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长会(23)

　　这剧本徐耀辰倒是熟，当年他也为了每个月省几百块钱，租住过地下室。
　　那些被蚊虫叮咬和蟑螂作伴的日子，当时因为有初恋男友的作伴所以并不会过于难熬。
　　但现在回头想来，那时候的他实在是肉麻且幼稚。
　　就跟现在的宫昊差不多吧……他想。
　　“宫老师……陈子言家里的事情，你怎么看？”徐耀辰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不比山路平摊多少的小区车道上，装作不经意地问。
　　宫昊走在他前面，低头看着路，回道：“外人不太好评价这事情。我只是担心陈子言妈妈的状态……会不会影响孩子。还有她对张尔尔妈妈的态度……”
　　“她对张尔尔的妈妈那样的态度也是情有可原。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丈夫出轨的消息……”
　　“确实，像她那样的自尊心，自己的爱人背叛了自己，并且还是被别人告知的。她一定觉得很难堪。”宫昊说。
　　徐耀辰认同地点了点头。
　　二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前面那个小门，出去右转就能看到地铁站。”宫昊在一栋六层小楼下站定，指着不远处小区围墙上一个不抬起眼的铁门说。
　　徐耀辰意识到宫老师到家了，他们单独相处的短暂时光又结束了。
　　“嗯，您早点回去洗个热水澡吧。”徐耀辰说。
　　宫昊点头，向他道了别，转身就要拉开小楼下的防盗门。
　　“再煮个姜茶喝。”徐耀辰没舍得走，又叮嘱。
　　宫昊拉门的手停了一下，回头冲他笑笑。
　　“好的，徐晓月哥哥你也早点回去吧。”
　　楼栋下的路灯电路可能老化了，没有什么规律地闪烁着，忽明忽暗的灯光撒在宫昊的脸上。
　　他的眼睛像星星一样闪烁着，清澈单纯，看得徐耀辰心头又是一阵抽痛。
　　“宫老师！”
　　宫昊回过身子，拉开防盗门，刚想往里走，就听到身后的徐耀辰又叫住了他。
　　“怎么了？”他有些奇怪，一手撑着门，侧身看过去。
　　只见徐耀辰站在原地，身形有些僵直，光线太暗，看不清他此刻脸上的表情。
　　“如果是你，你想要别人告诉你嘛？”他听见徐耀辰问。
　　“什么？”宫昊一下子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如果你的爱人背叛了你，而你却不知情。你会想要别人告诉你吗？”
　　宫昊愣了一会儿。
　　“我可能……并不想从别人口中知道这件事，我应该想要自己亲眼看到。”
　　“但如果有人告诉了你，你会恨他么？”
　　宫昊思索了一会儿，语气有些不太确定：“应该……不会吧，毕竟别人也是好心。”
　　徐耀辰得到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若有所思轻轻哦了一声。
　　他不太确定自己现在那股想要告诉宫昊他被绿了的冲动产生的原由。
　　到底是出于中立的旁观者的怜悯，还是为了他自己能快点上场的一己私欲。
　　宫昊见他还没有要走的样子，心里觉得非常奇怪：“徐晓月哥哥，您还有什么事情吗？”
　　“没事了，宫老师再见。”徐耀辰收回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冲着宫昊挥了挥手。
　　他目送着宫昊走进大楼，没有马上离开。
　　看着又楼道里的感应灯一层一层亮起，然后又眼睁睁看着五层的某户房间的灯也亮了。
　　徐耀辰长叹一口气，从旁边的小门走出了那个老旧小区，随手扬招了一辆路过的出租车。
　　他向司机报了目的地，接着便疲惫地瘫坐在后排，心里头闷闷的。
　　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徐耀辰脑子里乱糟糟的。
　　他既要考虑宫昊的情绪，又要在乎他的反应，还要分析自己的立场……
　　就算是公司里几千万项目的决策，他都没有那么瞻前顾后过。
　　可能是因为现在没有专业人事的建议？
　　自认为情场高手的他，什么时候在追男人的事情上都需要找个职业经理人来帮忙了。


第21章 特效药
　　徐耀辰下午在公司的时候接了个妹妹的电话。
　　电话里，妹妹邀请他晚上一道共进晚餐，“有要事商议”。
　　徐耀辰当时在会议上，也没细问，只觉得听筒里妹妹说话的口气神神叨叨的。
　　当天晚上，他准时下班直接就去了妹妹那里。
　　“辰辰你来啦。”刘姨为他开门，拿了拖鞋，“我炒个蔬菜就可以开饭了。”
　　徐耀辰换上家里仅有的粉色卡通拖鞋，跟着刘姨进屋：“月月呢？”
　　“在书房，下午回来就进去了。哎，现在小孩子作业怎么那么多。”刘姨感慨。
　　徐耀辰心里明白，徐晓月他们学校一年级根本不给孩子布置课后的书面作业，自己妹妹一下午在书房倒腾的绝对不是什么“课后作业”。
　　他径直来到书房门口。
　　门虚掩着。
　　徐耀辰敲了敲门，缓缓推开房门。
　　“哥哥，你来啦。”里头的徐晓月坐在书桌后面的成人的老板椅上，抬头看到徐耀辰来了，两只脚悬在半空欢快地来回摆动，似乎心情有点好。
　　“嗯，你电话里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谈。是学校要家长配合做什么事情么？还是有成绩单要我签字？”徐耀辰问。
　　他看到妹妹摇了摇头，随即从老板椅上轻快地一跃而下，跑到一旁的书包里翻出一个本子，翻开到中间某一页，然后朝着他招招手示意他过去。
　　徐耀辰认出那本子就是徐晓月的“人类行为观察记录本”，心里有些忐忑。
　　自从上次秋游事件之后，他一直都没有再主动联系过宫昊，也没敢向妹妹打听宫老师的近况。
　　陈子言妈妈的失控的样子他瞧见了，他有些害怕看到宫昊发现他男朋友背叛的事情之后也崩溃。
　　说来也怪，他明明知道一个人伤心难过的时候是最容易下手趁虚而入的，可他却不大忍心看到宫昊经历这桩事情。
　　如果陈子言妈妈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老公出轨，或许他们一家三口可以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
　　那如果宫昊一直不知道自己的那个深爱着男朋友背叛自己，等到他们俩感情真的淡了再分手，会给他带去小一点的伤害。
　　可是，妹妹是观察到了什么？
　　宫老师的感情那边是出现了什么变化么？
　　徐耀辰发现自己既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
　　“怎么了？”徐耀辰问妹妹，“你是有观察到宫老师这几天有什么不对劲么？”
　　他看到徐晓月用力点了点头，心里顿时一沉。
　　“宫老师这几天好像感冒了。”徐晓月说。
　　徐耀辰一愣：“就……就这？你特地叫我来就为了告诉我这个？”
　　滨海城秋天的气温很低，宫昊那天下到冰凉的湖水里救人，着凉感冒了也不奇怪。
　　徐晓月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哥哥，认真道：“不是普通的感冒。应该是秋游那天着凉之后抵抗力下降，从一（5）班传染来病毒性流感。我观察了一（5）班生病同学的病程，基本是从流鼻涕开始的，第二天开始咳嗽，持续两三天后就会进入持续一周的高烧阶段……”
　　“你怎么这次除了观察，还带问卷调查的？”徐耀辰抚了抚额头打断道。
　　徐晓月眨巴了两下眼睛，似乎是对这打断有些不悦：“当然是为了提高信息的准确性和质量啊。”
　　她继续说道：“宫老师病程今天刚到了咳嗽的阶段，但他本人好像并没有把这事情当回事。最近学校老师都在准备年底文化节的活动，因为人手不够，宫老师每天不上课的时候还在忙前忙后帮忙布置大礼堂的场地。”
　　徐耀辰点头：“文化节的事情我在家委会群里看到过，学校也有在召集家长去。”
　　听了这话，徐晓月盯着徐耀辰看了一会儿，奇怪地问：“那哥哥为什么不去帮忙？既能有机会接近宫老师，又可以在他身体最虚弱的时候给予帮助。这个叫……浑水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