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遁形(17)
“对象”本人:“……”
老板说完话低头嗑瓜子,眼神一瞟就看见他拿在手里的那把伞,睿智的眼神里露出了些许的迷茫,话也没过脑子,脱口而出,“哎,就跟你这把长得一样。”
话音一落,两个人都尴尬的沉默了。
老板后知后觉的缓缓抬起头,逐渐意识到那小伙子买的伞或许就是给的这位,想起刚刚自己的言论,他张了张嘴,又选择了闭嘴。
沉默蔓延开来,老板觉得窒息极了。
季璟阳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尴尬的情绪了,为了防止老板继续说下去,他随手拿了两盒罐装的糖,老板也下意识的递出了二维码,两人沉默的交易。
“多谢。”季璟阳低声说了一句,转身出了小超市,往前走了两步,他又停下了准备往宿舍走的脚步。
他没想到卫恒轩会冒着雨去帮他买伞。一些灰色如阴云密布天气的画面闪过,季璟阳站在伞下,捏紧了伞柄的指尖泛白,垂眸掩去情绪波动。
他脚步一转,去了不远处的校医室。
————
宿舍。
浴室里烟雾缭绕,氤氲的水汽凝结在磨砂的玻璃窗上,卫恒轩怕自己受凉生病耽误兼职,回来顾不上其他就先起了个热水澡。
待会儿在被窝里捂上一会儿,下午再去火锅店兼职,那他还能享受片刻柔软的被窝。
洗完澡卫恒轩整个人都热乎起来,将湿透的衣服在洗漱间洗好晾在窗台,这才擦着半干的头发出来了。
宿舍的门也被推开,几人说笑的声音传来,门口有一摊水迹,杨书义进门的时候没注意,差点滑了一跤,下意识冒出了一句脏话,“我操,这谁啊门口有水不弄干净?”
卫恒轩动作一顿,默默折身回到洗漱间拿起拖把,往门口走去。
杨书义抬眼就看见了里面刚出来的卫恒轩,语气也有些阴阳怪气,脸上却是笑眯眯的样子,“我说是谁呢,也怪我倒霉……”
“我弄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另外一个淡漠的声音打断了,几人下意识朝声源处望去。
卫恒轩也不例外,整个人都愣了愣。
季璟阳正站在他们身后,眼神比往日更冷一些,别人或许瞧不出来,但林仁一眼就看出来他哥现在的心情不太美妙,他垂下的手里拿着一把纯黑色自动伞,另一只手里提着个塑料袋,全身上下干爽的要命,正冷淡的盯着杨书义。
“你有什么意见吗?”他语气随意淡漠,也没有针对的意味。
但就是让杨书义浑身僵硬,那双藏着冷意的眸子像是锋利的银针,将他牢牢钉在原地。
别说是他了,林仁都不敢吱声。
季璟阳淡淡的别开眼,径自掠过他们,在一行人惊恐或是震惊的神情里,将装着感冒药和胃药的袋子放进卫恒轩怀里,从他手里拿过拖把,低声道,“我来,去喝药。”
卫恒轩人傻在那里,呆呆的松开手,一时间宿舍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不敢动,静静的看着季璟阳拖地,全是一副人裂开的表情。
第16章 特殊
宿舍静的落针可闻。
眼前的画面清晰的过分,卫恒轩僵在那里,温和的眼眸微微睁大了些,他的眼睛聚焦在一点上,奇异的感觉顺着心脏朝身体各处延伸过去,微麻的电流飞速的窜过。
像是冲掉了经脉里淤结凝固的血液,连带着过往的陈旧一并溶解。
直到季璟阳开始拖地了,那和拖把像是出现在两个极端空间的身影微微弯下他线条优越的腰背,怼的杨书义往后退了几大步他才反应过来,上去扶住拖把,结结巴巴道,“不,不用了,我来就行。”
季璟阳淡淡扫了他一眼,语气不容置喙,“你去喝药。”
卫恒轩手里的拖把又被夺走,他也不敢吱声,有些不知所措的拎着那袋子药。
林仁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只感到无限的迷茫,他偏头看看整个石化在门口的舍友,看来是指望不上他们出声了,只好自己打个圆场。
他哥不会做莫名其妙的事。
林仁忍不住扫了一眼杨书义,然后上前一步拉住卫恒轩,把人带到桌前,尬笑一声,“哈哈哈……那什么,你先喝个药吧。”
卫恒轩犹豫的点点头。
林仁回头招呼舍友们进门,俞陌和周知君起了个学分的话题,有一搭无一搭的终于缓和了僵硬凝固的气氛。
杨书义一言不发的靠着桌沿,借玩手机来掩饰自己的情绪,众人就当没看见,现在也没有人会往枪口上撞。
卫恒轩低头看向袋子,里面有预防感冒的板蓝根,肠炎宁胃康灵,甚至还有健胃消食片,买的很齐全。
他的手无意识的摩挲袋子,垂下的眼神放空,他能感受到自己血液蒸腾的热气,阴云笼罩的地方被人砸开一道缝,漏进来丝丝缕缕的亮光。
他透过那裂缝,看见了他从未见过的景象。
心里的情绪泛滥成灾,卫恒轩根本来不及反应,他满脑子都是挡在他身前的肩背,挺拔宽阔。
他第一次被人护在了身后。
破碎的记忆里,他一直挡在前面,直面那些可怖扭曲的面容,小时候他挡在妈妈身前,后来妈妈离开了,他又挡在弟弟身前。
这是第一次,有人替他挡住了扑面而来的恶意,他没有看见杨书义的脸,他只听到了淡漠疏离却又那样直击人心的声音。
像是小提琴的音律,一下子钉入他的灵魂深处,叫醒了跪在角落,麻木空洞的他。
那一刻,世界鲜活了起来。
卫恒轩捏住袋子,异样的情绪冲击着大脑,他分不清是难过委屈还是其他的什么。
“先去被窝里待着吧,记得把头擦干。”林仁见他呆呆的站着,头发还滴着水,忍不住提醒道。
卫恒轩这才回过神,低声说了句“谢谢”,然后将药放到桌子上,拿着挂在脖颈间的毛巾搓揉起头发。
俞陌和周知君这才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
林仁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左右看看没人注意到他,就悄悄起身去了洗漱间。
季璟阳将拖把放到洗漱间,身后就挤进来一个人,林仁鬼鬼祟祟的往后看了看,轻轻关上门,转头就对上了季璟阳冷漠的眼神。
林仁顿了一下,但也不顾上害怕了,朝外头努了努嘴,压低声音问,“季哥,这怎么回事儿啊?”
难不成是看出了什么,不然没道理说这么不给杨书义面子啊?
他季哥虽然看上去冷漠了点,但绝对不会莫名其妙让别人难堪下不来台的,有的时候甚至别人挑衅他都会当做没看见,懒得搭理。
季璟阳没说话,林仁自己琢磨了一会儿,眼睛里闪过沉思,犹豫着道,“我可没见你护过谁。”
“林仁。”季璟阳盯着他,冷声道,“那个时候你们都说我说为小提琴而生的。”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却让林仁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季哥……”
季璟阳没理他,径自打开门出去了。
林仁独自留在洗漱间,望着光洁的墙壁发呆,一向没心没肺的脸上涌现了几分沉重。
他知道季璟阳想说的是“你们从来没懂过我。”
是啊,连朝夕相处的发小都看不透,又怎么能去随意定义别人呢?
他们都曾说过季璟阳简直是为小提琴而生的,那卓越的天赋令他年仅十岁就在国际舞台上大放异彩。
媒体把他夸上了天,小提琴大师们更是对他评价颇高,说他的天赋与勤奋或许真的能登上他们都无法攀越的高峰。
可也正是十岁那年,季璟阳表演结束后亲手砸烂了他的小提琴,当着所有人的面,林仁到现在都记得那个场景。
尚且年幼的季璟阳眼睛里满是戾气,在他尚且稚嫩的躯体上显得更加触目惊心,他一字一顿道,“我讨厌小提琴。”
那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自那以后季璟阳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碰过小提琴。
他在母亲的疏导下爱上了心理学,他们都暗暗惋惜过,以为也许这辈子季璟阳都不会再碰小提琴了。