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深情(88)

　　周煜阳裹挟在车流之中，龟速向前移动。
　　一辆停在路边车位里的车闪起转向灯，汇入车流。
　　周煜阳看准时机，猛地一打方向，利落地停了进去。
　　“完美！”车后座传来一个十分狗腿的声音，铮铮凑过来，伸出大拇指举到他眼前，“舅舅牛逼。”
　　“嘿？”周煜阳在他手上拍了一下，“小东西跟谁学的？以后不许说这样的话！”
　　铮铮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知道了。”
　　这是开学第一个星期，学校门口聚集了不少一年级新生家长，或担忧或自豪地伸长了脖子看着自家孩子跨入学校的大门，直到孩子走进教学楼仍不肯离去。
　　铮铮双手扶着书包带，看着乌泱泱的人群，小大人似的摇了摇头：“一年级的小土豆……真是麻烦。舅舅你去上班吧，我自己走进去！”
　　“……好，拜拜！”周煜阳哭笑不得，心想去年也不知道是哪个新生小土豆哭着喊着不肯上学。
　　看着铮铮走进学校大门，周煜阳回到车里，重新汇入密密麻麻的车流中。
　　今天日程不多，他不用急着赶去工作室，气定神闲地随着人们往前移动。
　　周煜阳的工作室延续了海川这个名字，成立三年，因着精湛的业务水平和认真的工作态度，逐渐在业内小有名气，结识了不少圈内朋友。
　　相比之前在海川，工作室现在的主要业务是私人住宅设计，也陆陆续续接到过几个千万级别的庄园项目。
　　虽然操心了些，但胜在自由。
　　前方的红绿灯已经变了三个来回，可他还卡在学校门口。
　　周煜阳无聊地敲了敲方向盘，顺手打开音响。
　　一阵悠扬的巴赫大提琴曲从立体环绕喇叭中传来。
　　他微怔了怔，关掉音响，切换到交通广播。
　　“好，接下来听一下手机尾号4642的朋友发来的交通信息：南二环高架出口刚刚发生交通事故，一辆迈巴赫Vision6与一辆mini cooper轻微追尾，提醒广大市民朋友注意绕行。”
　　Vision6。
　　秦……那个谁开的也是这款。
　　周煜阳心头一跳，触电似的关了广播。
　　车流缓缓移动，排在他前面的车不知道在干什么，像钉在地上一动不动。
　　刚刚悠闲的心态忽然变得烦躁起来，他猛地拍了下喇叭。
　　那车主这才反应过来，发动车子跟了上去。
　　又是巴赫又是迈巴赫……
　　周煜阳狠踩了脚油门——今天出门前真该看看黄历的。
　　南二环高架桥出口。
　　追尾的两辆车已经挪到不影响通行的路边。
　　秦庭西斜倚着车身，勾下墨镜看着保险杠凹下去的一块，随意用脚踢了踢，对着手机啧了一声：“池哥，跟乙方说晚半小时吧。我这儿出了点事，追尾了，现在在等4s店来拿车。”
　　对面说了句什么。
　　“不用来接我，他们会把我送过去。”秦庭西说，“咱们去那儿汇合就行。好，拜拜。”
　　被追尾的mini车主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女生，下了车看着自己碎裂的车尾灯，心疼不已：“我刚买的车啊，你怎么……”
　　女生看清秦庭西的长相，原本气恼的抱怨变成了娇嗔的埋怨，“开车的……啊？”
　　秦庭西勾起单侧嘴角一笑：“不好意思美女，刚走神了。”
　　他本来属于风流不羁那一挂的，近几年历练得多些，又从骨子里透出几分稳重，再加上不俗的举止。
　　几种气质杂糅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魅力——女生很快觉得自己脸颊发烫，说话都不流畅起来：“那……那我修车……”
　　“美女放心，我上的全险。”秦庭西挑了挑眉，笑意真诚却只停在眼底，“因为修车带来的不便，也会等价赔偿给你。”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女生连忙解释，“那我们……留个电话吧，方便联系，可以吗？”
　　秦庭西笑笑没说话，眯起眼睛朝高架桥上的车流望去。
　　一辆喷着奔驰标志的商务车由远及近，停在他们旁边。
　　“秦少，久等了。”车上下来一位精明干练的工作人员，打开车门恭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您上车，接下来由我处理就好。”
　　秦庭西“嗯”了一声，戴好墨镜，朝女生挥了挥手：“美女，任何要求和他提，给你带来麻烦很抱歉，再见！”
　　“哎？不能留个联系方式吗？”难得遇到个长相气质都绝佳的，女生也不再矜持，“我……我请你吃饭。”
　　“谢谢，婉拒了。”秦庭西笑了笑，转身上车。
　　自动车门缓缓关闭，隔绝了外界的噪音。
　　他收起笑意，看了眼时间，对司机沉声吩咐：“去璞玉设计。”
　　周煜阳在学校门口硬生生堵了半个小时，才拐到宽敞的十车道主路上，手机响了起来。
　　他瞄了眼中控台屏幕，按下接通。
　　“嗯川儿，怎么了？”
　　“煜阳，客户要推迟半小时见面，怎么办？”
　　趁着红灯，周煜阳从扶手箱里拈出根烟，点着了，深深吸了一口。
　　他最讨厌不守时的人。
　　今儿怎么干什么都不顺。
　　烟雾在车厢里漂浮。
　　他把车窗按下一条小缝，语气无奈：“那能怎么办？人家是甲方爸爸，半个小时而已，推迟就推迟呗。”
　　对面陆川的声音带着深深的顾虑：“你说他不会是不想考虑咱们了吧？”
　　周煜阳哂了一声：“我说你之前到底受过什么伤？怎么这么缺乏安全感？推迟见面而已，自信一点，就他那个要求，只有咱们能做。”
　　陆川欲言又止，最终只“哎”了一声，挂了电话。
　　周煜阳忍不住想笑。
　　这个陆川是璞玉设计的创始人，客户介绍他们认识的，合作过几次，渐渐成了朋友，平时单子多忙不开的时候，两人就互相推荐客户。
　　今天要见的这位，就是陆川介绍给他的。
　　客户名叫池恕行，在风投界有点名头。
　　因为热衷风投，性格疯批，行事风流，人送外号“池三疯”。
　　池恕行是实打实的商人，满脑子铜臭，这次找到陆川却是打算建个生物实验室。
　　据说是用来讨好联姻对象的。
　　陆川给他讲这个八卦时，贼兮兮地一笑：“你知道吗？这池三疯的联姻对象是个男的。”
　　周煜阳当时想说，川儿你知道吗？其实我也喜欢男的。
　　但他怕陆川那个小心脏接受不了，忍住了没说。
　　想起喜欢男的这茬儿，某个被刻意忽略的名字再次出现在脑海。
　　周煜阳深吸了口烟，把烟蒂重重按在烟灰缸里。
　　因为不喜欢临时变动计划，所以他仍然压着原定时间，把车开进了璞玉设计的大门。
　　陆川见他进来像见到救星一样：“煜阳，你可算来了！”
　　周煜阳只瞄他一眼就知道这货肯定是又焦虑了。
　　他毫不客气地摆弄起茶桌上的功夫茶具：“怎么了？”
　　果不其然，陆川一脸愁容：“你说，池恕行是不是打算放咱们鸽子？”
　　周煜阳没说话，用竹夹夹起温好的茶杯，给自己倒了杯淡茶，闲适地啜了一口。
　　陆川一脸焦躁：“哎呀你倒是说话啊？”
　　周煜阳慢悠悠地放下杯子，看了眼时间：“还有二十五分钟，他来了就谈，不来就是放鸽子了，你有着急的空儿不如再看看生物实验室的设计规范。”
　　其实不怪陆川心焦。
　　池恕行这单子光设计费就一千万，活儿周煜阳干，他算是牵线搭桥。两人七三分，他只动动嘴皮子就白拿三百万。
　　这等好事总不落听，搁谁都着急。
　　“周煜阳你真是稳如老狗，谁他妈也稳不过你！”陆川气恼地骂了一句，“我倒真想看看什么神仙能让你这家伙坐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