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运逢宜(42)

　　“我不管他想什么，”梁言说，“你也是这么想的？”
　　“我什么也没想，”洛穗禾把墨镜摘下来，丈夫去世后她就不管梁家有什么争端，当初不是看在陆逢宜幼年丧母可怜，她也不会提那个折中办法，现在洛穗禾除了儿子什么都不想关心，梁翰仁要是开口，她能连夜卷铺盖走人，教了大半辈子书退休金就够她一个人到处玩玩，她最见不得那些斗来斗去的做法。
　　把仔仔细细梁言看了一遍，洛穗禾问：“是不是现在打视频也有美颜，我觉得你瘦了很多，小感冒这么伤身体？”
　　洛玮彦没告诉她梁言胃出血，只说是劳累过度抵抗力下降，洛穗禾隐约想到梁言的身体不会因为小感冒就跑回家养病，“你有事千万不要瞒着我啊，咱们母子共进退。”
　　梁言咧嘴笑道：“共进退什么啊，您什么都不要管，好好实行您周游世界的计划。”
　　“不对啊，”洛穗禾把说：“你说这话说得听着有点不大妙，怎么有种，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感觉？”
　　梁言说：“这是您教书的后遗症，没事不要从别人的话里做阅读理解，根本没这意思。”
　　他才不要当什么壮士，家里有人等着他是怎么都得返的，想把陆逢宜户口弄回梁家不是今天才有的想法，但这怎么也不干洛穗禾的事，他一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梁翰仁要是平平顺顺地接受陆逢宜，什么都好说。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你要想清楚这事的后果，不要到时候把自己弄得名不正言不顺哦……”
　　“啊，”梁言随口应下，陆逢宜端着两碗八宝粥朝这边走，碗是不烫手的，因为他今早五点多就起来把粥熬上，早就晾到合适的温度。
　　陆逢宜两碗盛得一样多，都只有一半，体贴地分了梁言一份，梁言端在手里，见碗中没给他搁勺，并不敢抱怨，只好贴着碗边喝了口，囫囵道：“就分户吧。”
　　“分户？”洛穗禾头一回听见他这么说，就是当年带着他改嫁，他再不满也没说过要分户，“你怎么会想到这个地步？这几年你的心血都在梁家了！”
　　“我这么年轻，心血还在身体里淌着，都没流出去呢。”
　　瞧这情形，洛穗禾脑子再怎么转也有点接受不了，分户这是说做就做的吗？要分也早一点办呀，大学毕业就该办了，那么也不用帮梁卓辰收拾什么烂摊子，自己找份工作平平静静地过完余生，这多好，都这么多年了，为他们鞍前马后，突然提出分户——“你不要告诉我这是为了陆逢宜？”
　　梁言无奈，怎么都不能理解他的做法，他的感情和决心难道还不算流露明显？
　　“以前我跟你讲的时候你就只是回答你知道你明白，结果呢，还是走上这条道，你到底知道了些什么呀？”
　　梁言不想在电话里和她说这些事，说不清楚，何况旁边还坐着一位，一个字不对触怒两头，他傻呀，干脆埋头喝粥，
　　洛穗禾着急完后见他不理，又要开口说什么，梁言打断道：“粥有点儿甜了。”
　　洛穗禾：“你……”
　　梁言：“我去喝点水。”
　　洛穗禾：“行了，我现在是不是说什么都晚了？”
　　梁言眯着眼睛笑：“您早点说也没用啊，感情就是这样，你应该比我清楚嘛。”
　　“妈妈不是白眼狼啊，我就说一句，我是心疼你的付出。”
　　“别心疼，没什么好心疼的，”梁言站起来，视线落到陆逢宜身上，他压低了自己的声音，道：“多多和寄夏，他们是我的弟弟妹妹，为他们做什么不是我被迫。”
　　一头的洛穗禾没了声音，她默默地整理了下自己头巾，想到亡夫她便心酸不已。梁言不是梁卓泽亲生，但被他养得与亲生无异，他教会了他很多东西，那其中有好有坏，梁卓泽告诉他这些东西都是宝贵的经历，人生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经历，他也教他为人处事要善良，梁卓泽就像狼窝里出来的羊崽子，他早早避开梁家，得闲就与洛穗禾旅行，讲话斯斯文文，和洛穗禾走在一起常被人误会他才是那个学校里头走出来的教师。
　　梁言要做像他一样良善的人，倒让洛穗禾有些欣慰。
　　“等您回来再说吧，一时讲不明白。”
　　于是母子没了争执，梁言也好找个勺子，不用狼狈嗦碗，陆逢宜呢，还是和寻常一样，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且一言不发。
　　乌龟要冬眠了，梁言外出买了许多需要的东西以备它们过个安全平稳的冬天，瑞景的冬天非常冷，他怕陆逢宜替他请回来的神仙睡不好，在屋外找合适的空地修池子，看书研究乌龟冬眠的养法，那一阵做梦都是乌龟爬到他的床上跟他一起睡，唯独这点他接受不了。
　　他精神没有坏过，该吃的药顿顿没停，杨桂枝尽心尽力地伺候，到温度降到零下时，梁言的下巴不那么像刀锋了，人看着也俊朗，在家把头发一放，不像三十出头。
　　陆逢宜要到学校去参加最后一门考试，学期一结束就迎接新年了，个把月的时间不禁用，说没就没，这意味着陆逢宜又要身不由己地和一桌不熟的人吃饭，他从没把自己当过梁家的人，有时他希望自己在新年生一场病，窝在家里哪里也不去。
　　可实际上，他打个喷嚏家里的人就立马警戒，姜茶参汤奉送上来，夜里被人偷偷撬门查看好几遍，脚放在床边便被人塞进被子里。
　　——他不知道自己手凉吗？陆逢宜愤愤地想，一晚上来几次，还要不要人睡觉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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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吃豆腐脑吗”
　　梁佑多被送进国际高中以后，家里狠狠地安静了一通，梁卓辰常年在外，不便把他的想法计算在内，梁佑多的母亲温鹤星，那确实是个情绪敏感的女人，在家哭过几回，一想到孩子不在身边就难过，天天都要同梁佑多视频通话，恨不得飞到他身边当个陪读官。
　　梁佑多三岁就交还她全权照管，她辞了工作，一门心思扑在儿子身上，喂饭喂到九岁半，梁佑多少吃两口都被担心营养不良，最终是不小心被喜欢的小姑娘看见后嫌弃，伤到自尊心，他才苦恼让家里人断了这饭来张口的伺候。
　　梁佑多从小爱哭，哭起来没完，眼泪多，口水也多，梁寄夏没少拿这事笑话——三岁还说不清话，连个人都不会叫，一摔就哭，像个金宝贝，要被人捧着抱着，多多乖，多多是全世界全宇宙最乖的小孩，哄得他高兴，才得意洋洋地笑给大家看。
　　温鹤星担心的就是这点，小孩要是不习惯偷偷伤心怎么办，“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妈妈，”温鹤星捏着梁佑多小时候的照片，她反复观看家里成堆的相册，像之前的每一天一样问梁佑多在学校的生活，儿子毕竟没有脱离自己的视线那么久，温鹤星更不能习惯，她总要掉些眼泪，说想他。
　　相比她的不舍，梁佑多却显得豁达，对大改变的生活方式已经开始适应，从一开始无休止的抱怨到现在能够心平气和地反过来安慰温鹤星，他的成长速度快得让人欣慰，“你别哭了，每天都哭，眼泪干了，美容都白做。”
　　“妈妈都没心思做美容了，”温鹤星抽纸巾擦眼泪，“爷爷今天训你话没有？”
　　梁佑多不很耐烦：“他哪天不训我话？爸爸也训我，好像我一夜之间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一样，哪是来上学啊，分明就是坐牢。”
　　温鹤星对此没有别的办法，梁瀚仁发了话，不叫她管太多，梁佑多的未来自有梁家人来安排，在这方面她是个遵守传统女人，公公与丈夫叮嘱再三，她只能照做，“你听爷爷的话就好，他们全部都想着你的，你不要回嘴反驳，听过了要记在心里，要想想，你的前途……”
　　梁佑多也想记在心里，可他们说的话他多半听不懂，梁佑多半蒙半猜，猜出一个不太好的结论，他在学校并不是跟大部分人上一样的课程，所在的班级也只有十二名学生，个个都用洋文交流，聊家长聊家庭聊生意，梁佑多只会讲英语，觉得和他们会多国语言的人聊不到一处去。赶鸭子上架也不用这么突兀，没有人和他商量过，经商和管理他一窍不通，什么前途什么未来，他想到那些场景就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