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婚(38)
“醒了?”
广浩波假装没听见,继续装睡。
楚芮绕到病床那头,靠着床边站着,广浩波脸色还有点白,头发又长了,额前的发丝贴着脸颊,脖子上还有汗,病号服的衣领也是潮的。
他给广浩波洗了条热毛巾,擦了擦他脸跟脖子,又给他倒了杯热水放在床头冷着。
广浩波还不睁眼,楚芮在他眼皮上摸了摸,“护士刚刚说你已经醒了,别装睡了。”
广浩波眼皮抖了抖,慢慢睁开眼,逆着光,楚芮整个人在一片模模糊糊的光里,看不清他的脸。
等他彻底看清,一眼就看到了楚芮脸颊上的伤,眉骨跟下巴还是青紫一片,广浩波刚刚心里那点儿气立马就没了,撑着胳膊坐起来,伸手摸了摸楚芮的脸,又摸了摸他鼻骨上横着的一条浅红色的疤,“你脸,怎么弄的?护士说,那天你受伤了?”
“没事儿,”楚芮偏了偏头,“擦在石头上了。”
“别的地方呢?”广浩波隔着衣服,上上下下摸了楚芮一遍,“别的地方,有没有受伤?”
“都已经好了。”
“那就好,”广浩波说,他又想到温泽轩,“你刚刚是给温泽轩,办出院手续去了吗?”
“嗯,轩哥已经出院了。”
“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广浩波不想在医院里多待,病房里消毒水味太难闻,医院里的白色看起来一片死气,他觉得不舒服。
“待会儿医生会过来给你做检查,如果没问题就能出院了。”
楚芮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鼻梁上的那道伤衬得他看过来的眼神很沉,像是有了实质的重量一样,压在广浩波身上。
广浩波摸了摸自己脸,“怎么了?怎么这么看着我?”
楚芮伸出手,手指顺着广浩波头发往下滑,从额头到眼睛,再到鼻梁跟嘴唇,最后手心拖着广浩波的下巴,拇指在他脸颊上摩挲着,“这一个多星期的事,你还记得吗?”
广浩波努力想了想,摇摇头,“不记得了。”
“那天暴雨,你去山里找我,还记得吗?”
广浩波点点头,小半张脸都在楚芮手心里蹭着,“这个,记得。”
“那天,为什么护着我,为什么替我挡石头?你差点死了你知道吗?”楚芮问这话的时候眼神变了变,眼底很黑,黑不见底。
广浩波回答得丝毫没迟疑,“我,不想你受伤。”
“跟我说说,你想要什么?”楚芮收回手。
“什么?”广浩波没明白楚芮的话是什么意思。
“那天晚上石头掉下来的时候,你想都不想就扑在我身上,你,想要什么?”
广浩波还是不明白,那天晚上他根本没想那么多,只想那块石头别砸到楚芮,可是,这跟他想要什么有什么关系?
跟楚芮对视,广浩波好像在看一双深潭水,他看不见底,盯着看久了,还会有点儿难过,胸口在发紧,又一点点向外扩张着,没个头一样。
这种感觉很不舒服,广浩波不再看他,垂着脖子低下头,随着呼吸敛了敛眼皮,一个姿势保持了很久才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小声开口说话,“我,不要什么,我什么都不要……”
楚芮把已经冷好的水端给广浩波,“结婚之后,你还从来没跟我提过任何要求,如果没有想要的,那你说个要求吧,什么要求都行。”
广浩波下意识接过水杯,一口喝下去了一大半,温热的水从喉咙钻进胃里,明明是暖烘烘的,但他还是觉得冷,他一直在想楚芮话里的意思,但还是想不明白。
一杯水喝完了,广浩波还是摇头,这回什么都没说。
楚芮还想说什么,护士跟医生进了病房,他想,广浩波可能还不理解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心里想着先算了吧,等他以后有想要的东西了再说也不迟。
(二更)
医生给广浩波检查之后说可以出院了,广浩波跟着楚芮先回了他们之前住的酒店里。
楚芮下午还有一个重要的工作安排,让广浩波在房间里休息,他下午要去周边的村子考察一下,如果顺利,第二天早上他们就开车回去。
下午有人来摁房铃,广浩波从猫眼里认出是楚亮,给他开了门。
“听说你出院了,来看看你,怎么样?好点儿了吗?”
“好点儿了,”广浩波笑着答,“上次你跟我说的路线是对的,我穿过村子,翻过山,就是进山的公路,我顺着公路一直走,真的找到楚芮了……”
楚亮嘴角抽了抽,干笑两声,“路线对就好,对就好,对了,楚芮在项目那边,他让我来接你。”
广浩波想都没想又跟着楚亮走了,上了楚亮的车,还是上次他们走的那条路,越开越远离市区,也越来越靠近那晚他走过的那个村子。
楚芮也说过,他是去村子里考察,一路上广浩波都没多想,直到楚亮把他推搡进村角一户破败不堪的院子里。
广浩波意识到不对劲,楚亮是骗他的,转头想跑,但大门已经从外面上了锁,屋子里很快走出来两个又高又壮的男人,他们手里拿着绳子,三两下就把广浩波从头到脚绑住了。
广浩波想喊救命,嘴上也很快被贴上了胶布,只能从鼻子里发出几声哽着的呜咽声,他手脚都被捆着,用力挣扎了几下,但一个人的力气到底抵不上两个人,院子里只有他蹬出来的痕迹。
“别动了,我们不会伤害你的吧,我们只想拿回我们自己家的地皮,只要楚芮同意取消青林山的那几个项目,我们就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暂时先委屈你一下了。”
说话的是其中一个偏瘦的男人,男人留着络腮胡,眼眶乌青,看起来像是几天几夜没睡了。
广浩波被两个人拖进屋子里,绑在床头的铁栏杆上。
这个房子应该很久都没人住过了,除了客厅中间那张木方桌跟旁边两把椅子,其他角角落落都积了一层厚厚的灰,灰尘味都呛人,木桌上摆着几桶泡面跟矿泉水,旁边的烟灰缸里塞满了黑漆漆的烟头。
房子不大,卧室前后都有玻璃窗,但外面被防盗窗已经焊死了,两个男人绑好广浩波,一前一后把窗帘一拉,一点儿光也透不进来,房间里瞬间变黑,只有门缝底下漏进来一缕光,一条细窄的不规则的的光一直铺在他脚底。
广浩波看不清那两个男人,又使了浑身的劲儿也没挣开身上的绳子,最后彻底没力气了,身体瞬间软了下来,但后背一碰到身后的铁栏杆就硌着他后背,疼出了一身冷汗。
那天晚上他幸运没被石头砸中头,但石头砸在了他后背上,后背到现在都还在疼,出院的时候医生给他开了药,让他继续再吃两周。
有人拉了灯绳,屋子里重新变亮。
“别费劲儿了,绳子那么粗你是挣不开的,床头我们也已经焊死了,我们绑你也是迫不得已,是楚芮逼我们的,只要他愿意停止项目,我们就放了你。”说话的还是那个络腮胡。
另外一个胖一点儿男人一直在抽烟,佝偻着背,背对着广浩波,很快屋子里就聚满了烟,广浩波被呛得眼睛疼。
男人自己也觉得太呛了才掐了手里的烟,转头看烟雾里的广浩波,“听说,你是个傻子?我弟弟,也是傻子,我们不是坏人,不会伤害你的。”
续了络腮胡的男人,又过来翻了翻广浩波的口袋,从他兜里找出手机,看到广浩波手机屏幕上的合影,又乐了,给旁边的人看了看,“看来楚亮没骗我们,绑他来应该没错,听楚亮说,楚芮挺在意你的。”
广浩波听完,也在想这个问题,楚芮在意他吗?如果在意,为什么那天晚上他问都没多问一句就走了,楚芮叫的言哥,好像也不是在叫他。
那是不在意吗?如果不在意,楚芮又为什么跟他结婚呢?
男人又抽出一把刀,刀尖抵着广浩波下巴,“我给你扯开嘴上的胶带,你别喊,你给楚芮打个电话,让他马上停止项目……”
电话很快就通了,广浩波听到那头楚芮喂了一声,一句话还没说,眼泪就不受控制地往下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