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妄言(57)

　　没人会嫌钱多。
　　柳林帆认为自己很年轻，有用不完的精力，多打几份工对他而言完全是绰绰有余。
　　理想虽很美好，现实却偏要和他作对。
　　开学之后，繁忙的课业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柳林帆成天往返于各个教室，晚上还要熬夜作业，根本挤不出一丁点可以去打工的时间。
　　从开学至今差不多快一个多月了，他去咖啡店打工的次数不超过五次。
　　亏得店老板人好，知道他是学生，再加上柳林帆之前在他店里表现不错，他才没被辞退。
　　但再这么鸽几次，也保不准哪一天这份工作就黄了。
　　他分身乏术，仅仅打一份工就叫他力不从心，实在没有时间和心力再去干第二份。
　　眼见日子一天天流逝，钱却一丁点都没着落，他难免焦躁，又无可奈何。
　　这天，他上完了课，晚饭都没吃，窝在寝室椅子里看招聘软件。他想找找看有没有可以线上做的兼职。
　　辛昭羽吃完饭回来，经过他身后时无意瞥见了他手机页面，问：“又找兼职？你那个咖啡店不干了？”
　　“没……我再找一份。”
　　“还找？你每天课那么多，有时间去吗？……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啊？”辛昭羽有些担心，拉过椅子坐到他面前，拍了拍胸脯，正色道，“咱们是兄弟，你要是真的手头紧张，我可以给你凑一点，一句话的事儿。”
　　“没，真没有，不用，我就是……想买一个东西，钱不够，我攒攒。”
　　柳林帆不想要别人帮忙，这样就没有意义了。
　　辛昭羽和他一样都是学生，生活费本来就不多，即便借了，也远远不够他要的数目，他也不想麻烦他。
　　送给姜森的东西，他想要靠自己。
　　辛昭羽无法验证柳林帆说的是真是假，他一肚子疑问，但怕自己再这么追问下去，反而惹柳林帆反感，于是道：“那你有什么事儿一定和我们说啊，千万别藏肚子里一个人扛，大家都不是外人。”
　　知道辛昭羽是在担心他，柳林帆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他点点头，轻声道：“知道啦。”
　　“你很缺钱吗？”
　　说话的是孟杳，他刚回来，听到了他俩的对话，问道。
　　孟杳脸上带着淡淡的妆，他应该是自己卸过了，但没彻底卸干净，依稀还能看到眼皮上的细碎亮片。
　　柳林帆拧着眉头沉默着，他这样子就已经是默认了。
　　辛昭羽看到孟杳之后想起了什么，说：“你不是也在打工吗？你问问你那边还缺不缺人，让咱小柳去试试呗。你干的那活，钱应该挺多的吧。”
　　柳林帆讶然地看向孟杳。
　　他当然知道孟杳也在打工，但他不知道孟杳是做什么工作，他没有问过。
　　柳林帆天真的以为孟杳也是在类似咖啡店或者餐馆的地方当廉价劳动力，可是现在听辛昭羽这话，孟杳兼职的地方酬劳应该很不错。
　　自己挑的那家咖啡店时薪在那一片区域里已经算是上游的了，孟杳打工的店难道开价还要更高吗？
　　孟杳闻言倒是没什么意见，他把背包放到桌上，说：“我可以带你去试试，成不成功要看你自己。”
　　他问柳林帆：“你要去吗？”
　　柳林帆正愁找不到合适的兼职，机会来了当然立即就答应了：“我去！”
　　答应之后，他又讷讷问道：“不过，是干什么的啊？”
　　孟杳从背包里拿出一本厚厚的东西扔给柳林帆，他手忙脚乱接住，那东西沉沉砸在了自己手上，咚一声闷响。
　　是本杂志。
　　杂志封面上是个男模特，模特妆容齐全，穿着黑色的镂空渔网上衣，浑身湿透，破碎的晶莹水珠落在他身上每一处，漂亮但不夸张的肌肉线条在灯光下泛着水润柔和的光泽。
　　他冷着一张英俊的脸，骑在一辆重机车上，摆着桀骜不驯的姿势，对镜头吐出了半截舌头，舌头上是一颗泛着冷光的银钉。
　　看起来性感又张扬。
　　杂志上的模特，是孟杳。
　　柳林帆呆滞地看向面前的孟杳。
　　他无法将面前的人和杂志上的人联系在一起。
　　孟杳面不改色，坦然道：“就拍点小照片而已。”
　　柳林帆：“……”
　　周六那天，柳林帆跟在孟杳后头，进了那栋市中心里高高的大楼。
　　据孟杳所说，他现在是在一家规模不大的模特公司里打工，给一些小杂志或者某宝上的服装店家拍拍照片。
　　原本他自己也没想过要干这行，是误打误撞经人介绍才入了门，发现工作还算轻松，报酬也不错，于是就这么干下去了。
　　这里的负责人是一个被称作万姐的女人，因为公司刚起步，人手不够，她最近正在到处找心仪的模特，孟杳和她提前打了声招呼说要带个人给她看看，她便欣然应允。
　　柳林帆也不知自己为什么鬼使神差就跟着孟杳过来了，他其实没什么自信，他觉得自己的脸很普通，个子也不是很高的那种，远远够不到模特的边。
　　如果换做是姜森，那肯定所有人都挤破了头想要签他。
　　但辛昭羽信誓旦旦地说他一定行，非要他来试试，试试又没什么损失，孟杳也为了他积极和人联系，人家一番好意，自己不接受就太不识抬举了。
　　于是柳林帆就硬着头皮过来了。
　　万姐是个很漂亮的美女，个子很高，大概三十岁左右，保养的很好。
　　她留着一头大波浪卷发，身材前凸后翘，举手投足十分优雅迷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独属于成熟美人才有的气质。
　　她一进来，屋子里都香了。
　　柳林帆认为她才适合去当模特。
　　可是万姐只想当老板。
　　她一进来看到柳林帆之后眼前一亮，围着他转了几个圈，目光像蛇一样在他身上贪婪舔过。
　　她似乎很满意柳林帆，柳林帆没想到这么顺利，还有些吃惊，就听万姐忽然提出了一个要求：“衣服脱了我看看。”
　　“！”柳林帆愕然，惊恐地抓住了自己的衣领。
　　见他一脸仿佛自己快要被玷污的样儿，万姐噗嗤一声笑了：“孟杳和你说过了吧？我们这儿刚起步，基本上来什么活我们都会接，你知道的，我们主打的是女性向杂志，你总得让我看看你身上有没有疤痕或者胎记之类的？我也不是开门做慈善的，你不能让我吃亏吧？”
　　他用求救的眼神看向孟杳，孟杳语气无波无澜：“脱吧，她之前也看过我的。”
　　柳林帆：“……”
　　他动作缓慢地解开了自己的扣子，脱下了自己的上衣。
　　柳林帆涨红了脸，因为羞臊，身上的皮肤也红了，万姐嚯了一声，甚至还上手摸了一把，自言自语道：“白是挺白的，就是肌肉少了点，不过也没关系，可以练，有的人就喜欢这一口。”
　　她一摸上来，柳林帆就像是被咬了一口，猛地一抖，咬牙生生忍住了没有躲。
　　要不是孟杳在他旁边，他会以为自己是在应聘某种小成本电影的试镜。
　　“这么敏感？”万姐挑他的下巴，逗他，“小处男？”
　　柳林帆噎住了，恨不得把头埋进地下去。
　　他内心疯狂嚎叫着：这个试我是一定要面吗？！这个钱我是非赚不可吗？孟杳当时也被她这样看过？他怎么受得了的？
　　不过好在，万姐真的只是看了一下他的上身皮肤状况，确认无误后，就让他把衣服穿上了。
　　除了这段小插曲，一切发展的都比柳林帆想象中的要顺利。
　　万姐录用了他。
　　出了大楼，柳林帆口吐魂烟，解脱似的坐在了路边的石桩上。
　　孟杳像是知道他现在的心境，用十分过来人的口气悠悠道：“没事，习惯就好了。”
　　柳林帆哈哈干笑了两声。
　　没过多久，柳林帆就接到了万姐给他的第一份工作。
　　他第一次进了满是打光灯的摄影棚，穿上那些他从来不会穿的衣服，在摄像师的指导下，做那些他永远都不会做出来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