,可能有人故意留下来的?”
成箫笑了笑:“说不好呢,等等看了。没人过来,就翻开看看是谁的,打电话给张睿助理让他处理。”
柳卿点了点头。
“那你在这儿坐着吧?我出去上个厕所。”
成箫应了声,柳卿于是推门离去。成箫便随意坐在了钱包旁边的椅子上,掏出手机,百无聊赖地给陆玖年发消息骚扰。
没过多久房间门传来响声时,他还下意识以为是柳卿回来了,淡淡问道。
“这么快啊?”
下一瞬,耳边却响起了略微陌生的声音。
“这个意思是……成先生知道我会回来?”
成箫愣了愣,回神时,眼底有些意味深长。
他笑着道:“景兄特意把东西丢在这儿,为的就是让我等你,不是么?”
“怎么会?”程裕景温声道,“成先生为什么会这么想?”
话是这么说的,成箫却见他他哪儿也没转,径直走向了自己身边放着钱包的椅子,像是早就知道东西就在那里似的。
成箫暗暗嗤笑,抬眼去看某个笑里藏刀的人。
和一堆不相干的人呆在一起时还不明显,而当他与程裕景两个共处一室,成箫对程裕景的感觉清晰了起来。
这个人身上有他无比讨厌的气场。
硬要说的话,像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那种劣质香水一般,刚入鼻或许会觉得好闻,可你但凡多逗留一阵子,就会满身染上这种刺鼻的味道,连带着自己也廉价起来。
“那看来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对着程裕景,冲门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景兄拿完东西后就早点回去休息吧,我等人,就不送了。”
意料之内的,程裕景站着没有动。
成箫没说话,也没抬眼看他。
说实话,成箫到现在也没弄清楚,程裕景究竟为何对他抱有恶意。
还有程裕景对他的态度,有种单方面的熟稔,就好像他对程裕景一无所知,但程裕景已经对他无比了解了一般。
敌情不明时,成箫一般会选择按兵不动。
他知道,在僵局对垒时,拥有信息差的那一方总会率先打破僵局。
事实证明,他料对了举动。
可他没料到程裕景话的内容。
只听程裕景依旧笑着,意味不明。
“成先生,抽空替我跟玖年带个好吧。”
“我真的……有好久、好久,没见到他了。”。
第92章 明天会好吗
成箫看着面前的男人,眼神锐利。
无端的恶意在此刻有了清明的动机。它们盘绕编织成网,却不再是扑向成箫的。
“景兄认识我先生?”成箫脸上带笑,语气却不再和善,变得刻意而冷淡。
程裕景轻声道:“啊,是。”
“从前我们……”他说着,意味不明地看向成箫微笑,“很要好。”
成箫淡淡道:“也对。年年和我们一个母校,算算年龄,你们届别相近,认识也不奇怪。”
成箫看着程裕景。
不出意料地,程裕景的神色在听到成箫亲昵的那声“年年”时,变得有几分不自然。可这不自然转瞬即逝,成箫不得不感叹程裕景是掩藏心绪的个中好手,一张人皮面具披的严严实实。
恍然间成箫竟觉得,程裕景这个样子有几分莫名的熟悉。就好像他曾见过相似的人,曾和这样的人长久打过交道似的。
但很快他便抛弃了这个念头。
毕竟如果他身边有个与程裕景行为处事肖似的人,他该感到无比的反感,遑论长久相处了。
说实话,他现在就无比反感。
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人又是打谜语,又以那样令他不爽的口吻提起陆玖年,就好像和陆玖年有什么他不了解的情仇过往般。
退一万步讲,哪怕有,程裕景对他说的话,他一个字也不会信。
自处流言蜚语中那么久,人言可听不可尽信这个道理他比谁都懂。
他对别人口中的陆玖年没什么兴趣。陆玖年是什么样的,有什么过去,他只听陆玖年亲口对他说。如果陆玖年不愿说,那谁也没资格逼迫,他也一样。
可面前的人显然不这么觉得。
程裕景忽然拉开了侧面的椅子,在距离成箫一个位置以外的地方落座。
他拿起放在桌边的水壶,为自己倒上杯茶水,拿在手里,让茶水沿着杯壁轻晃。
他眼神里有怀念,成箫看不懂,也不想懂。
“是啊。”他笑道,“他的确这么叫过我。”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天之骄子。许多人都评论他心高气傲,可他的确又有那样傲人的资本,让人好气却又拿他没办法。”
“他那时的确少有打心底里尊敬的人。”
程裕景说着,顿了顿,神色温柔。
“也就只有个我,能让他学长长学长短的跟在我身后。”
成箫面色如常,开口时,语气无波。
“程学长。你是不是找错叙旧的人了?”
“你如果是年年的朋友,我联系他,他愿意见你和你聊聊天,那是你们的事。我向来不干涉爱人的朋友圈与交际,那是他的自由和选择。”
“但我和你又不熟,今天前我甚至都没听说过你。你坐在这儿跟我闲谈旧事,有没有问过我想不想听?”
成箫话说的十分不客气,甚至说难听到了明面上。可程裕景却忽地笑了,表情是成箫不能理解的,发自内心的愉悦。
“在此之前从未听说过我?他竟然从未跟你提起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