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雪(18)
“我……”段珣噎了一下,“他吃药的时候我才不许他喝,平时我哪管得了他?”
这话倒是不假。段珣平时对沈知寒一句重话也没有,所谓的“这不许那不许”大概率又是段叔叔的夸张。
看着段珣有口难辩的样子,沈知寒有些幸灾乐祸,故意卖乖说:“还是奶奶好。”
奶奶笑弯了眼睛:“乖。去洗手吧。”
沈知寒的爱好不多,喝酒算是一个。受限于孱弱的身体和说出去丢人的酒量,大部分时候都只浅尝辄止,很少真的喝醉。
今天也一样,奶奶嘴上说喝点没关系,最后顾忌沈知寒的身体,只给他倒了一小杯:“这酒后劲大,慢慢喝。”
爷爷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心满意足地咂咂嘴,说:“关于这个我要辩驳两句,我们写字画画的哪有不喝酒的嘛,是不是?”
奶奶白他一眼:“谬论。”
“当然了,身体要紧,凡事都要适度。”
除去上次那锅没有酒精的热红酒,沈知寒已经很久没有喝过酒了。他端着酒杯,先浅浅闻了闻,馥郁的酒香伴随某种淡淡的甜香钻进鼻腔,还没入口仿佛就让人有了醉意。
出于习惯,沈知寒看了一眼段珣,像一只嘴馋偷吃的小猫,悄悄观察饲养员的反应。
显然段珣对他无可奈何,默许了他的行为。
沈知寒放下心来,小小地抿了一口,浓郁的酒香化开在舌尖,伴随着一丝丝酸甜和黄酒特有的鲜,醉人心脾。
“好香。”他舔舔嘴唇,说。
奶奶笑得宠溺:“小馋猫,和你爷爷一样的馋。”
这些年上了岁数,爷爷也被奶奶管着不许多喝酒,今天纯属沾了沈知寒的光。
听奶奶这么说,爷爷放下酒杯,夹了一粒花生米,不服气道:“这话说的,食色,性也,不馋那是圣人。”
“就你会狡辩。”
“哼。”
老两口拌嘴,沈知寒端着酒杯,一口接一口,不知不觉喝完了一杯酒。
他没觉得自己喝得快,疑惑地把酒杯倒过来,抬头看向段珣:“没了……”
段珣无奈叹气:“吃饭。”
“哦。”
沈知寒恋恋不舍地放下杯子,过了一会儿,见爷爷喝完一杯倒了第二杯,又起了心思。
他左右看看,从三个人中选了最好说话的一个:“奶奶,我可以再要半杯吗?”
“当然可以了。”果不其然,奶奶一口答应。
“谢谢奶奶。”
从始至终沈知寒没有看段珣的反应,以防自己心虚。酒劲来得慢,他现在才刚刚开始觉得脸热,反应好像也变得有些迟钝。
窗外天色渐暗,一轮圆月升上夜空,散发着清幽的光辉。酒精带来的飘忽的愉悦像一朵云把沈知寒托起来,他捏着酒杯,抬头望着月亮,不知不觉发起了呆。
爷爷和段珣又在聊什么,他听不太清,只听到奶奶带着笑意的声音:“知寒醉了?”
沈知寒缓慢地回神,摇摇头说:“没有醉。”
他的眼神已经不太清明,目光像蒙了一层雾气,声音也轻飘飘的。灯光下白皙的皮肤泛着薄红,尤其耳朵和眼角,像抹了胭脂一样。
这个样子显然是醉了,爷爷惊奇道:“才两杯就醉了?”
沈知寒仍旧摇头:“没有醉。”
说着头一歪,靠在段珣肩上:“哥……”
段珣搂住他,防止他歪歪扭扭掉下去,说:“还说没有醉。”
沈知寒把段珣的杯子拿起来,咚一声放在面前:“你也喝酒了,你也醉了。”
“我只喝了一杯。”
“你醉了。”
沈知寒依依不饶,完全忘了段珣的酒量才不像他这么差。段珣没有办法,只好顺着他的话说:“好好,我醉了。”
“这孩子,”奶奶笑得无奈,对段珣说,“你快带他回房间休息吧,睡前记得用热毛巾给他擦擦脸。”
“知道了。”
沈知寒被段珣架起来,离开前不忘乖乖跟爷爷奶奶打招呼:“爷爷再见。奶奶再见。”
第14章 14 心跳
喝醉的沈知寒变得软绵绵的,没骨头似的趴在段珣身上,嘴里嘟囔着自己听不懂的话,一会儿叫“哥哥”,一会儿叫“段珣”。
段珣半拖半抱把他弄到床上,耐着性子问:“又怎么了小祖宗?”
沈知寒的眼睛雾蒙蒙的,直勾勾地看着段珣,问:“你为什么不叫我小公主?”
段珣愣了一下,忍着笑意说:“抱歉,小公主。”
沈知寒勉强满意,把拖鞋踢掉躺在床上,继续嘟嘟囔囔:“你以前都叫我小公主的,你一定是不喜欢我了,我要给阿姨打电话,说你讨厌我……”
他一喝醉就像换了个人,平时话不多,这会儿却有说不完的话,不知道从哪里学的刁蛮不讲理。
“哥哥不喜欢我,哥哥讨厌我……”
尽管知道沈知寒在胡言乱语,段珣还是认真地解释:“我没有不喜欢你,也没有讨厌你。”
——竟然还反驳。
沈知寒来了脾气,从床上坐起来,说:“那你说你喜欢我。”
段珣动作一顿,脸上浮起一抹复杂。
相顾无言,沈知寒怔怔地看着段珣,半晌,听不到自己想听的话,慢慢安静下来,垂下眼帘:“你就是不喜欢我……”
他的表情有困惑和不服气,更多是失落和沮丧,仿佛得到段珣的喜欢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
“为什么不喜欢我……”
“知寒,”段珣心里叹了口气,蹲下来牵住沈知寒的手,像小时候那样温声安慰,“哥哥没有不喜欢你。哥哥最喜欢知寒。”
“哥哥……”沈知寒将信将疑地抬起头,见段珣不像是骗人的样子,犹豫了一下,凑过去小心地环住段珣的脖子,靠在他身上,“我也喜欢哥哥。”
喝醉了的沈知寒心性与小孩无异,口中的“喜欢”也仅仅只是小朋友之间单纯的喜欢。段珣心里很清楚,却无法控制自己心跳加快、呼吸停滞。
怀里的人单薄而纤弱,皮肤细腻柔软,散发着淡淡的体香,还有一点似有若无的酒气,随着吐息拂进段珣的衣领。
他靠在段珣颈窝里,说话时嘴唇微微翕张,柔软的唇瓣蝶翼般轻轻蹭过段珣的皮肤。
段珣整个人都僵住了。
“哥哥……”沈知寒仍在喃喃自语,这次终于不再是喜不喜欢的话题,“我头晕,我想睡觉……”
他的酒量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长进,一喝就醉,却一直乐此不疲。
段珣抬手拍拍他的后背,说:“你先躺回去,哥哥帮你拿毛巾擦擦脸好不好。”
沈知寒想了想,乖乖点头:“好。”
段珣离开卧室来到洗手间,没有立刻帮沈知寒拿毛巾,而是先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洗了把脸。
终于清醒了一些,他弯腰撑着洗手台,额前的碎发滴着水,啪嗒啪嗒落在台面上。沈知寒抱着他叫他哥哥的样子历历在目,闭上眼睛,仿佛还能嗅到沈知寒身上草木一般清幽的体香。
段珣心里一再默念,自己只是沈知寒的哥哥,却不知道为什么,内心深处愈发摇摇欲坠。
外间传来沈知寒细声细气的轻哼,段珣回过神,想起自己的正事。
他用热水拧了一条毛巾,回到卧室,沈知寒躺在床上,不知道是睡着还是醒着。
听见段珣的声音,沈知寒半睁不睁地掀起眼皮,说:“哥哥……”
段珣把沈知寒脸上的被子拉下来,用毛巾仔细地给他擦脸。沈知寒不是很配合,把头扭到一边,说:“不要。”
段珣的语气严肃了几分:“听话。”
于是沈知寒不动了,乖乖的任由段珣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