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溯(86)
首医是霍右礼工作的医院,陆溯没有耽误时间,启动车十五分钟就飙到了首医。
到医院徐回周还是迷迷糊糊的状态,他半张脸是血,陆溯直接抱着他去了急救室。
急救室门关上不久,霍右礼挂着工作牌匆忙赶来,他太着急,名字也顾不上叫了直接问:“回周怎么会受伤?严不严重,伤到哪儿了?”
陆溯没回答,黝黑的瞳孔只盯着那扇关闭的门,霍右礼还要说话,突然看到陆溯的右手也满是血。
霍右礼仔细一看,不是徐回周的血,陆溯手背有数道深深的抓痕,整个手背都惨不忍睹,皮开肉绽,凝固的血迹还在不断往外冒血。
霍右礼看得手疼,他话锋一转,“小陆总,你……要不先去处理下你的手?”
陆溯还是没动静,半晌才开口,却是问的另一件事,“你们怎么认识的?”
阳光从走廊照进来,不远处是人来人往的人影,喧闹又安静,霍右礼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陆溯的问题,反正也要等着,他就组织着语言。
“我喜欢洞潜,放假就会和同好找一些野洞潜水,两年前,我收到朋友的信息,A国有一个钟乳石野生洞,邀请我去玩。”
霍右礼望着急救室的门,眼里涌出温柔的光芒,“就是在那个野生洞,我遇见了回周。”
“海水是那么清澈干净,我一只脚卡在石头缝里,手电筒也没电了,眼睁睁看着周围陷入黑暗,我每次下水前,都做好了没命的准备,但那一刻真的来临,我还是无比恐惧,就在那时,一束光从前方照过来——”
徐回周就从那束金光里游向他,帮他拔出了那只脚。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霍右礼眼里的情意几乎漫了出来,“是他赋予了我第二条生命。”
直到急救室的门打开,陆溯都没有再出声了。
徐回周被推出来,他额头包上了厚重的纱布,脸色苍白地躺在白色被子里,几乎融为了一体。
霍右礼急步上前,“小杨,他怎么样了?”
被喊到的医生摘下口罩,她擦着汗,“太阳穴到额头破了一条四厘米左右的伤口,具体要等他醒来做进一步检查,只是……”
陆溯同时看向小杨医生。
小杨医生微微拧眉,“我建议伤者之后做一套全身检查,他昏迷的原因可能和血液有关,他的失血量不正常。”
霍右礼稍微松了口气,“谢谢你啊小杨。”
小杨医生摆摆手,擦着汗离开了,霍右礼又和护士说:“送他到十楼的单人病房。”
护士为难说:“目前没有单人病房,得看下午有没有病人出院。”
这时徐回周掀开了眼睛,视线晃了一圈,最后落到陆溯身上,这才闭上眼说:“普通病房就行。”
最后是去了一间四人病房。
霍右礼照看着,陆溯去办住院手续。
陆溯办完手续出来,迎面走来一道眼熟的身影。
季修齐本来要去咨询台,看见陆溯,他立即加快脚步跑向陆溯,他从许珩那儿知晓了陆溯身份,态度谦和,“陆先生,我是回周的朋友季修齐,他现在怎么样了?”
陆溯打量着季修齐,他的目光具有很浓的侵略性,且毫不遮掩,这令季修齐极其不舒服,但这是徐回周的堂弟,季修齐按捺住情绪,他频频看表,“陆先生?”
这强压的不耐烦神色,与照片如出一辙,陆溯若无其事收回目光,“602。”
“谢谢。”季修齐立即拔脚走了。
陆溯没跟上去,他走出医院,上车翻到了烟盒,点燃了一根烟。
他不爱抽烟,但抽烟能让他躁动的情绪,稍微平静下来。
隔着白雾,他靠着车门仰头,眯眼看着602敞开的窗户。
他问过徐回周认识霍右礼的过程,那时徐回周只说是玩洞潜认识,没提他是在野生钟乳洞救了霍右礼。
每次都拿命换吗?
陆溯蓦然掐断了烟。
602病房,徐回周靠着床头坐着,正在听霍右礼说话,忽然他别头看向门口,眼睫毛动了动,微微笑了。
霍右礼停住话头,顺着徐回周视线扭头,入目是一名气质儒雅,戴眼镜的英俊男人。
霍右礼眼睛都直了,季医生!
季修齐朝霍右礼微微点头,快步走近病房,并不关心霍右礼。
他额角有明显汗水,俯身用眼睛快速扫描着徐回周,“除了额头,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徐回周说:“暂时没有。”他介绍,“这是霍右礼。”又和霍右礼说。“季修齐,我朋友。”
季修齐和霍右礼互相没说话,霍右礼眼皮直跳,他目光狐疑在季修齐和徐回周身上徘徊,难道……
季修齐毫不在意,又和徐回周说;“这里环境不方便,要不转去科医?”
科医是首都排行第一的医院。
徐回周脸色还很苍白,他拉了拉被子,有气无力说:“这里就行。”他露出倦色,“我困了。”
他点到即止,霍右礼先看一眼季修齐,又抬手看时间,“你先休息,我还有工作,有不舒服立即让护士去叫我。”
霍右礼先行离开,季修齐温声说:“你不要担心,我离开时被告被押上警车了。你静心养病,我明天再来看你。”
徐回周点着头躺进被子里,闭上了眼。
季修齐这才走了。
他们都离开了,徐回周掀开眼帘看向门口,办住院手续,要那么久?
陆溯办住院手续,直接消失一晚。
晚上是管家冯姨来送的饭,期间康鑫、umi、小律师也来过。
“徐律师你放心,周方乾扰乱法庭秩序,你,法官和两名法警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他叫嚷杀人的全程都有录像,这次检察院会以扰乱法庭秩序罪和故意杀人罪提起公诉。”
康鑫压低声音,“我找公检法的朋友问过了,加上婚内□□,她们会往十年往上打,周方乾至少十年起步了!”
徐回周安静吃着饭,等三人离开,翌日清晨,许珩早早来了。
许珩带来了他自己炖的骨头汤,盛在碗里香气四溢,隔壁床小男孩偷瞄了好几次。
“为什么要这么帮她们?”许珩深深望着徐回周。
昨天庭上,他看得出来,徐回周一直在刺激周方乾。
起初他还困惑徐回周的举动,直到周方乾那一保温杯,他才明白过来,法官宣布审判结果不是结束,而是徐回周计划的开始。
徐回周舀了一勺汤,轻轻吹着,“我是在完成我的工作。”
差不多了他含着勺子喝汤,清爽不腻,而且应该是炖了一夜。
他点头,“你炖的汤很美味。”
徐回周手腕还戴着那根红手绳,许珩轻声,“你很会算计人心。”
假如周方乾没被激怒,徐回周的计划就落空了。
徐回周吹着汤,“人心易变,我怎么可能算的准。”
他笑了笑,一口喝完了剩下的汤,“我只是,合理利用人心。”
放下碗,他举起手腕,淡淡说:“就像这根红绳,是我自己买的。”
许珩神色微变,徐回周又继续说:“你发高烧那次,我送你回去,发现你非常在意红绳,后来我见顾孟成戴着,他的那些朋友也戴着。”
许珩自然清楚顾孟成的“那些朋友”是谁,他猜测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想过,那根令他钟情于顾孟成的红绳,是顾孟成随手就送的廉价货。
许珩强撑着,在徐回周面前维持着他所剩无几的自尊,“所以你是在可怜我吗?”
“这世上可怜的人太多了。”徐回周眸光悠远,看向虚空的某个方向,“许助理在我这里,还排不上号。”
许珩沉默了,离开前他又问了一句,“你认识一个叫黎湛的男人吗?”
徐回周面色如常,“不认识。”
等许珩走了,徐回周取出另一只干净的碗,舀了一碗骨头汤,下床走到隔壁床,弯身微笑和小男孩商量,“我用这碗汤,和你换一颗糖果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