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级关系(72)
“行行行,去哪接啊。”秦悦还没意识到什么不对劲,只是一头雾水又跟着赵珂下楼,坐上了赵珂的奥迪。
“到底怎么回事啊?阿宁呢?阿宁怎么了?”赵珂眼下一片青黑,一看就是没睡好的样子,秦悦就有些坐不住了。
赵珂启动汽车,握着方向盘一边开车一边解释:“你走的当天下午,王院长打电话来说王皓又不配合源信的律师,一定要宋律在场他才回答问题。王皓疑心重安全感差,王院长没办法,想请宋律去帮个忙。”
“如果是因为别的事情,宋律可能就不会去了,可跟案子有关的事,宋律不想耽误你们所两位律师的工作进度。本来就没人愿意做法援,宋律想着尽量多帮忙,没想到着了王皓那小子的道了。”赵珂在方向盘上猛地一砸。
“又是他,这次又干什么了?阿宁没事吧?”这无异于一盆带着冰碴的水当头淋下,秦悦一早的好心情立刻烟消云散了。
赵珂恨得压根痒痒,咬牙切齿道:“王皓把你们所的两位律师支开,要单独跟宋律先谈谈,宋律没多想就同意了。也就半个小时,宋律先从王皓的宿舍里出来,跟你们所的两位律师表明态度,以后不会再参与王皓的案子,然后就走了。”
“没想到昨天中午十二点多,开发区派出所的警察找到家里来,要求宋律跟他们到派出所配合询问。我一问差点被气死,好么,王皓报了警,说宋律在宿舍里强迫他脱裤子,还摸他……”说到这,赵珂浑身发抖,后面的话都有些说不出口,他觉得每一个字都是对宋景宁的侮辱。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秦悦眼前一黑,心里的火一下就起来了。他是律师,也算是见识过人性的阴暗面了,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王皓竟然会构陷宋景宁。
秦悦的冷汗已经布满了额头:“按王皓的说法,这就是强制猥亵未成年人,必然要被带走的,阿宁到现在还没放回来,一夜一天了……真他妈的。”
秦悦说到这,猛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看着赵珂,急切地问:“赵律,阿宁出门去福利院的时候,也就是前天下午,你注意到他带着胸针吗?菱形黑曜石的那枚。”
赵珂明白每一个细节都关系着宋景宁的命运,他皱着眉认真地回想了半晌,才说:“带着,我确定。你送的吧,宋律好像挺喜欢那枚胸针,出门前站在玄关穿衣镜那调整了好几次才满意呢,看宋律那样子可幸福了,怎么了?”
秦悦肩膀骤然一松,脱力了似的靠在椅背上,他深呼吸了一次,语气逐渐平静:“他委托你做他的律师了吗?”
“没有,当时我跟着宋律到派出所去了,但他委托了另一位我们的朋友做他的律师,叫樊景。而且宋律嘱咐过我,让我回来等你一起去接他。说这种案子一般不会提前放人,让我们别为他担心。”
秦悦盯着窗外转瞬即逝的街景静默了半晌,才说:“我明白阿宁的意思,他是要你和我都避嫌。他比我们了解福利院里的事情和王皓这个人,他一定还有其他事需要我们俩帮他。”
赵珂这人没有主心骨,但非常听话,秦悦回来了就让他安心了不少,他猛踩油门加快了车速:“樊律已经在开发区派出所门口等着了,我们都在,不会让宋律出事的,宋律根本不可能做这种事情。”
秦悦没有立刻说话,他眉头微皱,把王皓对待宋景宁的每一个细节都回想了一遍,心下一沉,兀自摇了摇头,:“法律只认证据,阿宁没有作案动机,也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没做过自然没有证据,我倒不是很担心这个结果。我最担心的是这件事带给阿宁的不良影响。赵珂,我们都是做律师的,经手的案子里但凡沾上强奸,猥亵这种污名,哪怕最终证明是被冤枉的,几乎无一例外都是生活工作毁于一旦,简直百口莫辩,后患无穷。”
赵珂对秦悦的话深以为然,愤愤不平地说:“现在的侦查手段很先进,有没有对王皓进行过猥亵,要通过鉴定做出判断。不可能因为他一句话就给宋律定罪,我看他就是想折腾人求关注。”
秦悦冷笑了一声,沉声道:“不,不会这么简单,王皓对阿宁有着非常明显的依赖情绪和远远超乎正常的好感。小孩子吃过糖了就再也不能没有了,他要的不是阿宁坐牢,他要的是阿宁长久地陪在他身边。他想毁了阿宁的名声让阿宁孤立无援,他要阿宁跟他一样,再也逃不出福利院的那扇大门。”
赵珂听得脊背发寒,一脚刹车踩在红灯前,猛地转头看向秦悦:“我槽,他这是要毁宋律一辈子啊,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这么歹毒的吗?”
秦悦语气冷森森地说:“虽然这只是我的推测,但十六岁已经到了负刑责的年纪,王皓他到底是个什么脏心烂肺,这一次,我们都必须要挖出来晒在太阳底下,永诀后患。”
穿过前面的交通岗,赵珂把车拐进了一个胡同里停了下来,开发区派出所近在眼前了。
赵珂熄火,两人下车,秦悦边走边说:“赵律,不是我怪你,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让阿宁在询问室一夜一天,他身体怎么受得了,我昨晚就可以赶回来的。”
赵珂一脸委屈:“秦悦,也不是我说你,宋律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他知道没有实质性证据,询问最多24个小时必须放人,所以特意嘱咐过我,不让我告诉你。他就是怕你知道了以后心里着急开车会出事,宁可自己在询问室里关着,顶多就是难受点,也不愿意让你承担任何不必要的风险。宋律心思重啊,秦悦。”
秦悦心头一凛,垂头丧气地说:“抱歉。”
“都是自己人,道歉就过了啊。”赵珂顺着胡同往前看了看,然后抬手跟开发区派出所门口站着的一个年轻人打了个招呼,又对秦悦说:“那是樊景,宋律的律师。”
樊景是个三十岁的年轻律师,但专业能力很强,胜诉率高,处理这类案子非常有经验。
樊景是宋景宁搬来临江后认识的朋友,两人同在一个律师群里,宋景宁经常很耐心地给樊景解答一些疑问,渐渐就成了朋友。
三个人一边往派出所里走一边简单寒暄了一下,秦悦和赵珂在大厅里等着,樊景陪着宋景宁在询问室里回答了民警提的一些问题。
果然,经过初步调查,王皓那边没提供出什么具体证据,宋景宁见王皓时穿的衣物也都拿去检验了,没有发现毛发,体液等关键证据。
目前就只有王皓空口一句话,不够立案条件,连办案民警都觉得有些蹊跷,暂时把宋景宁放了回来。
民警办完手续告诉宋景宁可以离开的时候,他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松了下来,撑着桌面想站起来,可身上竟连一点力气都没有。
樊景急忙上前扶了他一把:“阿宁,你没事吧?秦律也来了,我去叫他来接你。”
宋景宁拉住樊景的胳膊,他好像很不愿意让秦悦看到他狼狈的样子,缓缓地摇了摇头,借着樊景的力道才从椅子里站了起来。
宋景宁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嘴唇苍白得像纸,因为高烧了一夜,人几乎脱水,嘴唇干裂出几道明显的血痕。被冷汗打湿的额发垂在眉眼间,眼睛黑沉而眸光淡漠,整个人看起来虚弱极了。
但他被樊景扶着走到询问室门口时,他深吸了口气松开樊景的手,示意可以自己走了。
猥亵未成年人的罪名实在是太肮脏了,他是清白的,所以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因冤屈而萎顿不堪的样子,他挺直了脊背自己走了出去。
走过询问室长长的走廊,就是派出所的大厅,阳光在走廊拐角处形成了一条明亮的光带,将光明与昏暗分割开来,秦悦正站在春天明亮的阳光里等着他。
宋景宁勉强勾唇冲着秦悦笑笑,秦悦几步上前把他拥进怀里,两个人默契地都没有说话。
秦悦温热的体温和身上淡淡的烟草与荷尔蒙混合的香味立刻侵占了宋景宁的注意力,甚至让他短暂地忘记了身体上的痛苦,支撑着他走出了派出所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